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鏡嵐捧着洗臉的熱水進來了,還準備來叫自家小姐起牀,開門一看,小姐卻自己早早的就起來了。
“往日喊小姐起來都不願起來,如今可好,小姐自個就起來了,”鏡嵐扶着季然坐了下來,端過臉盤,爲小姐擰着毛巾,“莫非是小姐昨夜想着某人,一夜未眠。”
“你這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季然佯怒道,裝着伸手要去打着打趣自己的臭丫頭,“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
“小姐可是饒命,”鏡嵐接過季然擦過臉的毛巾,“小姐昨日可不是這般。”
季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丫頭每每都會說道正題上。自己和鏡嵐一同長大,自然也瞞不了什麼事,最終還是吐露了心聲,“馮公子爲人翩翩有禮,是個君子。
想到昨日一見,季然心裡不禁有絲絲的甜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聞得佳人一曲,更是此生無憾。”
“小妹,還不快見過馮公子。”
“季然手拙,還望方纔一曲沒有污了公子的耳。”
“董小姐何必自謙,放眼揚州城,再也沒有一人能出這樣的曲子,扣人心絃,讓人心動•••。”
“早聞馮公子詩名,三歲能作詩,五歲能通史,季然在公子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董小姐客氣了•••。”
“小姐,小姐。”鏡嵐看着自家小姐一副出神的樣子,不禁喚了幾聲。
季然這纔回過頭來,看到鏡嵐臉上帶着那一副幸災樂禍的笑意,趕緊咳了幾聲,自個還真是做着春秋大夢去了,雖然臉已是通紅,還是轉移話題的問了句,“娘呢?可是已經出去了?”
“可不是,二夫人今個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親去選給老爺做新衣的料子。”鏡嵐看着自家小姐的樣子,早聽說二夫人中意這知府家的公子,再看這小姐的樣子,這馮公子早晚都得成了咱們董家的姑爺了。
話說這二夫人一大早還真出門了,本想坐着轎輦去,可這最近愈發噁心想吐得厲害,實在是坐不得那搖搖晃晃的傢伙,只得步行去,不料臨時又下起了小雪,走得也愈發慢了,這好容易纔到了這揚州城最大的布莊。
“二夫人小心。”臨上臺階,貼身丫鬟暖荷仔細地攙着二夫人,又提醒了聲。
這暖荷也是自個的貼身丫鬟,可纔來半年,到底沒有金兒伺候得好,一想到金兒自個還真是有氣,這小蹄子這陣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隔三差五的就被管家派出府去,想起這更是慪心了,這管家倒真不會辦事,那麼多丫鬟下人不使喚,偏偏使喚自己的貼身婢女,每每自己問起,還說是老爺吩咐的,拿着雞毛當令箭,這過完年了,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夫人,這採買料子的事都有下人去做,夫人何苦這般勞累。”暖荷說完這話,二夫人反而有些不喜了,這莫是將自己比作下人了。
可這會,這布莊老掌櫃卻姍姍然地來和自己行禮打招呼,自己可是這布莊的常客,這老掌櫃自然也是恭敬地很,自個也不能不裝裝樣子,回了禮,才慢條細理的這着暖荷說,“下人們眼拙,這料子挑得也不盡心,這多少年了,老爺新衣料子從未假手與他人,也是習慣了。”
“董夫人對董老爺情意深重,真是羨煞旁人吶。”這老掌櫃也是個精明人,特地稱二夫人爲董夫人,可別小看這一個字,這一聲董夫人正是說明了二夫人在董家的地位,這老掌櫃看着這二夫人甚是滿意,連忙繼續說道,“今個新進了幾匹料子,論色澤論手感均是上上品,今個我還沒捨得賣,如今董夫人來了,我讓夥計給你到裡面拿了來去。董夫人不妨先坐那內閣的雅座上稍等片刻。”
看這老掌櫃說的話讓自己很是滿意,二夫人自個也覺得又有些不舒服了,也不多說,徑直進了內閣,剛坐下,卻看到一個有些面熟的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穿着也似董府的丫鬟。
“那個,就那個穿着青色琉璃裙的可是咱們董府的丫鬟?”二夫人隨手一指。
隨二夫人手指一看,那是布莊的絲繡鋪子,是布莊裡的繡娘自己繡或者按照客人要求繡好了的成品鋪,偶爾也會接些城裡姑娘家上好的繡品,暖荷看了許久,看得仔仔細細了,纔敢回道,“這是三少爺藏香閣裡的墨香。”
“墨香?”好生熟悉的名字,二夫人漸漸有了印象,這不正是那日幫着那摘了自個門前金色海棠的臭丫頭解圍的那個丫鬟,如今跑到這來可是做什麼,自個可是記得,少爺小姐們的布匹早早是送了過去的了,“叫她過來。”二夫人聲音甚是慵懶,可卻依舊充滿着讓人不敢小覷的威嚴。
而這墨香來這卻是聽了桓香的吩咐,自從那晚,桓香將自己的心事一覽無遺後,每每看到自個繡的鴛鴦手帕總還是一陣憂天憂地的,終於,前陣子左勸右勸,還是勸自個還是將這帕子毀了最好,要不就賣到布莊或者繡莊去,還能值幾個銀兩,自個卻也是左拖右拖,實在捨不得,拖到今日纔來,這還在和絲繡鋪子的小掌櫃講着價,卻和暖荷打了個照面,聽了暖荷照二夫人說的請自己過去的話,再看看坐在內閣裡悠然自得的二夫人,自個心裡卻是七聲八下的,那天,金色海棠花下,二夫人看自己那眼裡閃着寒光的樣子自己可是一直記着,可這主子喊自個過去,能有什麼辦法,連忙將那手帕藏在了籠袖裡,跟着暖荷到了內閣。
“二夫人。”墨香屈身行禮。
“今個我特地出來爲老爺挑些好料子,可惜身子不舒服,如今天又下了些小雪,暖荷一人伺候不來,正巧你也閒着,若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先呆在這把。”二夫人說道這,胃裡卻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乾嘔了兩下,如今身子骨真是越來越不行了。一旁的暖荷不住地給自己撫着後背,可自己卻覺得愈發難道。“別弄了,越弄越難受。”自個毫不客氣地把暖荷的手一打,嚇得暖荷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動。
“二夫人今日可都是如此?”墨香看着二夫人這般,倒是幾分關心地問道。
“半個月前就有些了,如今甚是嚴重,想來是冬日裡不消化。”
“二夫人可是喜歡吃些酸的辣的?”墨香接着問道,自個曾看娘懷孕時的樣子,和這二夫人反應頗爲相似,莫非•••可這二夫人已經是三十六三十七的年紀了,這又是不大可能的樣子。
“這•••。”二夫人思忖了會墨香的問題,自個也是懷過兩個孩子的過來人了,墨香這麼一問,倒是讓自己有些猶疑了,自個年紀也不小了,這若真是•••
“夫人,”老掌櫃領着夥計從內堂出來了打斷了二夫人和墨香的思緒,兩三個夥計手裡都捧着好些上好的綢緞準備供這董家二夫人挑選,“這些個都是上好的,夫人可以慢慢挑選。”
而這人一圍上來,二夫人又開始覺着噁心想吐了,看着二夫人難受的樣子,這暖合趕忙慌慌張張的給二夫人撫着背,這又被二夫人一手打了去,這墨香卻是有了主意的樣子,只對着老掌櫃說,“勞煩掌櫃了,只是我家夫人覺着有些不舒服,怕是要先回去歇歇,不如勞煩掌櫃的將這些料子送到府上,等我家夫人選完了,自然再派人送回來可好。”
老掌櫃這一想,這要求確實不合規矩,可這董家家財萬貫,也沒道理坑了這些綢緞吧,看着二夫人這般不舒服的樣子,自己可着實不敢得罪二夫人,連忙答應了。
“二夫人可覺得好些了?”墨香看着皺着眉頭的二夫人。“這再往東走幾步便有家藥堂,要不咱去那兒看看吧。”
二夫人又仔細地想了想這日來的症狀,只怕八九不離十了。
“掌櫃的,還勞煩請張轎子來,我家夫人•••。”墨香看着一旁的老掌櫃說到。
“不用了,”二夫人打斷了墨香,“坐轎子反而愈發的暈了,走走倒好些。”
這藥堂雖說不是揚州城最好的藥堂,可也是老字號了,這大夫這才診了一會脈,就連忙到起了喜來,“恭喜夫人,這確實是喜脈啊,想來最近的嘔吐心悶也都是害喜害的厲害。”
聽到這個消息,二夫人一塊石頭是落了地,其實這少定和季然雖然都聽話孝順,可對於少定,二十二年前,自己做的那一件事自己始終是不痛快的,隱藏了二十多年了,雖然當日有關的人不是被自己打發回鄉了,就是已經老死病死,若是這一胎是個男孩,自己的心願也算是了了。
二夫人使了個顏色給暖荷,暖荷連忙掏出些碎銀兩,對着大夫說,“這就算是我家夫人賞給你的。”
大夫收了銀兩,自是喜笑眉開,又是恭恭敬敬地反覆吩咐了一次,“夫人這懷孕才一月有餘,只是害喜害得尤其嚴重,定是要好好調養,莫是太操勞了。”
這出了藥堂,卻是沒急着領藥,“還是回去找流毒姑娘好好看下吧。”二夫人對流毒的信任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或許是她醫好了少定多年殘疾的雙腿,又或許是自個知道她和三少爺鬧翻的事,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倘若知道流毒早在半個月前就知道自個懷有身孕卻知情不報,也不知道這二夫人會是如何個反應。
雖然坐着轎輦容易暈,可雪雖然停下了,但是路上還打着滑,二夫人還是坐了轎,暖荷和墨香則按着規矩走在轎子兩邊。
這到了府上,才下了轎,這添福卻是早已候在大門口。這二夫人一進門,就連忙迎了上去。
“二夫人,你可是回來了,老爺一直等着您呢。”
這二夫人一路上在轎子裡心裡就甚是歡喜,還想着如何和老爺說與這一大喜事,這一聽老爺正在等着自己,都已爲人母了,卻是一副嬌羞少女的神態。
這添福見這二夫人沒說話,又想到老爺催得急,連忙又說,“老爺說是府裡有件喜事要說與夫人聽呢。”
二夫人這一聽,難道老爺這麼快就知道了,這也不對,自個懷孕的消息方纔才知道,其他知情的人也只有藥堂大夫,墨香和暖荷,這事出突然並未向藥堂大夫表明自個的身份,墨香和暖荷更是跟着自個一路回來的,莫不是,這府裡還有什麼大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