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別離

快樂的日子就像是在夏天乘涼時刮來的一陣清涼風,剛要想着盡情享受時卻發現已經過去了,已不可能讓它再來一次了。

耿雄的咄咄逼人和飆姐逼着還錢的事一直都纏着老大,老大清楚耿雄逼自己是爲了拉自己下水同時也是怕童嵐會跑掉會惹麻煩,畢竟人是他自己劫持過來的,而每次看到飆姐怒火沖天樣子更讓老大心煩,雖然老大知道她根本不在乎那幾個錢。再加上其他各派對他們近期退出球賽這麼多天更是恨之入骨,面對這些事他雖然每天在斡旋遊說,可還是心有餘力不足,他已經接近了崩潰邊緣。

童嵐是遲早要走的,儘管他們還有些捨不得,儘管童嵐並不急着回家。但老大明白他們的現實是怎樣的一種環境,嵐兒越早離開越好。

於是召集了阿七他們商量如何將童嵐安全送到家。

“就不能再遲幾天嗎?嵐姐已給家裡打過電話報過平安了。”貓二說。

“你就這麼想讓我走嗎?我九月份纔開學,還有一個多月時間,你就幫我找個工作,我也想歷練一下自己。”童嵐說。

“老大,嵐兒心裡怎麼想的我想你都清楚吧,不用我多說了,至少要讓她再多呆幾天吧,以後我們大夥都還想見到嵐兒,對不對?”老帥說。

“是啊,以後我們希望能天天看到嵐姐。”貓二也跟着說。

聽着大家話,老大無言以對,他心裡何嘗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呢?心煩意亂的老大拿出一支菸正要點上,卻被童嵐眼神制止了,只能忍着煙癮將那過慮嘴含在嘴中說:“我不點着總行吧,定個時間吧,這裡呆着越來越不安全了,你還要上學,怎麼能跟我們這樣的人一直混下去呢?”

童嵐白了他一眼說:“我知道遲早要離開的,但我怕你們把我忘了,我怕你以後戒不了煙傷了身體,你救過我,我得爲你身子負責,我怕你這樣抽菸抽下去,以後我沒機會報答你了,你明白嗎?”

“這怎麼可能呢?老大你說是吧,以後我們還有很多相處的日子,嘿嘿。”石塊笑着說。

“是你個頭,你們都快點想個好辦法,怎樣安全將童嵐送回家。”

“我們纔不去想呢?要想你自己去想。”石塊回答說。

“那好,就這樣吧,下週我們舉行一個慶祝活動,邀請各大幫派大哥,最後把他們都灌醉,這樣就讓他們放鬆警惕,由阿七送童嵐出車站。就這麼定了你們也不用爭了,一個人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明白嗎?”老大說。只有他現在明白他們的處境有多危險,耿雄已監視他們很久了,耿雄對老大欺騙十分惱火,他不在乎老大壞到怎樣的程度,更不會在意老大還有善良一面。但是他發覺老大是個變了態的瘋子跟本就不往道上靠,耿雄已經聯合其它幫派準備行動了,他們暫時不敢把黑龍街怎樣,是因爲龍哥的威信還在,但童嵐卻不一樣,對耿雄來說,自己搶的人被人佔了,卻不能說些什麼,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關於這些老大沒敢跟他們說,所以只能先將童嵐送走了,其實他們誰不知道,不管最捨不得,越快將她送走,對她來說越安全。

“我們不同意。”貓大說。

“不同意也得同意,就這麼定了,你們有種把耿雄給我滅了。沒這個能耐就聽我的,你以爲老子願意啊。”老大憤怒地說。

聽到老大發火,老帥和阿七都靜了下來想了想,這麼多日子裡來,如果沒有老大在各幫派間周旋,他們很難混到現在這個地步。

“好吧,你是老大,我的大哥,我們都聽你的,我知道肯定給你們添亂了,但是我就是怕你們把我給忘了。”童嵐不是傻子,明白老大的難處,於是無奈地說。

“那就這麼定了,都別廢話了,”

“不要這樣啊,又不是以後不會見了,我們高興些,至少要把節目準備好拍練好,我也沒什麼其它本事,但這個事還是有信心的。”看着大家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表情,童嵐安慰說。

時間是最狠的東西,總是在你最想留住它的時候,它毫不留情逝去。週六晚上各幫派大哥等主要人物在老大邀請下聚集在他們搭建舞臺下,由童嵐和老帥共同辛苦策劃的豐富節目也已準備好,本來只是請各派大哥們喝點酒就算了,但童嵐堅持要搞節目,她說石塊他們都很有天分,在她走的時候要讓他們都演出自己精彩,也算是送給老大的一個禮物。

老大站在舞臺上拿着麥克風,面對着下面已到齊的各幫派人物,老大說:“大家晚上好,歡迎各位大哥大姐們能光臨寒舍,給兄弟薄面,當然這都是在龍哥及各位大哥虎威之下兄弟才能此立足。兄弟這裡謝過了。大家……”

“我說你什麼時候,學的這樣酸臭了,說那些廢話幹嗎?我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進行下輪比賽。”臺下飆姐打斷老大話說。

“是啊,整點有用的話說,我們都是粗人,聽不懂。我們只想知道下一輪比賽什麼時候開始,賭注可是越來越大了,兄弟們都得混飯吃啊。”耿雄說,沒有他更期盼比賽了。

“我還想知道,你們那個美女從哪來的,上次那些煙花好美啊。什麼時候也給我整幾個啊?”飆姐這話引起了周圍一片笑聲,這刺耳的笑聲點燃了老大心中的怒火。但老大還是忍住了,說:

“好,老子也不繞彎子了。跟大佬仔們都溝通過了,下月正式開始第二輪比賽,不過大佬們也都說了比賽要刺激些,踢球要玩出些新花樣來,但各隊間不能勾心鬥角,更不能動刀火拼。至於飆姐說的妞,那是阿七妹妹,放假了來看看阿七,剛好遇上她生日,就給她過了個生日聚會。不信你們可以問雄哥,是吧雄哥?”老大向耿雄使眼色說。

“嗯。”耿雄只得一肚子怒氣回答,看了一眼童嵐,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只是耿雄不知道老大用什麼方法讓這小女子如此順從聽話。

“不過,那妞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子跟你拼命,畢竟她也認爲我做大哥。”耿雄這話顯然警告老大不要亂來。

“怎麼敢跟雄哥作對,雄哥你就放心吧。”老大回答說,他對耿雄這句話非常滿意。

“原來是這關係啊,你倆居然私下勾勾搭搭的,我們都不知道。”飆姐說。

“好了,不廢話了,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只爲了高興,請大家先觀看我們的節目,大家樂呵樂呵,也算是黑龍街給諸位道歉了,然後再盡情痛喝幾杯如何?”老大打住他們議論說。

“好,看看你們出什麼節目啊,是不是十八摸之類的。”人羣人有人起鬨說。

“摸你妹呀,有種給老子站出來。”阿七憤怒地說。

由於阿七說話聲音太大,下面立馬靜了下來。老大狠狠瞪了阿七一眼,但阿七從老大眼神中讀出了一句話:罵的真好。

“好了,都給我閉嘴了,我們節目要開始上演了。讓我們用撐聲誠邀帥氣王子石塊,爲大家帶來吉他彈唱歌曲《白樺林》。”老大隻能打斷他們亂說,讓節目儘快開始。

伴隨着臺下稀疏呼聲和撐聲,石塊跨着大步,甩着右邊的空袖子,背上揹着大吉他向舞臺走闊步走去。

就在這時,臺下坐着的童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問:“石塊,你學楊過學的蠻像的嗎?”

“被你看出來了,這都是老大平時最愛給我們講的英雄人物,我只是拿來裝樣子學學,哈哈。”石塊說。

“別扯了,快唱你的吧。”老大也笑着說。

“好,學了幾天的吉他,彈的不好啊,大家在欣賞的時候,聽我唱的歌就行了,那就獻醜了。”石塊說完,就拿着他那把木製吉他彈唱了起來。

靜寂的夜空中響聲了悠揚的俄羅斯風味民歌,伴着清揚吉他聲和略帶滄桑的歌喉,將下面本已嬉鬧嘈雜的頑童們的心漸漸撫平了,不知是石塊歌聲吸引了他們,還是他彈的那把吉他,這是他們第一次聽石塊唱如此好聽的歌,更令老大他們驚異的是在短時間內吉他彈的這麼好。

“……我來了 等着我在那片白樺林”

當歌曲結束時,夜空恢復靜了原有沉靜,大家都在回味着剛纔歌聲,雖然他們都很年輕,但有時候那種滄桑跟年輕無關,直到石塊很小心的問:“老大,我是不是唱的不好?”

“不是,你喝的很溫柔,哈哈,你唱的太有味道了。大家鼓掌。”老大回答說。

接着迎來的只是老大、阿七他們撐聲和叫好聲,其餘幫派人沒心思看他們節目。雜七雜八說了些讓人臉紅那些髒話,雖然老大心裡很火,但還是剋制住了,他們的目的是送童嵐回家。

接下來本來是要報下一個節目的,但衆人要求下石塊又彈唱了兩首哥,分別是老狼的《同桌的你》和羽泉的《彩虹》,這兩首明顯不如第一首彈的動聽,但石塊也是剛學,老大不得不佩服石塊的音樂天賦,老大心裡一直都在想:如果他們從小就有很好的生活環境,那又是怎樣一種情況啊。

下一節目是由老帥和貓大、貓二、胡花聯合表演的小品《有錢人》,講述的是一個諷刺性故事,沒錢人裝着有錢人充面子來騙錢,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其中笑料不斷,特別是胡花的表演更是讓老大沒想到的。

接着又是鐵樹、胡花、一根草、阿曲、小段的街舞,這其中令人怪異的是舞蹈中夾雜了翻跟頭等怪異動作,令人捧腹叫好。合唱歌曲《男兒當自強》從他們幼小的口中唱出來也別有一番味道。張揚的詩歌朗讀《中國人:不脆的人》讓他們這些人感觸到了什麼是有尊嚴的在這個世界上活着;貓大、貓二合唱的《兄弟》雖然不是很好聽,但大家都聽着溫馨。

最後一個節目竟然是話劇《我們的足球我們的夢》,除老大和童嵐外其他所有人都參與此次表演。近1個小時演出讓老大十分意外,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什麼東西能真正打動老大那個已“中毒”的心,因爲這是他們自編自演的節目,內容幾乎就是老大踢球的故事,雖然劇情經過加工稍微誇張些,但基本上是老大他們親自經歷過的,幾乎是他們創建球隊的整個過程。老大清楚編制安排如此好看複雜的節目全出自童嵐之手,靠他們幾個沒讀幾天書的小子怎麼可能創造出如些大氣作品,他感激看了一眼童嵐,而童嵐也正好看過來,他們目光第一次如此對視,但老大還是很快轉過了頭,他迴避了這種美麗的目光,但童嵐沒有迴避,邁着輕盈腳步像一陣輕輕地向他走來,然後拉着他胳膊走向了舞臺,老大不知道是怎麼走上那個舞臺的,他彷彿像一個夢遊的人一樣呆呆地走上舞臺,任下面喊叫聲混合着歡呼聲都充耳不聞,直到童嵐用力扭了他胳膊才如夢初醒般發現自己傻子一樣與童嵐一起站在臺上。面對下面耿雄的惡毒眼神,面對飆姐妒忌眼光,面對無數人胡言亂語。童嵐心如止水,清徹的眼神裡沒有一絲害怕,彷彿耿雄他們根本就不存在,彷彿整個世界除了他倆舞臺,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下面請老大和童嵐表演最後一個節目,合唱歌曲《神話》。”阿七在舞臺下高聲歡呼。

然後音樂聲起,然後老大從夢境中醒來,他知道現在只能這樣唱下去了,雖然很久沒都有唱過歌了,他畢竟曾經也是學校的歌王,他用那磁性般聲音唱着,她用甜美的和着,時間在最後時刻流淌着,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音樂就到了尾聲。面對下面這個現實,老大知道,這只不過是個美麗的神話。他忽然覺得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他怎麼忍心讓這麼好的這麼可愛一個女孩子呆在這樣一羣人渣敗類中,她今晚必須離開。

節目完了,酒宴開始了,童嵐黯然跑回屋裡,外面猜拳聲,歡笑聲淹沒了她低聲的哭啼。老大喝的最多,但他心裡卻是異常清楚,他在跟飆姐拼酒,沒有誰敢醉神飆姐拼酒,但老大必須去拼,因爲今晚需要她的幫助。

“問你個事,你給老子說實話?”飆姐滿口酒氣地問。

“跟我還繞彎子,快說。”老大說。

“你是不是跟那妞好上了?”飆姐問。

“就這事,你意思是說母豬上樹了,哈哈、嘿嘿。”老大大笑,看上去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麼着,難道不是嗎?”

“那是阿七的妹妹,你應該知道我跟阿七怎麼認識的,我就不多說了。她妹妹放假順便過來找阿七,在這們這呆了幾天。人家還上學呢,你想到哪裡去了,天底下男人死絕了,她都不會看上我這種人渣。”

“鬼才信,別忘了我也是女人。”

“好,那我問你爲什麼耿雄認她做大哥,這可是剛纔耿雄親口說的。”

“那又如何?”

“實話跟你說吧,是耿雄看上她了,逼着跟她交往,人家當然不願意,於是就拿我當擋箭牌讓耿雄知難而退。再說這也太離奇了吧,根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你說是吧。”

“你說的可是真的,不要騙我啊。”飆姐問,顯然對老大回答很滿意。

“當然是真的了,不過還得請你幫忙啊。”

“什麼忙?咱們還用得着這樣繞彎子嗎?”

“由於耿雄的糾纏,童嵐受不了啦,想回家了,但耿雄的人老盯着,我又不想跟姓耿的翻臉。所以今晚希望你的人能將耿雄那夥人控制住,多灌幾點酒,讓阿七好送她妹妹回去。以後再也不用你疑神疑鬼的了。”

“是這事啊,我可以幫你搞定,但你要答應我:以後有什麼事不能瞞我。”

“行,我答應你。我們分頭行動。”

“好的。”

22:30分,耿雄的人在與飆姐拼酒時均已倒下了,老大安排阿七將童嵐送行。但是童嵐要求老大送,顯然有很多話想跟老大說。

老大卻淡淡地說:“誰送都一樣,只要你能平安到家。”

“那你一定要答應我們以後要常聯繫,我回去後會將我新的手機號碼告訴你。”童嵐咬咬了嘴說。

“沒那個必要了,回去後你就把我們忘了,求你了,就做一場夢一樣。畢竟我們是不是同類人,我追求的是一個空虛的夢,已騎虎難下,你還有大好前程,還有更加美好的未來,我們不在一條道上的人。”老大還是平淡的說,其實他知道他說的每個字就像是一根針一次一次地往心上刺。

“你可以改道啊,你可以走其它任何道啊,只要你願意,錢什麼的不是問題,我幫你,還有什麼不在一條道上的。”

“你不會明白的,我追的那個夢必須用我自己行動來證明我的價值我的意義我的一切,我已選擇了一條沒有退縮也不可能退縮的路。”

“我知道你不是個自卑的人,不是冷血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我們至少可以做朋友啊,什麼不是同類人,什麼影響,我不在乎啊。”童嵐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別說了,你走吧,我祝你幸福。”老大說完,然後頭也不回就走了,在走出10多米時候,老大隱隱約約從她的啼哭聲聽到最後一句囑咐:

“不管你走到哪裡,不管你要做什麼,你們一定要做個好人,你要好好善待那些孩子們,讓他們都走上正道。”

但老大還是沒有回頭,只是很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加快腳步離去。

他不是不敢面對離別,而是心中那個毒瘤刺痛着,年輕的老大一直都認爲爲了所謂的夢想就必須有所放棄,否則夢想就很難實現。這種想法多年後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多麼愚蠢,多年後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多年後才發現在他心中已容不下其任何人了,就像臉上那道刀疤一樣,將伴着他走向墳墓。

童嵐就這樣走了,老大彷彿丟了魂似的,混身沒有了力氣。整天都把自己灌的爛醉。三天後阿七將童嵐順利送到家後回來了,看着爛醉如泥的老大,上去就揮動拳頭往身上打,邊打邊罵,老大沒有動,也沒有還手,他在享受着,或許這樣對他感覺心裡面會好受一些。

“你起來,你還是個男人嗎?你不喜歡她拼着命救她幹嗎?你就這樣忍心讓她傷心離去,知道嗎?她路上一句話也沒說,是哭着回去的。”

“起來,你知道嗎?祝你幸福,哈哈,這四個字是這個世界上最操蛋的一句,最他媽假的一句。她走了,你很傷心是吧。我們看着都傷心,只是你不能這樣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啊,別忘了你是我們老大,以後的路我們還要走,雖然我們無法接受這樣結局,大家心裡都很難受,但你不能這樣……”

阿七一直打老大,直到貓大他們硬生生將他拉開,然後阿七一個人哭着跑了出去。老大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了,忍着痛,跟他們笑了笑說:“我沒事,放心,不過我需要一個人出去清靜清靜,過兩天會回來。”

他們都明白其實最難受的還是老大,他們都沒有攔老大,因爲他們都相信老大會好起來的,他不僅是他們心目中的老大,也是他們這個“家”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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