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識,情根深重

“熙晨,熙晨,你聽我解釋······”,陳喬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朦朧中看到睡在旁邊的丈夫呼吸均勻,才確定自己是在做夢。但她卻再無睡意,回憶如川流不息的江河,滔滔來襲。

“叮鈴······”,隨着一陣刺耳的上課鈴聲,美女班主任邁着小碎步款款地走進教室。

“各位同學,轉眼已經開學一週,今天我們把座位重新排一下,以便你們更好地學習。大家來教室前面,男女按照高低個子分別站成一排。安排一男一女搭配坐同桌,減少你們上課聊天。”

陳喬覺得她的聲音美極了,不愧是音樂老師。陳喬一邊回味她的聲音,一邊跟隨着同學排隊,她無意中踩到了一個男生的腳,他嫌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你沒長眼睛呀”。 陳喬侷促不安,連連低聲道歉。儘管對方並無領情,但她因爲道歉心裡總歸舒服了點。

座位自然是按照小個子坐在前面排的,陳喬當時就想,如果有些人個子高,聽力差,坐在靠後豈不是聽不見?所以這種安排也不見得公平。正出神之際,站在她前面的女孩用手捅了她一下,“嗨,我想坐在後面,你跟我換一下位置好嗎?”

陳喬曾聽姐姐說,上了初中不比小學,人人爭着坐前面,不機靈點是要吃虧的。於是陳喬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當時的她並不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回事。她欣然跟那個女孩換了位置。結果換位置的女孩分在了第四排中間,陳喬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同桌竟然是被自己踩到的那個男同學。

陳喬剛想因爲愧疚而再次道歉時,她聽到老師說:“第四排靠窗的女生和第六排靠窗的女生換一下座位”。 陳喬聞聲擡頭,發現大家都在看着她。當時的她像個木偶,拖着瘦瘦小小的身體和那位高挑美麗的女同學交換了位置。就是這樣的座位次序,一坐就是三年,當時的陳喬不會想到,她跟兩個擦肩而過的同桌,都會有那麼多的剪不斷,理還亂的將來。那一年,是2003年。

陳喬是那種沉默內斂的姑娘,你也可以說她是膽子小。她除了跟小學同學李月親近外,與其他人幾乎是不來往的。她每天過着三點一線的生活,也樂此不疲。關於班裡的事情,她從不關心。

不過李月是個頂活潑的主,每天哇啦哇啦地在她耳邊講班裡的事情。她說:“喬喬,你知道跟你換位置的那個女生林玲嗎?它是班主任的親戚。哼,個子那麼高,還好意思坐在前面。據說她對男生很有自己的一套,這不,才短短几周,她的同桌韓熙晨就已經把持不住了,兩個人像一對狗男女,討厭極了,看見他們我就噁心。還有你說的那個排隊時跟你換位置的那個胡琴,你以爲她是爲你好。她,她就是算準了你的位置在中間纔跟你換的,不然你現在坐在第四排中央呢!你不知道,她的同桌寧致遠據說是讀過一年初一的,學習特別好,爲人也不錯,真是浪費了······”

“行了,別抱怨了,該上課去了。”“明明就是嘛。”“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已經這樣了呀,其實第六排也還不錯的。”“知道爲你就好。”

陳喬特別佩服自己獨處的能力,每當李月和班裡的同學玩得火熱的時候,她都能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在班裡,她是一個無聲的存在,除了偶爾隨機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她幾乎沒有發出過聲音。她可以屏蔽掉周圍所有的聲音而專注學習,她猜想這就是毛**口中的“鬧中求靜”吧。

時間非梭,亦不是箭,但速度絕不亞於二者。轉眼間已到了第一學期期中考試。 考試題並不難,但考得細節比較多,李月也有同感。只是她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成績。 管他呢,陳喬與李月像兩個瘋丫頭在街上游蕩,如同脫了繮的野馬自由馳騁。她們先去買了衣服,又去吃了好吃的,她們說這是對自己前一階段學習的獎賞。

那天她們碰到了林玲與胡琴,據李月說,這兩個女孩對自己很是不滿,每每在背後說陳喬的壞話。於是陳喬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準備拉着李月繞道而行。 誰知道胡琴拉着林玲故意走到她們面前。

“哎呦,你看看人家陳喬穿的,新買的吧,一看就是處女。"“玲兒,你怎麼說話呢,陳喬你別介意,你怎麼能長得像處女呢?”兩個人像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同時誇張大笑,陳喬知道她們在看郭敬明的《夢裡花落知多少》,她的臉微微變色,但並不準備還擊。李月哪是肯善罷甘休的主,見陳喬忍氣吞聲,直接破口大罵:“自己是雞,還他媽的拉別人墊背,要拉找你媽,你姐去,兩個bitch,給老孃滾。"李月的聲音極高極響亮,以至於百米開外的人都駐足側目看向這邊。林玲和胡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因爲窘迫而丟下一句“你們等着”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陳喬自知闖禍,而李月卻覺得大仇得報。週末結束,她們又開始了新的一週。週一到週四平安無事,週五李月家裡人來縣城看地,她請假出去了。這天下午自習課的時候,班主任剛走進教室,林玲就開始嗚嗚咽咽哭上了,老師問她也不說話。 最後就問胡琴,胡琴狡黠地看了一眼陳喬,“老師,週末我和玲兒去逛街,碰到陳喬和李月也在逛街,我們走過去準備和她們打招呼,結果看到她們和兩個社會上的青年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還看到男的給她們錢,我們由於擔心就衝過去勸她們,誰知道平時文靜的陳喬居然動手打了玲兒,還說如果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們兩個就死定了。 但我們真的擔心陳喬。老師,陳喬平時看着文文靜靜的,其實她骨子裡根本不是這樣的,柔弱都是裝出來的,她打罵起人來,真的很潑婦。”

教室裡出奇地安靜,連林玲也停止了哭泣,好像在等着平時少言寡語的陳喬辯解,或者是等着老師處理陳喬,沒有人不知道老師與林玲的親戚關係。

“來,林玲和陳喬都到講臺上來,陳喬先道歉。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到時候會秉公處理。”

林玲儼然一副獲勝的表情,陳喬卻是唯唯諾諾的。陳喬看出了班主任並不會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再爭執下去,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她決定爲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道歉。可是,林玲居然背對着同學,奸詐地笑着,對陳喬說:“你個賤貨。”陳喬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甩了林玲一巴掌。

這一安靜中的巨響,讓大家大爲吃驚,也確定陳喬平時的和善順從都是裝出來的。陳喬也爲自己的舉動吃了好大一驚,原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這句話是真的。

班主任帶着林玲去醫務室,並命令陳喬在那裡站着,其他人放學自行離開。陳喬看到胡琴和韓熙晨都跟着跑出去了,她又看到了韓熙晨嫌惡的眼神,忽然無來由地難過,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班裡同學的議論紛紛,她都自動屏蔽了。

終於下課了,同學們浩浩蕩蕩地從她身旁走過,然後靜寂無聲。她想老師一定是忘記了她,因爲直到晚上九點鐘,她快站暈了,李月纔出現在面前。“喬喬,對不起,我來晚了。是我闖的禍,卻讓你受委屈,我一定要爲你討回公道。走,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算了,是我不該動手,等着學校給處分吧。”“不會的,你又沒有做錯事情,先什麼都別想了,身體要緊。”

那天夜裡,陳喬睡得很沉,可能因爲站了太久吧,竟然連夢都沒有做。第二天才走進教室準備上早讀課,就聽到坐門口的同學喊陳喬說外面有人找。陳喬莫名其妙,出去後看到兩個陌生男青年,看起來像社會上的混混。她剛準備離開,卻被一名男子一下子拉入懷中,陳喬嚇壞了,不過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就看到班主任和林玲,還有其他幾個老師恰到好處地向這邊走過來。他們很明顯已經看到了陳喬,陳喬一掙扎,那男的也順勢放開了她。

陳喬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眼見 爲實吧,自己百口莫辯。果然林玲趾高氣昂:“陳喬,你怎麼還和他們來往,雖然你當衆打了我,但我還是很擔心你,一個姑娘家,學習倒是其次,名聲壞了,就真的完了。老師,你說是不是?”

“陳喬,你真是太丟臉了,跟我去見校長。”老師不由分說地拽着陳喬走進校長的辦公室。這一切被纔來學校的韓熙晨盡收眼底,他還是那種眼神,不過這一次,陳喬回了一個不卑不亢的眼神,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事情。

老師跟校長講述的整個過程,陳喬都沒聽進去,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講完後,校長說:“這種情況,教育估計是不行了。她就是一個普通學生,開除了算了。你說呢?”美女班主任看了陳喬一眼,嘆了一口意味深長的氣:“我聽校長的。”陳喬忽然想起一句話來“好美的一張臉,好醜的一顆心”。

陳喬至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沒有人讓她說話。離開校長辦公室,她徑直走到了經常去背書的地方。那裡只有她知道,是在學校旁邊的山上的一角。每次委屈了,難過了,她就在那裡大聲哭泣,訴說自己的委屈。

這次,她無端端要揹着不良少女的名聲被開除。明明是林玲她們奪去了自己應得的,到頭來還要讓自己無立錐之地。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她只能哭,什麼也做不了。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的解釋,當然,李月不用解釋也是明白的。那麼其他人呢?那個韓熙晨,不過就踩了他一次,至於每次都用那麼厭惡的眼神看自己嗎?陳喬覺得她從未這麼倒黴過。被學校開除後怎麼辦?怎麼跟父母交代?她一無所知,只是不停地讓眼淚砸手背。

那天陳喬待到很晚纔回宿舍,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了寒意,她噴嚏不斷,還要回去等着接受處罰。宿舍只有李月,其他人估計去上晚自習了。李月顯然很着急:"喬喬你去哪裡了,哪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還好你回來了,謝天謝地。”

陳喬看到李月,哇一聲就哭出來了:“小月,我要被開除了,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認識那些人,你知道的。”“別說了,我都知道,喬喬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你不會被開除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你是年級第一名。就因爲這一點,校長改變了初衷,也告訴所有老師和學生,不許任何人議論你。所以你還會和我一起讀書的。”

“你再說一遍,這是真的嗎?我真的不會被開除了?是不是?”“是是是!王老師還讓我安慰你呢。不要多想了,都會好起來的。至於那兩個賤貨,你放心,我會找機會收拾她們。你是知道的,學校不會開陳我,我爸爸每年給學校資助很多錢的。”“小月,算了吧。我只是想做一個乖學生,真的不想再招惹任何人。”“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有備無患總好過坐以待斃。”

陳喬沒有再說話,她在擔心第二天怎麼面對異樣的眼光。

然而黎明並不會因爲幾家歡喜幾家愁而不同,它準時地到來。陳喬第一個走進了教室,因爲她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也確實沒有人在她面前議論什麼,或許是有異樣眼光的,但是因爲她不曾擡頭,所以便不會知道。

才上早讀課,班主任就過來宣佈成績:“陳喬,578分,年級第一,寧致遠,563分,班裡第二,年級第十一,韓熙晨,556分,班裡第三,年級十四,林玲,540分,班裡第四,年級二十,胡琴,526分,班裡第五。其他人下課自己來看排名。你們看看,除了陳喬,其他人都考得不怎麼樣,全年級前十名居然只有一個人,全年級前二十名內只有四人。同樣是重點班,隔壁班就有十三個人在二十名內。大家都好好反省反省,寫一個考試心得,陳喬不用寫了。”

老師走後班裡炸開了鍋,大家都爭着看自己的成績,陳喬只知道李月考了508分,班裡第八名。不過李月對自己的成績不太關心,她家庭好,從不擔心自己的未來。 但是她很關心陳喬的成績,她爲她很是高興。

兩週後是全校中期總結大會,陳喬代表初一年級同學在大會上發言,應班主任王老師的要求,特意加了幾句讚美她的話。 雖然有些違心,但陳喬還是照辦了,她沒得選擇。 她想,人的ー輩子似乎真的要做很多件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才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是如果一個人在沒有做完不喜歡的事情之前就淪爲白骨,那該有多麼淒涼呀?還不如按自己的意願,珍惜當下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大會的最後一項是合影留念。每個年級組的前二十名合影。稀裡糊塗的,韓熙晨站在陳喬的右側,而林玲站在韓熙晨的右側。她莫名緊張,以至於多年後照片泛黃到只有輪廓的時候,她還能辨認出自己僵硬的表情,而一旁的韓熙晨卻是自信傲氣的,一如他一貫的作風。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沒有人再議論陳喬,說她的是非,就連林玲她們似乎也忘記了陳喬的存在。陳喬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了。畢竟都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哪裡有隔夜的仇恨,至於在大家心裡,自己已經不是女孩的印象,就由他去吧。

還好大部分人似乎忘記了陳喬不光輝的歷史,很多以前問林玲題的人,都倒戈來問陳喬,也有意跟陳喬建立新的邦交。對於這件事,陳喬有點不好意思。李月卻說:“這是好的兆頭,失民心者失天下,林玲縱然漂亮狐媚,最後還不是落得顧影自憐的下場?謠言不攻自破。你說做人都像她這樣,開頭美好而結局潦倒,還不如早早死了省事呢。”“別這麼說,她也許不是故意的。我們不要再招惹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陳喬覺得唯有年級第一的頭銜才能保護自己,李月爸爸只能保護到李月。所以陳喬更加勤奮地學習,因爲她害怕再次淪爲魚肉,雖然她不知道她們爲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2004年的春天,陳喬紮起了馬尾,穿來過年買的時下流行的牛仔短外套。母親是至要強的人,儘管生活比較拮据,但還是在衣食住行上從不讓孩子落後於別人。陳喬十三歲了,她臉上少了嬰兒肥,多了一點女子的味道,她自己也察覺到了。例假的到來,以及胸部的微微隆起,讓她感到新鮮又害怕。其他人也覺察到了她的變化,因爲那些問她問題的男生看她的眼光多了一點不一樣的,她也說不上來的東西。

陳喬爲這種變化激動着,同時也希望生活就這麼平靜而有所變化地前進着。她總以爲林玲忘記了自己,她似乎也在忙着學習或者其他事,她爲別人遺忘自己而偷偷高興着。李月那個瘋丫頭依然到處瘋玩,她也確實沒有去找林玲和胡琴的茬兒。陳喬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的。雖然沒有琴瑟在御,但歲月真的靜好。

雖然問陳喬問題的人很多,但是作爲林玲同桌的韓熙晨和胡琴同桌的寧致遠,從來不與陳喬討論問題。李月說他們有狐媚他們的同桌,自然不會搭理陳喬。但陳喬覺得他們本來就成績好,沒有不會的題目。

陳喬回想起,第一學期期末考試 ,儘管自己保住了年級第一,但是寧致遠僅與自己差了5分,是年級第二。韓熙晨雖然是年級第五,但他是班裡公認的最聰明的學生,總有一鳴驚人的機會。至於他們的同桌,雖然排名也靠前,但是有抄襲的嫌疑,不足爲懼。陳喬覺得自己第一的位置受到了威脅,需要更加努力才行。她並不很在意名次,只是如果說自己是羊的話,年級第一就是保護自己的那一層狼皮。她需要自我保護。

但其實她是希望他們來問自己問題的,一來可以探探他們的底,二來可以在韓熙晨面前驕傲一回。可是等了很久,他們依然不來找陳喬。

快到期末考試的時候,老師天天發試卷進行復習。有一道數學附加題,老師在課上講了很久還是有很多人不會,下課的時候老師說明天繼續講。課間寧致遠對他同桌說:“我前面這塊都明白,就是後面這塊不理解,胡琴你幫我看看。”胡琴故意提高了音量:“年級第一你不去問,我學習還不如你呢,去問第一去。”

陳喬沒想到寧致遠真的來問她題,她慶幸自己聽懂了。陳喬本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原則給寧致遠講了題。他似乎很滿意她的講題方式。後來陸陸續續的,會的題也來找陳喬討論,也許要達到舉一反三的目的吧。

陳喬覺得讀過一年初一的人就是不一樣,考慮問題很全面。她從與他討論題的過程中受益匪淺。漸漸地,他們在自習課也會傳紙條討論問題。

第四排和第六排的距離,第五排的李月是紙條的傳遞者。不知爲什麼,陳喬總覺得李月不樂意傳紙條。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麼,李月忽然喜歡學習了,一遇到不懂的問題就來問陳喬,陳喬爲她高興。李月說她一定要超過胡琴,陳喬說你一定可以的。

曾有好心的同學提醒陳喬,寧致遠和胡琴是一夥的,別以爲胡琴和她的恩怨了結了。她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胡琴讓寧致遠問陳喬題目,不過是爲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陳喬都一笑而過,她想即使如此,她也從中學到了很多知識,所以講題的時候並沒有像其他人提醒的那樣有所保留。

初一的最後一次考試,陳喬依然是年級第一,寧致遠是年級第二,倒是韓熙晨成了年級第四,胡琴是班級第四,李月是班級第五,而林玲下滑到班裡十一名。聽說考試前,她和韓熙晨鬧彆扭了。李月因爲沒有超過胡琴而悶悶不樂,陳喬安慰她還有機會,下一次一定會超過她。

接着是一個漫長而炎熱的暑假。暑假是用來放鬆的,所以陳喬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想以後的事情。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社會是不公平的,對不起自己的理想,也辜負了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所以能安逸的時候,儘量麻木地幸福着。

可是還有一少部分人,喜歡在別人安逸的時候就開始籌謀,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而陳喬絕不是那一小部分人。回到家,她覺得真正放鬆,不用小心翼翼地與人相處,不用違心地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陳喬希望一輩子留在父母身邊,可惜世上並沒有這樣的好職業,她也只能想想罷了。

隨着立秋,學校也開學了。陳喬雖然和班裡的同學都很熟悉了,但是知心的朋友還是隻有李月一人。條件放寬一點的話,寧致遠也算一個吧。初二的李月像個傷秋的林黛玉,秋天的薄霧,也載不動她成噸的哀愁,因爲她都寫在臉上了。陳喬每每問她,她只說沒事。倒是寧致遠和陳喬越發走近了,有時候討論完題目還一起去學校的食堂吃飯。班裡開始傳寧致遠喜歡陳喬。令陳喬詫異的是,胡琴並沒有生氣,還和寧致遠保持着原來的友好。倒是李月不止一次地提醒陳喬離寧致遠遠一點,注意影響。

陳喬解釋:“我們只是爲了討論題,是單純的男女同學關係。小月你不應該懷疑我。”“男女關係就沒有純潔的。”李月白了陳喬一眼就走開了。陳喬以爲李月只是擔心自己,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一天晚自習前,陳喬一個人留在宿舍洗頭髮。李月忽然氣沖沖地跑進來。“你是不是也喜歡寧致遠,你們是不是好上了?”李月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快要哭了。陳喬急忙說:“怎麼可能,我上學期間是不會談戀愛的。”“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李月早已滿臉淚水。陳喬更着急了:“那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歡他,我保證永遠都不喜歡他可以嗎?”“不行不行,你發誓,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就要永遠地失去我,永遠。”

陳喬立刻學着電視劇裡的樣子對天起誓,把李月的意思重述了一遍。當時的陳喬以爲這不過是戲言,她一心想要安慰她而已。她不是預言家,不會知道有一天她會永遠地失去李月。

陳喬發完誓,李月像個受傷的小孩抱着陳喬邊哭邊說:“喬喬你不知道,從第一眼看見他,我就喜歡上他了,很喜歡的那種。我知道我不如你優秀,所以胡琴和你換位置的時候我還偷偷高興過,我害怕他會喜歡你。你不要怪我。可是我擔心的問題還是出現了,你們兩個越來越好,我夾在中間有多難受你知道嗎?我求求你好不好,既然你不喜歡他,你就離他遠一點,這樣也許他就看見我的好了。”李月早已泣不成聲。陳喬一個勁兒地重複着:“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那天之後,陳喬告訴寧致遠,可以去找韓熙晨討論題,他也很厲害,至於自己是女孩子,不想被別人指指點點,希望寧致遠能夠理解。寧致遠爽快地答應了。於是接下來的歲月還算寧靜,李月恢復了一點陽光明媚,但還是會不時地望着寧致遠的背影發呆。陳喬很心疼她,可是李月是驕傲的,她不允許陳喬告訴寧致遠自己喜歡他。李月覺得喜歡一個人可以卑微在塵埃裡,但是前提是對方也喜歡自己。

過了沒幾天,李月忽然不理陳喬了,陌生的好像從不曾相識過。陳喬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她也不說,但是她跟別人有說有笑,就是不理陳喬,連吃飯都不跟陳喬一起了。陳喬從此淪爲了一個人。她自問並沒有跟寧致遠說話,而胡琴和林玲現在也無心挑撥她們,她實在不得要領,只是悶悶不樂着。

有一天一個人又藉着背書的名義去傷心地哭訴,發泄自從李月跟自己陌生以來的情緒。往回走的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的,不曾想撞到了走讀來上晚自習的韓熙晨,低聲咒罵“見鬼”。韓熙晨莫名其妙地笑了:“你纔是鬼。”原來這個人笑起來的樣子是很好看的,又白又齊整的牙齒,眼睛眯成一條線,陳喬忽然失神想,李月要是喜歡韓熙晨就好了,她們就不會變成這樣。

忽然覺得耳膜一震,韓熙晨在她耳邊大聲“喂”了一聲。“你這個人真是奇怪,爲什麼讓寧致遠來問我問題,跟社會上的混混都在一起過,還怕別人說什麼。我看你是欲擒故縱,不過你憑什麼讓他問我問題,欠我的人情怎麼還?”陳喬白了他一眼:“你大可以不給他講題,我就是欲擒故縱了怎麼着?懶得理你。”說完一陣風似的離開了現場,她並不知道他的反應,也似乎沒必要知道。

只是李月,她是在乎的,別說一個她談不上喜歡的男生,就是真的愛的死去活來,只要李月喜歡,她也會毫不猶豫相讓的。她是姐姐,卻總是要李月保護她,她覺得慚愧。可是在生活中,她覺得李月什麼都不缺,學習上是可以幫她一點,只是李月寧願問別人也不問她,她很難過,但是又無能爲力。陳喬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除了學習外一無所能的人,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依然,她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無能爲力。

一天上晚自習前,大家幾乎都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寧致遠跑過去問韓熙晨問題。不料韓熙晨大聲說:“你怎麼不去問陳喬呀。陳喬那天還說,她喜歡你,她跟你疏遠不過是欲擒故縱。林玲你也聽到了吧?”陳喬不知道韓熙晨有沒有給林玲使眼色,但她聽到林玲朗聲說:“是呀致遠同學,爲什麼相愛的人不在一起呢?她確實說了喜歡你的,你也喜歡年級第一不是嗎?”陳喬沒看寧致遠因爲窘迫而漲紅的臉,但是她看到了李月轉過頭來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憤怒,憎恨,厭惡。她忽然跑出了教室,整個晚自習都沒有回來過。陳喬想要去找她,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所以整個晚自習惴惴不安,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但是在乎李月怎麼看自己。她覺得都怪韓熙晨,她恨死這個人了。

後來就傳出李月發誓要考年級第一,超越陳喬的的說法。陳喬覺得李月有決心是好事,但陳喬忘記了,她想考第一,不過是因爲林玲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的一句話:寧致遠喜歡年級第一。事實是否如此,恐怕只有寧致遠才知道,又或者當局者迷,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李月必定是真的喜歡他的,因爲她不惜放棄陳喬。八年相知,竟抵不上一個寒暑?陳喬不理解愛情的力量竟可以如此龐大。

轉眼就中期考試了,令陳喬詫異的,不僅僅是李月考了年級第一,更是自己考了年級第十一名,班裡第六名,排在林玲與胡琴之後。公佈成績之後,陳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拿第一,但是絕對是前三的成績。她急着等待試卷發到手,想着一定有少加分,因爲好些試卷老師是叫學生去批改的,她覺得有可能出錯。可是自己的語文數學和英語試卷,都不翼而飛,剩下的幾科成績分毫不差。陳喬找老師要試卷,老師說發下去了,還勸陳喬一次失敗沒什麼,不要太在意。

上了初二學校已經盯的沒有那麼緊了,所以對於她的成績滑坡,也不大在意。倒是一直不喜歡她的班主任借題發揮,在班裡爲她舉辦了批鬥大會,就差身上掛個牌子讓大家扔菜葉和雞蛋了。經歷過初一的慘狀,初二的變故,她已經能以平常心對待了。只是李月的漠然,讓她依然心痛不已。她忽然明白,那些恨她的人,之所以敢這麼欺負她,不過是因爲沒有了李月這把保護傘。從今往後,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只是寧致遠似乎並沒有因爲李月考了第一而高看她,對她還是淡淡的。反而又開始走近陳喬。初一他還好,初二學起來稍顯吃力,所以只考了班裡第五,年級第十,也算是退步了。他又開始問陳喬題,這一舉動讓本來不信任陳喬的人也開始找陳喬了。有些人轉而去問考了年級第二的韓熙晨,他有時候會讓他們去問陳喬,陳喬不情願,又不便發作。只是她與李月的關係更僵化了,她以爲跟寧致遠相熟,李月總會找她的,但是從來沒有。

那一學期的期末是全縣統考,成績無人知曉。這樣也好,少了許多負擔。那個寒假回家,陳喬踽踽獨行。李月是家裡開車接回去的,她不會再讓陳喬搭順風車了。陳喬在漫天風雪中望着李月離去,竟然悲傷的不能自已。不是因爲要一個人坐車,而是因爲曾經說着永不分離的人,散落在了天涯。

那個冬天特別寒冷,陳喬在寒假感冒了好幾次,於是媽媽給她買了很厚的羽絨服御寒。那是一件價值不菲的中長款白色羽絨服,那時候的她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穿起來很動人。那是她記憶中最好看的衣服,以後的很多很多年,很多次她買了再貴,再華麗的衣服,也覺得比不上這件。僅僅因爲2005年春節過後的那一學期,陳喬穿着那件漂亮的衣服去學校,那天飄着雪,她走在雪地裡真的很美很美,連她自己也這麼覺得。

走了很遠,她覺得背後有人,一回頭看到了韓熙晨正踩着自己的腳印前行,他看到陳喬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跟他以前的冷笑嘲笑都不一樣,是天真燦爛的笑。他邊走近邊說:“沒想到你還挺好看的,這件衣服很適合你。”陳喬不自覺地臉紅了,一言不發繼續前行。只是因爲知道後面有人,背又挺的直了一些,心中慶幸自己穿了雪地靴可以踩出很大的腳印。就這樣一路從車站走到學校,彼此再沒有說話,她居然忘記問他爲什麼會在車站出現。

初二下學期的課程對陳喬來說有點難,所以她更加賣力地學習,與此同時,李月也調離了從前的位置,坐到了第五排的另一側窗戶邊。或許陳喬是一個冷血的人,她對於李月的做法並不十分難過,她內心和表面一樣平靜。又或許是因爲那年姐姐送給她一個錄音機,她迷戀上了聽歌,取代了本可以跟李月共度的時光。

但是有一天下午她剛走進教室,就發現大家從熱鬧的討論中忽然停了下來,似乎議論的正是自己。等回到座位,討論的聲音又出現了。忽然聽到胡琴大聲說:“我有一盒阿杜的磁帶,前幾天不見了,誰偷了就自己站出來說話。我其實已經知道是誰拿了去,但是給你留點面子,還是自己說吧。”說完以後,陳喬覺得大家都在看自己,這一次韓熙晨眼裡沒有嫌惡,所以她莫名地沒有心驚害怕。她依然在寫作業。

“陳喬你聾了嗎?我說把我的磁帶還給我,你沒錢買可以跟我借,偷算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我知道你們家窮,學費都是借來的。可是中國有句老話,人窮志不窮,你怎麼可以這樣,虧你還是好學生呢。”陳喬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了一眼李月,只有李月知道她家裡的情況。可是李月的頭埋的很低,似乎並沒有在聽胡琴說話。“我沒拿你的磁帶,我也有阿杜的磁帶,但是那不是你的。”陳喬悶悶地說。

胡琴一副勝利在握的表情:“你憑什麼說是你的?我的磁帶很多同學都聽過的,她們也認得,你憑什麼說你現在的磁帶是你的?有證據嗎?”這就好比證明“你媽是你媽”一樣,陳喬“我”了半天,竟說不出話來。

正在胡琴、林玲一夥準備緝拿着陳喬去宿舍搜磁帶的時候,韓熙晨站了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我前幾天借給陳喬一盒磁帶,好像就是阿杜的,她說她喜歡聽《差一點》, 我就借給她了。陳喬是不是?”“對對對,就是這樣的。”陳喬詭異地配合着。大家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結尾,也有點悻悻然了。

只是林玲還不甘心:“熙晨你怎麼了,做了錯事就要承擔責任,你不能因爲可憐她窮就這樣包庇可憐她,你根本就不喜歡阿杜,怎麼會聽他的歌。”“我說有就是有,你們非要鬧,咱們就去找老師,去不去?”

“叮呤······”,隨着一陣上課鈴聲,大家似乎忘記了剛纔發生過什麼, 都開始各自學習。只是陳喬沒有忘記,她不會忘記李月的出賣,胡琴她們的咄咄逼人,韓熙晨的同情,寧致遠的袖手旁觀。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卻永遠留在陳喬的心裡。以至於多年以後這些人再如何凌厲地傷害自己,她都沒有再痛徹心扉過。

對於寧致遠和韓熙晨,陳喬決意敬而遠之。寧致遠再次問題時,她告訴他:“我是一個是非人,麻煩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像你的名字一樣,寧靜以致遠。而且,你問我的題,我都-不-會。”寧致遠訕訕地走開了,也確實沒有再來打擾她,因爲他要致遠去。

至於韓熙晨,一次背書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他。這次的他嬉皮笑臉:“陳喬,我幫你解了圍,打算怎麼感激我?這麼久了,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嗎?”陳喬氣不打一處來:“誰稀罕你幫我,誰稀罕你同情可憐我,我寧願被她們欺負也不要你同情可憐。你以後離我遠遠的。”說着就流出了眼淚,可能剛纔在傷心地還沒有流完眼淚的緣故吧。

韓熙晨有點手足無措,一邊找紙巾,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同情你,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求求你了姑奶奶別哭了,我最怕看人流眼淚了。”陳喬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忽然破涕爲笑。這個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討厭。

初二下學期的兩次考試都是統考,因爲不知道成績,陳喬的地位也就沒有變化。大家看起來相安無事,其實她知道暗潮涌動,說不定哪天自己又要被找茬兒。不過她早就習慣了,以不變應萬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更何況,也許有人會幫助自己的,想到這裡,陳喬莫名心跳加速。但初二真的就過去了,看着青春一節一節褪去,心裡不難過是假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在時間翻雲覆雨的大掌下,任憑孫悟空也翻不出去,何況是凡人呢?

上了初三,多了一科化學,學習壓力更大了。陳喬有點力不從心,她居然開始脫髮。於是只能忍痛剪掉了好不容易留起來的長髮。初三的學習氣氛忽然緊張了起來,上晚自習不允許說話。有人提出來一條建議,誰說話就站起來,直到發現下一個說話的人把他指出來,換自己坐下來。

就是陳喬剪掉長髮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爲什麼胡琴站着。她知道胡琴一向不喜歡自己,於是乖乖地寫作業,生怕被揪起來。但是陳喬老覺得有人在看她,她剛擡起頭又不見了。多次反覆之後,她感覺被看了很久才猛地擡起頭,卻發現看自己的人竟然是韓熙晨。

他被發現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陳喬也笑了。這一笑可不得了,剛好就被胡琴捕捉到了,她舉報他們兩個對着笑,於是兩個人都站了起來,胡琴勝利地坐下了。陳喬反正是在班裡經常出醜的,覺得無所謂,倒是連累了韓熙晨,實在不好意思。

本以爲站站就沒事了。不想後來傳出謠言,說自己勾引寧致遠不得,又開始勾引韓熙晨。老師自然叫到辦公室訓了一番陳喬,她一味點頭答應着,實際上一句沒有聽進去。沒想到的是老師也叫了韓熙晨。那天韓熙晨回來給她寫了一個紙條,說他攬下了一切責任,讓陳喬不要害怕,自己會永遠保護她。永遠?永遠有多遠,陳喬不知道,但是天真的她覺得永遠不會是一瞬間。她覺得她跟韓熙晨之間有點微妙的變化,但又不是很明晰。

在平靜的日子裡,陳喬堅持着每天下午去山上背書的習慣。當然也有去釋放的意思,畢竟她沒有什麼朋友,大家都喜歡林玲她們的。那天回來的路上,感覺草叢裡面有人,慢慢走過去,看到兩個人摟在一起激吻,看仔細了,那人卻是韓熙晨和林玲。陳喬忽然覺得一陣噁心,一口氣跑回了宿舍,因爲跑的太急,眼淚都出來了。那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看人親吻,爲什麼偏偏是他們?她想她難過一定是因爲女的是林玲,而不是因爲男的是韓熙晨。

那是第一次,她感覺到了胃痛。她知道哪裡是胃,因爲她見大人胃痛的時候就捂着那個位置。她雙手捂着胃,眼淚直直流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她覺得只是因爲胃痛纔會流淚。當時的她不會知道,一時觸發的胃痛會伴隨她數年而不曾消失。如果經年後有人問她後不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也許她依然給不出答案。人有時候,連自己都要欺騙,不然,怎麼活下去呢?

陳喬忽然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了。在班裡,她甚至希望自己是隱形的,她不希望被人發現,她期待着趕快畢業。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市裡的重點高中,離開這座讓她傷透了心的城市,離開這羣傷她心的人。

她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對於班裡的是是非非,她不過問不關心。什麼有人給李月寫情書被她罵了一頓,韓熙晨和林玲有情人終成眷屬修成正果,胡琴終於把寧致遠拉回正軌,準備和她重新開始。到了快要分別的季節,十四五歲的孩子學會了珍惜當下。陳喬終於又被遺忘了,她在開心的時候有些失落。

似乎她出門忽然死掉了,也引不起大家的注意,她覺得自己活得真的很失敗很失敗。對於生活,也沒有了許多期待了。

學期快過半的時候,來了一個插班生,個子很高,坐在陳喬的後排。陳喬想應該長的不賴吧,因爲林玲來後面的時間多了起來,她曾經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偷看過韓熙晨,沒想到剛好他也在看自己,陳喬覺得心裡很慌,立馬收回了視線。自從上次撞見他們之後,她再也沒有搭理他。說不清爲什麼,就是不想理他。說什麼永遠保護我,轉身就投入了傷害我的人的懷抱,大騙子。她把不快鬱結於心,於是總導致胃痛。

那學期的期中考試,陳喬又考了第一,但是班裡有人說她作弊,找老師舉報她,說她用來墊試卷的書上寫滿了答案。大家傳閱翻看時都說的確筆跡看上去很像她寫的。

陳喬再次百口莫辯,但她依然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韓熙晨寫紙條讓她站出來爲自己辯解,她當着他的面撕得粉碎,讓他別多管閒事,然後一個人跑到傷心地哭訴。她祈求快點畢業,離開這裡,去市裡重新開始。

可是她的哭訴聲音不夠大,所以連耶穌也不知道。但是或許插班的林木聽到了,因爲第二天老師責問她的時候,他站了起來:“我可以作證,她沒有作弊,我就坐在她後面,她一直在認真做題,我看是有人嫉妒要陷害她吧?平時陳喬學習如何,大家比我更清楚吧?你們非要鬧下去的話,咱們去找校長驗筆跡去?”

這話一出,王老師也慌了,連忙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鬧的全校知道,最後還說我們的名次都是作弊得來的。”林玲她們本來心虛,也就作罷了。陳喬覺得這個林木真是救星呀,正義之士。她下課後去感謝他。他說都是應該的,並且說聽說了她以前的事,相信她不是那種人,以後有事找他幫忙就是。陳喬那時候才知道他是校長的親戚,自己終於找到了靠山,有幾分高興。

那之後,他們成了朋友。陳喬給他講題,他給陳喬講體育明星。陳喬覺得,老天對自己不薄,快畢業的時候遇到了救星,真是幸運。林玲自是憎恨她,不過也只能在遇到她的時候低聲罵她賤貨之類的。陳喬每次都當作沒聽見,或者是習慣了不與人爭執。陳喬覺得自己是一個太逆來順受的人,如果有一天跟別人同時愛上一個人,自己肯定是敗者,因爲不會爭。

日子不管是順意的,還是苦澀的,都從不停止腳步,在各種各樣的試卷橫飛中,迎來了期末考試,然後就是寒假。又是統考,大家考完都鬆了一口氣。自從有了林木保護,陳喬的腰似乎挺直了,頭也擡起來了。陳喬覺得陽光其實是很溫暖明媚的,儘管沒有了李月,沒有了寧致遠,沒有了韓熙晨。沒有了他們,生活還是要過的,陳喬沒有時間來感春傷秋,她要生活下去。

陳喬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回家,不想林木說順路去看他外婆路過她家,只是要晚幾天回去,陳喬就在學校邊等他邊做寒假作業。那天一個人在宿舍,已經走了的李月又回來了,她有點緊張地說:“喬喬,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懷疑你的,自從那天你被冤枉作弊,我就確信我錯怪你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道歉。對不起,我被她們挑撥了。她們模仿你的筆跡寫了一封給寧致遠的情書,用心太險惡了。喬喬你原諒我好不好,和你分開這段時間,我一直是痛苦的,你知道的對不對?你也是一樣的感覺對不對?”

李月哭得很徹底,陳喬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是我做的不好纔對。“喬喬你知道嗎?現在我寧願你怨我,罵我,而不是這麼平靜的樣子。你真的像她們所說,是冷血的,誰也不在乎對不對?”

陳喬看了她一眼,繼續寫作業。李月嘆了口氣:“算了,只要你肯原諒我,跟我重新做回朋友,我也不計較了。既然寧致遠不喜歡我,我也沒必要因爲他搭上你。陳喬,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們還和以前一樣。”陳喬很想告訴她,風停了,你怎麼能說它沒有刮過?即使像沒有刮過,也只是像而已,掉在地上的衣服,如心裡的傷害,出賣了一切。但她沒有說,決定跟她一起回家,並對林木說了抱歉。

回家之前,她去了傷心地,訴說她原諒了李月,但是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過去。回來的時候,又遇到了韓熙晨,本想假裝沒看見,可是他擋住了去路。“你是不是又移情別戀喜歡上了林木那小子?我告訴你,他以前就是個混混,到處跟人打架鬧事纔來我們學校的。”

“不用你管!”陳喬就要離開,韓熙晨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由於太用力,扯得她唯哇哇大叫。彼時的韓熙晨已經高出陳喬一個頭,力氣之大可想而知。他看到陳喬痛苦的表情後,趕忙鬆手道歉,弄得陳喬哭笑不得。她故意說:“韓同學這麼緊張我,是不是喜歡我這個不良少女呀?”沒想到他漲紅了臉:“別臭美了,豬纔會喜歡你。”陳喬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趁他愣神之際,跑出去老遠。“明年見。” 她回頭喊。

青春的孩子,似乎不願意騰出大把的大腦空間去記住過去的是是非非,總是活在當下的。陳喬與李月終於回到了過去的感覺。只是開學發生了一件不開心的事情,準確講是兩件纔對。一件是林木去了外地讀書,給她留信說永遠是朋友,以後回來找她。遇到困難打電話給他,他能擺平一切。另一件事是聽說韓熙晨轉學了,因爲開學一週不見他影子。

就連李月都發現陳喬很失落。“沒關係的,就算轉學了,有緣還會再見的,如果他也喜歡你的話。我覺得他不會這麼不告而別的”“你怎麼知道是他?”“我也有過喜歡的人,那種感覺和眼神我知道,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真的過去了嗎?你對他?”“過不去又能怎麼辦?過不去也還是過到了現在。喬喬,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學習,你說自己在上學的時候不會談戀愛的。”“嗯,我們去學習吧。”

陳喬還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絨服,他說過很好看的,她捨不得脫下來。連雪都知道她在等他。又下雪了,她走在雪地裡,她看到了那個曾經用嫌惡眼神看自己的男孩,曾經說自己好看的男孩,曾經說永遠保護自己的男孩,他向自己走過來。她停下腳步等他走近。

“你在等我嗎?”“纔沒有呢,我在玩雪。你不是轉學了嗎?”“誰說的?我就是出去玩了幾天回來晚了。話說你就這麼希望我離開?”“不知道。”陳喬徑直走向了學校。韓熙晨還是走在她後面的腳印上。“爲什麼走在我後面?”“因爲我已經習慣了。”再沒有聲音,他們一前一後走回了教室。

初三的最後一個學期,林玲和胡琴似乎不怎麼討厭陳喬了,又或者她們也想考重點高中。2006年的春天很快就結束了,迎來了黑色夏天。韓熙晨和陳喬開始了友好相處,每天在一塊討論題,有時候連李月都要吃醋了。至於林玲,跟韓熙晨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波瀾。

那是陳喬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每天有他在身邊,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事情,哪怕只是靜靜的坐着。多年以後想起來,陳喬依然想要告訴韓熙晨,其實她不要豪宅名車,不要世人豔羨,亦無須煙花點綴,有他在身邊就已經璀璨過一切,可惜他永遠不會懂。

畢業前夕各個學校提前招錄成績好的學生,韓熙晨考取了縣裡最好高中的重點班,並且是學校的第一名。寧致遠也考上了,不過是低一等的重點班。李月和林玲,還有胡琴考取了重點學校的普通班。而陳喬被學校安排參加市裡的考試,於同一天考取了市裡的重點高中重點班。

那時候班裡的同學似乎忘記了曾經看過她的好戲,都不計前嫌地來祝賀她,李月是又祝賀,又難過,因爲她發現不能和陳喬在一塊讀高中了,韓熙晨沒有祝賀過她,她有些失落。

一天,陳喬在寫作業,無意間擡頭看到韓熙晨站在窗戶外邊看自己,被自己發現後,他不但沒有躲開,眼睛裡像燃燒着兩團火,那是陳喬見過的最炙熱的眼神,那是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給過她無限希望,卻再也無緣得見的眼神,可惜她只有勇氣對視五秒。

不久之後就迎來了中考,考完之後大家回家休息一週纔來校填報志願,也就是說中考成績好的話,陳喬還可以再選擇一次學校。一週很快過去了,陳喬來學校填報志願。那天,班裡人都說韓熙晨喜歡她,並且讓人送來了一封字跡工整的情書。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情書。那天宿舍已經熄燈,她點着蠟燭,反反覆覆讀到能倒背如流,以至於蠟燭火焰燒了劉海都不曾察覺。

他說她喜歡陳喬,希望她跟自己一起留在縣裡讀書。陳喬當時覺得自己肯定會留下來。那夜她做了很美的夢,他們結婚生子都預知了 ,可惜夢只是夢罷了。醒來知是夢,不勝悲。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陳喬決定去市裡讀書。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如果做不了窗前明月光,就做心口的硃砂痣吧。她的胃時時作痛、初三又瘦了很多斤,瘦小的自己其買配不上高大英俊的他。現在在一起,總會分開的,到時候的傷心怕是無力承受。沒得到過,就不會失去。她想要躲起來好好調理自己的胃,也希望彼此能夠爲了未來更好地在一起而好好學習。經此多番考慮之後,陳喬寫信拒絕了他。但是又於心不忍,最後寫了如果還有問題,明天在校門口等她這樣的話。

她能夠想象驕傲的韓熙晨被拒絕後的心情,並且是在所有人以爲她會留下來的情況下。可是她別無選擇。第二天和李月離開學校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韓熙晨,可是陳喬也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一聲不吭地迅速走過他的身旁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只留給他一個僵硬筆直的背影。

就這樣,他們三年的同一個屋檐下的學習生涯結束了。陳喬是難過的,可是理智讓她選擇難過,她說一時的難過是爲了以後長久的幸福。

陳喬不會知道,這一次的分離,不只是地域的距離。有一些事情是活在當下的,換了時間地點,人物也會不同的。大多數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她以爲一時的分離,是爲了以後更好的重逢。可是後來才知道,有些相見,不如懷念。就像手中的風箏,線太長,飛得太高, 就由不得放線的人了。可如果不讓它飛,又怎麼算得上是風箏呢?

窮其一生,陳喬也不知道當時選擇去市裡是不是對的,。因爲人生不能重來,所以她不會有機會知道留在縣裡的結局。可正如她說的,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所以另一種選擇才總來打攪自己,讓自己在高中過的並不安寧。可是,那是自己的選擇,怨的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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