081 蘇爸爸心臟病突發
易中陽側過臉，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深邃的雙眸中一閃而逝的無奈和隱忍，然後一臉冷色地對蘇鬱說道：“你們倆不合適，而且我也不會同意念念跟你在一起的，所以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舅舅，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了？剛纔蘇鬱不是說了嗎？那些緋聞都是媒體炒作出來的，而且我一點都不在乎那些的。”喬伊念輕輕地咬着嘴角，眼眸中盡是焦慮之色，在這之前，她都一直都以爲，舅舅一定會替她高興的，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舅舅見蘇鬱的第一眼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蘇鬱並不傻，反倒是出奇的精明，當他看到易中陽的眼裡那一種堅定的神色，他就已經意識到，事情絕對不會像他想象中的這麼簡單。喬伊念曾經跟他說過，她舅舅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她能夠幸福，換一種說法，也就是隻要她認定的人，她舅舅一定會支持她的決定，可是現在給他的感覺……
易中陽很不喜歡他，而且還帶着一絲厭惡。
他不能理解，喬伊念也一樣不能理解。
蘇鬱斂眸，俊美的臉龐依舊波瀾不驚，他淡淡地說道：“如果您對我有什麼意見，您可以直接說出來。”
易中陽冷冷地笑了一聲，眼眸中怎麼都掩飾不住對他的厭惡之色，譏誚地說道：“蘇先生，你這麼想知道答案的話，就回去自習問問你的父親吧！他當年到底做過什麼事情！如果你知道了答案之後，還有臉來見念念，又或者說念念還會見你的話，我絕對不會阻攔你們在一起，但是在這之前，我不希望看到念念繼續跟你在一起。”
蘇鬱狹長的鳳眸微不可見地眯了眯，眸色瞬間沉了下去，心裡隱約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舅舅，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喬伊念仍然是一臉不解地問道，眉心緊緊地擰在一起，以她這麼多對舅舅的瞭解，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的，所以她纔會忍不住地擔憂，她害怕有些答案是她承受不起的。
傍晚的陽光從玻璃窗擠進來，緋色的餘暉，安靜地撒落在藍白相間的桌布上，也落在他漸漸俊美的側臉上……
“念念，舅舅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趁早斷了這點心思，或許以後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易中陽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分明看得一清二楚的，念念對這個男人動了真心，可是如果她知道自己父母當年的死因，她又該如何自處？這孩子已經活得很辛苦了，他這個當舅舅的只希望她能夠真正的活得開心。
“舅舅……”喬伊念輕輕地咬着紅脣。
易中陽的臉色很不好看，似是壓抑着莫大的憤怒，在她的記憶中，這還是舅舅第一次對她這麼嚴厲。
“念念，你要麼現在就跟舅舅回去？要麼一輩子就不要在我這個舅舅了？”易中陽的語氣已經很重了。
“我……”她低着頭，貝齒在脣瓣上留了一排清晰的痕跡，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瞥了一眼蘇鬱。
“念念，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你都好些日子沒回去住了嗎？現在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後，我一定會去接你的。”蘇鬱薄脣微微勾了勾，一抹極淺的笑意，在沒有查清楚原因之前，蘇鬱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了，畢竟他是喬伊念唯一的舅舅，也是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忽又想起什麼，他笑了笑，又說道：“至於你現在的工作，我會跟jane說一聲，找一個合適的人接替你。”
“嗯，替我跟jane說聲抱歉。”喬伊念努力地微笑，因爲她心裡很明白，不管怎麼樣，她都會站在舅舅這一邊的。
儘管如此，她依舊被舅舅拉着離開了藍調，腳步有些踉蹌，卻還是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狹小的車廂裡，喬伊念一直沉默着，她想問舅舅爲什麼，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
易中陽側過臉，眼眸深處壓抑着沉重的痛，他不希望她的人生一輩子都陷入痛苦中，更不希望她的心裡存着恨意，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把她父母跳樓自殺的具體原因告訴她，即使在她懂事之後，他也再沒有提起過。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明明是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易中陽安靜地望着沉默不語的喬伊念，他太瞭解自己的外甥女了，她表面看上去很堅強，其實她的內心很脆弱，那一年她親眼看到父母血肉模糊的樣子，整整大半年的時間，她都把自己封閉起來，一直到後來，她突然變得開朗起來，就連他都找不到任何原因，但是他又不敢隨意跟她提起當年的事情。
“念念，別怪舅舅自私，舅舅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如果你現在還把舅舅當親人的話，就答應舅舅，從今以後別再跟他來往了，這對你沒什麼好處的。”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然後又緩緩地攤開，如此反覆，她總算是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想知道原因。”
易中陽微微一愣，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餓了吧！舅舅帶你去吃火鍋。”
喬伊念嘴角蠕動了一下，卻還是應了一聲：“好！”
面對舅舅的沉默，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或許他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她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棄，她愛了蘇鬱那麼多年，如果就這麼讓她放棄的話，她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的，荒蕪得沒有一絲生機。
“念念，回家住一段時間吧！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你的家，這幾年，你舅媽對你的態度已經有很大的改變了。上次她還跟我嘮叨，說你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回去，你也知道，熙年總是不着家，那麼大的房子就我跟她兩個人，太冷清了一些。”易中陽微微嘆氣，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她拒絕不了舅舅的請求，從舅舅把她從公安局領回去的那一天晚上起，她就把舅舅視爲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
“好，我會住在家裡。”
易中陽總算是滿意地笑了笑，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念念，你現在還小，以後還會遇到更好的男人，這個蘇鬱，你還是把他忘掉吧！”
忘掉？
真的可以忘掉嗎？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她也就不會喜歡他這麼多年了，曾經明知道那麼遙不可及，可是她依舊堅持着，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卻又要被強迫分開。喬伊唸的嘴角，緩緩地翹了起來，帶着一絲自嘲的笑意。
她忘不掉的，可是她又不想讓舅舅失望，舅舅這麼做肯定爲了她好，她怎麼可能捨得讓舅舅傷心呢！
見她一直沉默着，易中陽又說道：“念念，不如你出去走一走？回去之後，就讓人給你買機票。”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舅舅知道，想要忘掉一個人很難，但是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的，或許你現在覺得自己很愛他，但是當你遇到對你更好或者說更適合你的人，你或許就會發現你已經想不起他的樣子了。”
“舅舅，你讓我想一想……”喬伊念抿脣，努力地擠出一絲笑意。
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舅舅，其實她已經跟蘇鬱登記註冊了，他們是合法的夫妻，若是說真的還差一點什麼，那也只是一個婚禮而已。
喬伊念安靜地望着車窗外，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下來，大片大片的黑暗朝着這座繁華的城市奔涌而來，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飛快地從她的眼前掠過，那些閃爍着的霓虹，迅速地往後倒退，如同一條流光溢彩的綵帶。
夜色很冷，起了風，路上的行人紛紛裹緊了大衣，低着頭迎風而走。
一輛黑色的悍馬疾馳在康莊大道上，如離弦的箭一般。
車裡男人的臉色很冷，漆黑的雙眸如同黑夜掩映下神秘的大海，暗流涌動，又透着一絲讓人畏懼的陰鷙。
半個小時之後，一棟歐式別墅前，黑色的悍馬囂張地一個急剎車，一聲刺耳的聲響，在這樣安靜的夜裡格外的讓人心驚。
蘇鬱走進別墅的時候，不管是蘇千里還是江雲琴都愣了一下，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驚喜，着五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踏入這裡。可是，當他們注意蘇鬱微沉的臉色，心裡的那一雙驚喜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的感覺。
儘管這樣，江雲琴還是趕緊迎了過去，臉上的笑容不減，“阿鬱，你回來了？吃飯了嗎？我現在就去做。”
“阿姨，不用忙了，我來這裡是想找爸問點事情。”蘇鬱淡淡地說道，徑直朝着蘇千里走過去。
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終究是他的父親，有些話，蘇鬱想親口問他。
聽他這麼一說，蘇千里的眸色頓時沉了下來，語氣冷漠：“如果不是有事找我，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踏進這裡一步？”
蘇鬱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就算是默認了。儘管當年的事情他已經不在意了，可是心裡終究是留下了疙瘩，更何況，這裡一直都不是他的家，沒有什麼是他熟悉的東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蘇千里怒極，劇烈地咳嗽着。
蘇鬱愣了一下，眸中一閃而逝的異樣，卻還是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在遇到喬伊念之前，他一直都以爲自己是愛着韓若詩的，那一天晚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他聽到喬伊念說，他之間沒有離婚，只有喪偶……他的心猛然一震，就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
他記得她喝醉的那一天晚上說的那些話，那一刻，他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愛情是產生於一瞬間的，然後根深蒂固，然後像瘋長的蔓藤一樣，日復一日，深深地扎入了他身體裡的每一根毛細血管中。
“千里，你別生氣了，身子要緊。”江雲琴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又幫着他順背，“阿鬱，這兩年你爸爸的身體越來越差勁了，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多陪陪他，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血脈相連的父子……”
“雲琴，別說了，我就當從來沒生過這個兒子！”蘇千里憤怒地吼道。
蘇鬱眉心不由得一皺，他沉默了一會兒，卻還是一臉認真地問道：“喬越，這個名字您聽過嗎？十五年前，他跟他的妻子因爲公司破產而跳樓自殺……”
蘇千里一輩子縱橫商場，他對待敵人的手段一向都很殘酷，絕對不會給他們留下絲毫的餘地，這也是幾年前那一場車禍的原因。從那之後，他不得不開始從事慈善行業，多次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現在鏡頭前，三年前鄰市的那一場大地震，他捐出的物資是民營企業中最多的，各大媒體爭相報道。
可是，他即使在這幾年做了很多慈善事業，卻依舊掩飾不了他曾經做過的事情。
當蘇千里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頭猛然一震，喬越？！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名字，當年若不是他先下手爲強的話，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那個叫喬越的男人也算得上是一個經商高手，可是他偏偏遇上了他蘇千里，略施小計就讓他的計劃全盤崩潰，同時還落得個衆叛親離的悲慘下場。那時候他也還年輕，在商場上意氣風發，對付敵人的手段自然是層出不窮，而且冷酷殘忍。
只是，當時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和妻子一起跳樓自殺，後來他的公司被他低價收購了。這麼多年過去了，要不是蘇鬱突然提起這個名字，他差一點都忘記了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只是蘇鬱爲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陳年往事？
“這麼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裡還記得那麼多！”
蘇鬱眼眸一眯，依舊淡淡地說道：“不管您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不想告訴我？不過，這都沒關係，我會把當年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卻聽到蘇千里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來！就是爲了問這件事情？”
他停住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一臉認真地應了一聲：“沒錯，我就是爲了這件事情來的，可是您卻不肯告訴我答案。”
“你……”蘇千里氣得心臟絞痛，一口氣沒提上來，頓時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千里，千里，你怎麼了？醒一醒啊！”江雲琴嚇了一大跳，連忙叫了起來，“阿鬱，趕緊叫救護車，你爸可能是心臟病犯了。”
蘇鬱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的時候，他已經衝了過去，立刻將他父親抱進懷裡，就朝着門口跑去：“阿姨，你坐後面照顧爸爸，我來開車！”
不管發生過什麼事情，他們終究是父子，這是怎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一路上，他將車速提到最快，還闖了兩個紅燈，趕到醫院的時候，原本是十五分鐘的車程，他用了僅僅五分鐘的時間。黑色悍馬停在醫院的門口，立刻就有他在路上聯繫好的主治醫生趕過來，他隨着移動病牀跑到手術室門口，一直到被護士阻止下來，他這才停了下來，整個人有些頹廢地靠着冰冷的牆壁。
走廊很安靜，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這一股味道似乎無孔不入，充斥着他敏感的嗅覺。
第一次，他也如此的討厭醫院。
看着手術室門口亮着的那一盞燈，蘇鬱緊緊地擰起眉心，攢成拳頭的雙手狠狠地砸在冰冷的牆壁上，指關節頓時一片緋紅，有個別的地方滲出了鮮紅色的血液，他卻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父親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阿鬱，你爸爸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江雲琴走過去，她不僅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是麼？”蘇鬱擡起頭，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阿姨，你告訴我，我爸爸這是第幾次突發心臟病了？”
江雲琴的眸色暗了暗，想起之前蘇千里的叮囑，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出來：“這半年裡，你爸的心臟病犯了三回，因爲最後都搶救過來了，所以你爸沒讓我告訴你和阿妍，你爸的主治醫生也說過，只要不受刺激都不會太嚴重……”
“阿鬱，你不要太自責了，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的。”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江雲琴有些於心不忍。
蘇鬱緊緊地蹙眉，深邃的雙眸中充滿了血絲，他甚至不敢去多想，只能安靜地等待着手術室的門從裡面打開。
沒過多久，接到消息的蘇妍和蘇雪茵也急匆匆地趕到醫院。
“阿鬱，你別這樣，爸不會有事的。”蘇妍心疼自己的弟弟，走到他身邊，用力地將他攙扶起來，不管躺在手術室裡的那個人對她做過什麼，終究那個人是她的父親，她始終都叫他一聲爸爸。
蘇鬱自嘲地勾了勾脣，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跟父親的安危比起來，其他的都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