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就又追加了一筆100萬的投資！這一次，我們倆手裡的原始股是估價500萬了……這孫子，一年的功夫淨燒錢了，一分沒掙，結果還楞說增值了！而且是直接翻了一番！不過我無所謂，反正增值了裡頭也有40%呢！再說了，網絡上那些事兒，我也實在不太懂。結果，這孫子連我在內，一共找了四個人，又忽悠了500萬進賬！”
“我當時還尋思，又添了這五百萬，得夠他花一陣子了吧？可你猜怎麼着？就前幾天，這孫子居然又跑來了，就倆字：要錢！這給我氣得呀！”
說話間，他指着老曹，“要不說他精呢！第二回的時候，我把老曹也介紹給他了，結果，就那孫子那張嘴，愣是死活都沒能從老曹身上拔下一根毛來！”
頓了頓，他忍不住問李謙，“不會是那孫子又盯上你了吧？”然後不等李謙回答，就趕緊叮囑道：“你可千萬別讓他給忽悠嘍！那玩意兒就是個坑啊！還是個填不滿的坑！”
猶豫了一下，李謙問：“他這次又要融資多少？”
見李謙問得鄭重，鬱伯俊愣了一下，就連仍帶着幾分酒意的曹霑也是一下子精神不少，扭頭詫異地看着李謙。
鬱伯俊道：“你還真要投資？你要真想投資，我把我那部分賣給你成不成？哥不騙你，我一共也就投了200萬，你就給我200萬就行，多一分我都不要！”
李謙聞言笑笑，神智越發清醒，似乎僅有的那一絲酒意，也正在逐漸散去。此時，他緩緩地道：“別介，我要是現在接下你手裡的股份，我怕你將來會後悔，會一想起今天這事兒就想罵我！你就跟我說說，他這次想怎麼融資？”
見李謙真的是很認真，鬱伯俊越發詫異，不過猶豫片刻，他還是道：“那孫子叫羅化騰，按照他這次的說法，他那家公司現在估價是3000萬，這一次，他需要再拉2000萬的投資！”
似乎是特意爲了給李謙提醒，曹霑語氣有些刻意地道：“嚯！這才半年的工夫吧？就從1000萬又蹦成3000萬了？”
李謙笑笑，全然沒把曹霑的話往心裡放，只是笑着點了點頭，緩緩道：“他說的肯定是遠景預期估值吧？說到底，這樣估算他其實只是害怕自己的股份被無限攤薄而已！但偏偏，互聯網行業至少是現在，沒有錢，或者僅靠某個人的一點錢，是肯定做不起來的！”
“不過……”頓了頓，李謙道：“我手裡的錢實在有限，而且，現在qq的威力的確是正在發揮出來，所以，估計他這次融資，也應該是不缺買家了！這樣，鬱哥，我也沒多少多餘的錢，至少是現在沒有，我還欠曹哥一筆錢呢！所以，你幫我聯繫一下，我投500萬就好！”
鬱伯俊聞言愣了好一陣子，然後才緩緩地道：“既然你真想投，那我也不攔着你。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別看他吹得再漂亮，但是投資之前你做好心理準備！一是這筆錢砸進去了，你就不可能抽回來了，二是他這狗屁公司，估計至少三五年之內，都是不可能有什麼盈利的！”
頓了頓，他道：“所以，咱哥倆不開玩笑，我手裡現在有他那家公司30%的股份，僅次於姓羅那小子，第二大股東。今天呢，有老曹跟老王都在場，正好給咱倆做個見證，我那30%，一共作價300萬賣給你！一年的功夫，我一轉手就賺你一百萬！將來提起這事兒來，哥哥我也不會後悔，更不會罵你，好不好？”
李謙聞言蹙眉苦思片刻，道：“這樣，300萬，我要你手裡的百分之二十！給你再留下百分之十，等你將來後悔的時候，至少還有個安慰，怎麼樣？”
鬱伯俊聞言不屑地一笑，“後悔個屁！就他這公司，我跟你說，我雖然不懂，但我們家僱的那些人裡有的是人懂啊！別的不說，論到玩網絡，咱國內肯定比不上美國吧？可是你看看美國的那些網絡公司，除了一個微軟掙錢，還是靠硬件，靠軟件掙錢的，有幾個？跟你說，全部都是在燒錢！全部都是一分錢不掙！最近美國那邊還傳着谷歌和雅虎要上市，但就連他們美國自己的那些分析師都沒多少人是看好的！咱國內這次剛剛起步，比人家還要更慢，你還指望三五年內能看到回頭錢？”
說到這裡，他得意地笑笑，道：“別的不是吹，你鬱哥我好歹也是我們家的長子長孫，將來稍微繼承點兒，我還會缺錢花？就他這公司，將來撐死了能把盤子做到多大？一億？三億？大不了五個億！頂天了吧？可是你想想，那得是多少年之後了？中間又有多少倒閉的風險？不用多，一次，就有可能會讓你血本無歸了！”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也就是一兩百萬的事兒，那就這樣，就按你說的，300萬，我給你20%，自己留下10%！”
李謙點點頭，“妥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可頓了頓，他卻又道：“不過，你還是得幫我聯繫一下，那500萬，我還是要投！”
這一下，除他之外，三個人全都愣住了。
曹霑都忍不住不解地問：“你就那麼鐵了心的看好這家公司？網絡的事兒啊，虛無縹緲，你心裡就那麼有譜兒？”
李謙笑着點點頭，先對鬱伯俊說：“鬱哥，咱們可已經說好了啊，不帶反悔的了！”然後才扭頭對曹霑道：“曹哥，信我的，你也投一點吧！”
頓了頓，他道：“別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什麼投資專家，實話說，對網絡瞭解也並不算多，我只是知道，這家公司只要有這個qq在手，只要不自殘，那就怎麼玩都玩不脫！”
李謙這一句“怎麼玩都玩不脫”的評價，似乎有些太過肯定了，實在是不像他嘴裡能說出來的話，於是，曹霑和鬱伯俊臉上，不由得就紛紛露出深思的表情。
片刻之後，曹霑似乎是覺得反正錢數不大，就當是陪小兄弟玩玩而已，再說了，關鍵是在他的印象中，李謙別看年輕，可還真不是那種狂浪不靠譜的人。於是，他就道：“那行，反正有伯俊在，我就也跟個風，投兩百萬權當玩玩吧！”
李謙笑笑，頓時就覺得此前欠曹霑的那些人情，這一把就還上了——雖然曹霑肯定不會在意那些人情，甚至哪怕將來qq再怎麼騰飛，曹霑也並不會在意自己真的掙了多少錢，但對於李謙來說，至少圖個心安。
於是，當鬱伯俊隨後答應下來，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鬱伯俊手裡原本30%的股份，過20%給李謙，作價300萬，等於是他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投資兩百萬，不但回本了，還已經掙回了100萬的利潤，另外還額外捎帶着保留了訊飛公司10%的股份，對他來說，這筆投資已經有了相當高的盈利，可以算是一筆成功的投資了——別說什麼訊飛公司現在已經作價3000萬了，那只是預期盈利的估值而已。
對於看好這家公司未來發展的人來說，別說作價3000萬，就算是作價5000萬，該投資的照樣投資。但對於不看好它未來發展的人來說，比如鬱伯俊，能把它作價1500萬，然後300萬就把手裡20%的股份出了手，也照樣是正常的投資心理。
一句話，這家公司現在其實屁都沒有，你覺得它值錢，那它就值錢，你覺得它不值錢，那它就是不值錢！
所以，鬱伯俊輕鬆出手掙到了100萬加10%的股份，自以爲賺了。
而李謙除了花300萬吃下鬱伯俊手裡20%的股份之外，還要額外再投資500萬，估計能把手裡的股權一口氣漲到30%——這筆目前在絕大部分人眼中估計都是風險極大的投資，在李謙心裡看來，卻也是穩賺的。
然後，如果不出意外，曹霑投資200萬，估計也就是4%的股份。對於他來說，大概就真的只是拿來陪自己的小兄弟玩一把了，輸贏無所謂。
只不過，叫李謙沒想到的是，此事過後的僅僅第二天，事情就出了變化。
鬱伯俊嘴裡似乎露出去了一點口風，然後，很快就有人知道，鬱伯俊有個朋友，人傻錢多，願意接手訊飛公司的股份——不得不說，對於訊飛這家主做網絡即時通訊軟件的公司，雖然會有不少人看好，但對於更多的投資人來說，如果投資幾個月之後就能轉手賺回50%，那他們還是比較樂意就此脫手的。
畢竟，在網絡初初開始繁榮的1996年，哪怕是再富遠見的人，也無法預見到它在十幾二十年之後的興盛與繁榮——別說十幾二十年，哪怕能預見到網絡在五年之後的模樣，預見到在全民網絡時代開啓之後qq的無上威能，別說溢價50%，就算是翻上幾番，也不會有人願意出手如此珍貴的訊飛原始股的。
然後，就在一天之內，鬱伯俊那裡就有三個人主動聯繫，希望出手自己手裡各自持有的訊飛公司的股份。
鬱伯俊的電話打過來，李謙毫不猶豫，要求鬱伯俊代自己一口吃下！
但是，讓他和鬱伯俊都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纔剛剛過去幾個小時，鬱伯俊纔剛剛跟對方口頭談妥了，還沒來得及籤合約和轉賬，事情居然又出現了變化。
有人要截胡！
而且，不知道對方是誰，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總之，那三位要出手原始股的人手裡一共12%的股份，李謙的報價一共是180萬，對方卻直接報價240萬！
然後，其中一位跟鬱伯俊家裡關係不錯，自然不願意爲了這一點小錢而反悔，所以他手裡那4%的股份，還是願意以60萬的價碼轉給李謙，但另外那兩個人，卻是突然變了心意。
兩個人，各自4%，開始玩起了坐地起價的遊戲！
最終就爲這8%的股份，李謙的報價一路追到260萬，才終於拿下。要知道，此前買鬱伯俊和他一位朋友手裡的一共24%的股份，李謙才只花了360萬而已。
然而，這就是資本遊戲。
此時一個價，彼時又是一個價。
只要有人搶，那就立刻會水漲船高。
可是，即便如此，當一個多月之後，訊飛公司這次融資談判的最終結果傳回來，李謙還是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自己下手得早。
因爲qq這款軟件在網絡端的持續發力，勢頭簡直好到了不能再好，最終，它居然引起了國內國外不少投資機構的注意——此前，羅化騰肯定無數次找過他們，計劃書也不知道寫過多少份，但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顧，但是當qq這款軟件開始發揮出威力，他們似乎是開始看到預期的美好前景，於是不用你上門，他們立刻就調頭找了回來，並且對於入股這家公司，開始表現出相當大的興趣。
於是，訊飛公司的態度一下子就硬了起來！
還是那句話，這就是資本遊戲——以前是他求着人家要投資，而現在，卻是有許多投資機構反過來追着他要給錢了，這其中可以拿捏的地方，自然就多了起來。
於是到最終，當這次的融資談判徹底完成之後，李謙才驚訝地發現，訊飛公司的作價居然已經是突然的就高達8000萬了！
可即便如此，它想要融資的那2000萬，仍然有好幾家投資機構幾乎搶破頭！
而相比起只是奔着投資而來，卻很少會對公司的管理權生出覬覦之心的投資機構來說，羅化騰，以及訊飛公司的管理層，顯然對於李謙和鬱伯俊這樣的私人投資者，還是抱有一定警惕心的——拉不到投資就死的情況下，他們沒得選擇，可只要能拉到別的投資了，他們立刻就把來自李謙和曹霑的投資請求給回絕了！
於是，就在年前年後的這一個來月裡，事情就這樣詭異地來了一個超級的馬賽迴旋！
當事情最終塵埃落定，曹霑固然是空手而回，有錢都沒花出去，而李謙，則手握融資之後的訊飛公司25.6%的股份，心滿意足。
而面對這樣的神轉折，李謙本以爲鬱伯俊肯定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是，當他年後回到順天府得到了這次融資的後續消息之後，在電話裡笑着問：“鬱哥，要不，我再把你的股份原價賣回給你吧，要不然我就總覺得佔了你便宜。”的時候，鬱伯俊卻是嗤的一笑，渾不在意地道：“只是資本遊戲而已！目前來看，我賣給你那些股份，當然賠大發了，但是未來的事，還得且走着瞧呢！不是說有幾家機構看好它，它就真的牛逼了！”
頓了頓，他又道：“再說了，買賣這種事，落地砸坑，你鬱哥我還不至於眼皮子那麼淺，又不是賣給別人了，自家兄弟嘛！這點錢，我還賠得起！”
李謙聞言笑笑，頓時就明白，別管嘴上怎麼不肯認輸，但其實，他還是心疼了。
也對，畢竟是好大一筆錢呢！
而且這還不是從家族那裡繼承來的錢，是自己投資掙來的！
此前20%的股份，現在經過這一輪融資已經縮水了，也還有足足16%呢，他300萬就賣給了自己，而時間僅僅只過了一個來月而已，如果拿着這16%的股份去找那些投資機構，估計至少人家也願意出到1600不是？
這麼一算，短短一月，鬱伯俊就損失了高達1300萬！
於是，他想了想，道：“這樣吧，鬱哥，你要是不願意再買回去，那這樣，我幫你寫個本子吧，怎麼樣？”
鬱伯俊的語氣裡突然就帶了一抹驚奇，“你還會寫本子？”
李謙想了想，笑道：“一塊錢，我賣個本子給你！”
鬱伯俊的口氣越發驚奇，“呦，你這說的跟真的似的！我跟你說啊，我知道你也懂這個，但你要明白，哥幾個坐一塊兒討論本子，你貢獻點想法和段子，跟你自己拿出一個故事、一個創意和構思來，那可是不一樣的！而且完全不是一碼事！你小子別覺得賺了哥哥的便宜，所以內疚什麼的，然後想着補償我，真心不用！”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停頓片刻，才無奈地道：“好吧，實話說，我的確是有點心疼！不過還是那句話，做買賣嘛，錢都在手眼高低裡。你鬱哥我願賭服輸，自己眼光差嘛，怪不得你，也怪不得別人，這事兒，我沒話說！所以，你小子不用內疚什麼的，更不用想着補償我！你還是專心做你的音樂，回頭要是我的女人想唱歌了，你就幫忙給做張專輯，行不行？”
李謙在電話那頭聞言笑笑，卻還是堅持問道：“你也拍了好多年電影了，說說看，接下來你是想繼續拍這種都市片掙點小錢、賺票房，還是想追求點藝術啊、拿個獎啊什麼的？”
電話那頭，鬱伯俊沉默了好大一陣子，這才突然爆發，“你丫的別告訴我說你寫劇本比寫歌還厲害啊！那你小子就不是人了，你是神！”
李謙笑笑，平靜地道：“說說吧，選一個，二選一！”
鬱伯俊聞言無語。然後，他想了想，無奈地笑道：“得，那你就給我寫個本子好了，要文藝類，能幫我拿獎的！”說着說着，他自己突然笑起來，“一塊錢哦，回頭見了面，我給你個鋼鏰，然後，這件事兒，咱哥倆就這麼扯平了，以後也不必再提！”
李謙聞言一笑，他當然聽得出對方那種不以爲意的態度。
也是，要說李謙能寫出好歌來，那沒人會懷疑，但要說李謙能寫出好劇本來……至少，他還從來都沒有真正證明過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
所以，鬱伯俊當然不信！
尤其是，李謙還誇下了那麼大的海口，直接問是要賺錢的還是要拿獎的……這種海口，牛逼到曹霑這個級別的大牌編劇，都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
但是在當時，李謙什麼都沒說，只是答應一聲，然後就掛了電話。
十幾天之後，鬱伯俊就收到了李謙寄來的一份只有薄薄二三十頁的劇本。
它的名字，叫《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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