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鹿在一個花園裡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正坐在花園中間的石板凳上, 頭頂是她熟悉的蘋果樹。
這是白家。
白小鹿環顧四周，鼻端的空氣帶着泥土的溼氣，四周沒有老舊的筒子樓, 而是磚瓦搭建起來的房子。
從雕花窗看過去, 還能看到蜿蜒的遊廊, 和遊廊以外更遠的磚瓦房子。
筒子樓都是建國後才建的, 那麼面前的房子說明, 這至少是新中國建國前的白家。
而且這視線也矮太多了吧。
白小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分明是雙小朋友的手。
“姑娘？你醒了？嚇死奴婢了，大中午的在花園你就暈過去了。”一身翠色褂子的小姑娘帶着一個山羊鬍子的老人家從門洞處走來, 見到石凳上坐着的白小鹿一臉驚喜。
“那老爺子可回去咯。”跟她一塊來的的老爺爺捋了一把他的山羊鬍，對小姑娘說。
“好, 我差人送你, ”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歲出頭, 卻十分圓滑，招手喊來了一個家丁, “小段，你來送胡先生回去。”
“好嘞。”家丁領着老爺爺出了門，出門前小姑娘還順手給老爺爺塞了幾個銅錢。
小姑娘看着他們出了門，過來扶白小鹿下凳子，“姑娘你沒事吧？我們家苦, 夫人老爺早早地去了, 只剩下姑娘一個人......”
“沒事沒事, 我好得很。”白小鹿本來還想說不需要扶, 結果發現自己不要小姑娘扶還下不去, 看小姑娘說着說着就要哭了，連忙說了自己沒事, 末了小聲問她，“現在是什麼年份了？”
“承德1501年啊，”小姑娘捂着偷笑，“姑娘快別逗我了。”
看她的反應，白小鹿也不敢把那句“我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問出口了，和她插科打諢地就把這個話題掩蓋過去了。
至少她現在知道了她回到了鎮魂司內戰前十年。
從身高和體型來看，她現在應該是十一二歲時的、她的□□？
白小鹿想到這個事實，看到自己的小手，莫名地被這個事實逗笑。
在家裡用過午飯，偷溜到廚房和做飯的師父偷師了之後，白小鹿才悄咪咪地摸到了白府的後門。
“吱呀——”
後門剛被她推開，背後便同時響起了一聲。
“姑娘你去哪！”
白小鹿發揮了她潛行的極限，飛快地關門鎖門並且一頭扎進了白府後門那彎彎繞繞的衚衕中，想着先去她記憶中史料裡記載的顧府。
等她徇着主街喧鬧的吆喝聲、談話聲、曲聲和各種動物的叫聲摸過去的時候，小丫頭已經被她甩在了不知道哪條衚衕之後了。
中午因爲那原始鮮美的午飯驚歎的白小鹿這會長嘆一口氣，看來□□這會也不是樣樣都佔好的。
至少對女孩子太不友好了。
自己都接受不了了，要是放到兮兮家，估計她得鬧翻天了吧。
白小鹿想到楚兮和她家祖上的生意，莞爾一笑，才兀自搖搖頭，往主街去了。
從不知名的巷口出來，像是驀然闖進了真實的世界——
剛擴建好的長街兩側，錯落地分佈着商店、小攤、錢莊和酒樓，招牌和旗子在風中搖曳。兩邊商鋪既有賣名貴的金銀珠寶和玉石雕刻的，也有絲綢、棉麻和茶葉等實用商品。
人羣在路中間涌動，其間既有官員的轎子、貴族女子的馬車，又有商販的手推車和商人散客的矯健馬匹。
空氣中孜然混雜着脂粉的味道讓白小鹿錯覺自己還在現代的南安市，但定睛一看眼前的繁華之景，便知道這裡是京都南安。
今天似乎是什麼大日子。
從剛纔小丫鬟的反應就知道，連她這種家中沒人管的閨閣小女孩都有嚴防，就不要說其他及笄旗人女子了。
可今天街上的人流中竟然有不少閨閣女子的馬車，不少梳洗打扮得美麗精緻的旗人大姑娘還悄悄掀開馬車窗戶的簾子，打量着外面的世界，直到被車裡的長輩用羽扇或是手帕碰打提醒。
白小鹿下意識看見了人羣中唯一一個毫不避諱地探頭微笑的女孩子——
說是女孩子，是因爲那個女孩子的年齡和她現在身體主人的年齡差不多。
而且那個女孩子長得和她媽媽有八分相似。
白小鹿呆了一會，眼睛還在癡癡地看着她，問旁邊的老媽媽，“她是誰呀？”
“哎喲，這你都不知道呀。”老媽媽笑得露出僅剩的門牙，“鎮魂司巫大老爺的幹閨女兒婉容格格啊。”
“她不知道正常啦，養在深閨的小女娃子哪裡見過她。”旁邊賣油煎餅的青年說，“要不是今天初八，開福寺有露天大戲，請了那麼多位主子，我們也沒機會見到。”
“你說巫大老爺，是巫嶽先生嗎？”白小鹿注意到了熟悉的名字，問道。
老媽媽伸手虛捂了一下她的嘴巴，嚴肅道，“呸呸呸，你這女娃子怎麼說話的呢，怎麼能直呼大人的名字。”
青年看看四周，發現大家都在專注看來往車馬，才小聲叮囑，“你可注意着點。”
“嗯。”白小鹿點點頭，把得到的信息記在心裡，從旁邊的大人們的縫隙悄悄寄出去，在第一排伸長脖子要看清婉容的長相。
心裡猶自還在震驚今天聽到的信息。
她從來沒把巫老和婉容聯繫在一塊兒。她認識的巫老是現代南安人，怎麼看怎麼和婉容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婉容的長相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玄幻的信息讓她甚至有一瞬懷疑自己其實只是在做一個荒唐的夢。
街上人多，車馬走得慢，這會婉容的馬車正好要過來了。
白小鹿下意識往她的方向湊過去看，被前面經過的隨行士兵順手就是一棍過來。
“嗷~”白小鹿被旁邊的人往後一拉，纔沒捱了那一下棍子，下意識地回頭道謝，“謝謝你救我狗命。”
結果呆住了。
把她拉回來的是一個長得和顧茂小時候七八分像的小男孩，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身玄色武人服飾，背後還背了把裹着布的刀子狀物體。
最重要的是那拽得上天的表情，和顧茂一毛一樣。
“顧......唔？”白小鹿剛開口，就被小男孩捂住了嘴。
“女娃子真大膽。”
“就是，誰家女娃子啊，怎麼丫鬟還不給帶回家。”
“巫府的馬車也敢攔，撿回小命就不錯了。”
“你看剛剛那個兵的棍子沒，帶倒鉤的，打到肉還得了。”
...
顧茂看着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晃了一下神。
看到她撿了四神規矩鏡碎片消失之後他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跟着來了，來了才知道自己多衝動和失策。
結果現在又沒沉住氣直接找了她，於是手比腦子快地把她拖到了巷子裡，躲開了家丁和人羣中無形的視線。
“顧茂？”白小鹿終於完整的問出口，語氣更像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顧茂抱抱她，變聲前的聲音在她耳邊“嗯”了一聲。
“咳咳。”白小鹿推開他，摸摸鼻子，“總覺得拿□□的身體這樣他們會生氣。”
說完還拜拜了一下。
顧茂沒好氣地敲她腦袋，“你還知道？剛纔那樣不怕我生氣？”
說完他就轉身往巷子裡繞，只是步速放慢了好讓她跟上。
“我知道錯了。”白小鹿這個身體腿短，但好在她動作敏捷，很快就跟上了顧茂，笑着粘着他，被顧茂嫌棄地牽走。
“我們去哪？”白小鹿問。
顧茂觀察着巷子各個小窗裡外，漫不經心地問，“你覺得呢？”
“鎮魂司吧？這個方向。”白小鹿雖然是第一次到“真實的、內戰前的鎮魂司”，但鎮魂司有史以來的發展歷史和位置都是她爸爸從小教導的，她小小年紀就已經背到了就算摔倒了站起來還是可以脫口而出的程度。
而且鎮魂司新來的魂師她不清楚，但如果楚兮、葉沉舟和衛悠也來了，他們肯定也知道鎮魂司在哪，更別說就在這辦公的溫辭了。
如果他們回到的是自己家，也會想辦法去的。
大均朝的鎮魂司入口在蘭陵坊鳳翔樓的一面牆。
也就是現代白小鹿家的那面。
兩個人甫一進去，蘭陵坊內的市集小攤和外面無差，大部分的客人和攤販也都沒在意。
只有少數幾個潛伏在市集中的魂師看了兩個小孩一眼，看穿了兩人身份後，便也沒有多加阻攔。
進了鳳翔樓，客人們都在各自的桌上談笑風生，偶爾有幾個是知道鎮魂司入口和他倆身份的擡頭看一眼。
今日休沐，在的魂師也不多，其中也沒有要多管閒事的，兩個“小朋友”順利地消失在了鳳翔樓二樓屏風後的牆裡。
白小鹿還沒搞清楚爲什麼他們幾個會變成現在這樣，又要怎麼回去，但是今日一行，絕對超值了。
記憶中鎮魂司內戰後的斷壁殘垣被補全成它輝煌的模樣。
八根魂燭明亮的光填滿室內的每一處。
她以前就幻想過鼎盛時期的鎮魂司長什麼樣，沒想到真有這天見到了，卻連言語都顯得貧瘠了。
白小鹿還在鎮魂司門口左看看右看看，還沒進內部，就已經聽到了裡面楚兮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衛悠，你的禿瓢，哈哈哈哈，笑洗我了，哎呦，肚子痛。”
“;)”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衛悠肯定一臉縱容的笑看着她。
白小鹿聞言，這才轉頭去看顧茂，剛剛光看他古裝也很帥是個帥小孩了，沒注意到他也是禿瓢。
顧茂奶聲奶氣地兇回來，“嘖，看啥呢。”
白小鹿噗嗤一笑，“看你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