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天晚自習我們都在教室裡枯坐着着,老時在教室內不時的巡視着,時而眯縫着眼睛,像一位慈祥的老者;時而瞪大眼珠,仿若一隻尋找獵物的雄鷹。路不平依舊看着世界史的世界大戰那部分內容;而我則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地圖冊,順便瞄幾眼老時;坐在我前面的李行歷同學在紙上沙沙的寫着什麼。突然,教室猛的暗了下來,接着就是一陣呼喚夾雜着國罵中間還疑似帶着幾聲嘆息,毫無疑問,停電了。
複習班停電,那無疑是堪稱“喜大普奔”的事情。很多人彷彿突然被特赦的歹徒一樣,瞬間想衝出去,尋獲丟失已久的自由。然而老時此時在教室裡,老時這時候自然要盡到做老師的責任,他大聲的維持着接近崩潰的紀律。讓大家都坐好,別離開自己的座位。接着便出去了。監獄長一走,那接下來的事情你可想而知了,尤其是那些來到複習班後在壓抑之下湊到一起談人生和理想的有志青年,在此時自然會湊到一塊,說一些喜聞樂見的甜言蜜語。而我只能無言的看看前面轉過頭來的李行歷,相顧之下,心有靈犀,彼此都盼着這電晚上最好別再來了。
十來分鐘的樣子,老時進來了,說;“大家安靜的等一下,估計很快就會來電的。”這時真是一聲嘆息,我暗罵着供電部分的人這時候玩工作效率,置老百姓的生死於不顧。
當然,顯然我們都高估了供電部門的效率,既然是咱們的供電部分,那自然有屬於咱們的效率。半小時後老時終於發話了,說這電一時半會看是來不了了,大家按秩序下樓,回家早點休息吧。這無疑就是天籟之音,堪稱“最美好聲音”,我幾乎想拍桌子,然後大聲喊:“就是你了!”
我摸出那破舊不堪的手機,看看了時間,才八點。下樓之後我往我姑家的方向看了去,那裡燈火通明,顯然那裡沒有停電。我回過頭來,擡頭看見我的複習班教室,誰知那裡也是燈火通明,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然後聽見老時的喊聲,至於喊的什麼,我是真不知道了。因爲我馬上和李行歷一起拔腿便跑。你想,這越獄的犯人哪個還想回到監獄去?潮水一般的人流洶涌的涌出大門,外面便是無邊的美麗新世界。
李行歷在外面租房子住,就住在學校的不遠處。這大晚上顯然不是我這樣的社會主義好青年出去轉悠的時候,於是我和李行歷一起來到了他的住處,他的住處非常的男性化,處處爭先恐後的展現着一位純爺們的不俗氣度。臭襪子隨處可見,屋裡橫七豎八的擺放着爲數不多的幾種東西,彷彿這裡剛剛發生了一次世界大戰。傳說世界上有一種偉大的處所,那就是單身男士的宿舍。而李行歷的住處無疑就是這種處所的代表作。我看着李行歷那灰頭土臉的被子和幾乎有二斤重灰塵的凳子,和以往一樣選擇了堪堪坐在牀沿。擡頭看見了李行歷,我正襟危坐,等着他的高談闊論。李行歷看的書要比我多的多,牀內側擺放了很多名著與非名著,這些書李行歷都看過了,所以這麼說他的確可以稱爲“淵博”——起碼比起我來是這樣的。我永遠都承認自己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而這也是我願意來到這地方,頂着被人誤會的風險來聽他高談闊論的原因。
李行歷最喜歡錢鍾書,和很多人一樣認爲《圍城》是中國現當代文學中最偉大的作品,這也是他每次必然會說起的一本書。當然,對於這本書我最大的瞭解就是書中方鴻漸被罵的那句“無恥”,甚至罵他的那位“白富美”姓甚名誰我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大多數時候我都選擇沉默,這時候的沉默不是我在仔細聽,而是我在想辦法把話題引到別處。李行歷不在乎我說話不說話,有時候他會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中,彷彿一位帝王一樣,頗有君臨天下的氣勢。我也說過他這時候很有帝王相,並且順道說他以後要是真成了帝王,千萬記得提拔我。這時候李行歷會睜着那雙不十分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看着我,似乎對我的話很不解。我知道,在他的世界中,我的這些很“俗”,不僅庸俗,而且低俗媚俗。但是對我而言,我纔不管那些,我只想這貨以後成就定然非凡,先拉好關係,爲自己埋下“伏筆”纔是正事。所以從這裡你也可以知道,其實我和李行歷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很多時候朋友之間未必非要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我們卻毫無疑問的是朋友,究其原因,無非是李行歷需要一個聽衆,而我恰好又想僞裝成一位懂得傾聽的、有些“學養”的人,因此就成了一位合格的聽衆,僅此而已。
在李行歷這裡一直等到平時複習班放學的時間。晚上我回我姑家的時候,一般不走上次撞到交警同志的南二環,而是走了另一條路。這條路上又一段東南-西北走向的路,據說叫林帶路。路兩旁種了不少我不認識的樹木和花草,顯得頗有一番意境。晚自習放學的時候我多數走這條路,因爲這樣會顯得我懂得欣賞美好的東西。在路的中段,靠路的一側,有一個酒吧,每次我下晚自習走那裡的時候,總是可以見到很多衣着簡單的美麗姑娘,四時皆有。我想,這世界還是很美好的,雖然姑娘不屬於我,但是美景屬於我。人往往不能要求太多,否則多累啊。這那座酒吧的一側,居然會是一個書店,那個書店我去過幾次,老闆是一位頗有氣質的女子,看上去修養很高很高——至少比我見過的都高。第一次見到這書店的時候我很詫異,而我也一直懷疑酒吧喝書店的老闆其實是同一個人。那書店裡的書很多很多,幾乎涵蓋各個方面,文學醫學自然不在話下,還有農學林學,甚至於還有理學工學,每次進去我幾乎都很鬱悶,因爲翻看了不少書,幾乎都看不懂。後來那老闆就就認識我了,因爲我往往是去到那個書店的穿着最地攤的人,而且我一向只看不買。後來我進去之後,那女老闆便會對我投來鄙視的眼光,後來我就不敢去了。雖然去過的次數有限,但是多少對那個書店的構造還是有印象的,因爲那書店的構造很奇特,裡面的幾個書架擺放的橫七豎八,若不是有那女老闆的存在,我幾乎以爲進了李行歷的房間。似乎這裡和李行歷房間最大的區別就是這裡有個女人。今天我路過這裡,發現酒吧門口熱鬧依舊,那幾位妖嬈的妹子依舊穿着簡單的在那裡站着,顯示出了良好的身體素質。而有一點不一樣,那位書店的女老闆卻也在門口站着,東張西望。我幾乎有些詫異,因爲我第一次見到那女老闆站在門口。“一定有什麼事情。”我心裡這樣想。但是究竟有什麼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我們的生活軌跡也許偶爾會和別人的碰撞乃至重合,但都是暫時的。我不知道女老闆此時在等誰,心裡在想什麼;同樣的,女老闆也不會知道我現在將去往何處,心裡在想什麼。當然她對此毫無興趣。我們每天都要見到形形**的面容和麪容往後形態各異的髮型,但是我們卻幾乎不知道任何一個人在遇到你的時候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有時候我會想着了魔一樣的站在路口,看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然後琢磨他們心裡此時在想什麼。後來李行歷說我真是神經病,後來我的這項活動就轉入地下了。
我想,C城會不會因爲有這樣一條精緻的斜路而感到自豪呢?也許會的吧,畢竟現在的城市道路都是東西或者南北走向的,這條路的確是一個另類。假如我是C城,我一定會爲此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