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把她放下,雙手放在她的腰側,低下頭抵上她的額頭,輕輕磨蹭。如此近距離,他的呼吸都噴到她的臉上了。輕抿的嘴張了張,說道:“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什麼?她擡眼對上近在咫尺的黑瞳,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懂他。
奸詐的他,虛僞的他,霸道的他,強勢的他,溫柔的他,悲傷的他,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她不知道。
雖然還有點顧及對方在自己身邊,但最終還是抵不過層層睡意的來襲,在悠揚的電視音樂中沉沉睡去。
……
“周晟煦你這個殺千刀、不要臉的!!……”
“……都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周晟煦……”女孩聲淚俱下地哭喊着,長長的黑髮披散下來遮住了一大半的臉頰。
“許小姐……”
“……你是誰,來看我的笑話嗎?”
“我姓宋,我是來幫你的,你要相信我。”
“你幫我,你要怎麼幫我?”Abby微微收拾自己的狼狽,卻不肯面對溫暖。
“我幫你嫁給煦哥哥。”
這句話彷彿是觸到了她的死穴似的,Abby掀開被子一陣大吼:“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以後我再也不會去找他了!”說完,又縮回了回去。
話雖這麼說,可誰都知道這只是負氣的話。
“你心裡真是這樣想的嗎?”溫暖看着急於辯解的Abby,直言道:“你先不必着急回答我,先聽聽我的想法再說。”
Abby聽了溫暖的話,面上沒有什麼表示,可是心裡卻有了計較。
花園飯店頂樓旋轉餐廳。
8∶35pm。
他遲到了整整半個多小時。
當遠遠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電梯中匆匆走出的時候,Abby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掩飾住臉上的不耐和怒氣。
此一時,彼一時。
若不是她一招算錯,她或許還能像兩個月前那樣,對周晟煦死纏爛打,安心的做周家的少奶奶。而現在……
侍者指引周晟煦向她的方向走來。
穿梭在周圍的人羣中,穿了白襯衫和牛仔褲的他越發顯得挺拔帥氣、卓爾不羣。
人爲什麼總是要等到失去以後,纔會發現原來自己放棄的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她眯起眼,欣賞地看着他隨意微卷的頭髮和褐色健康的肌膚——不過……
她會把他搶回來的,雖然他和姓蘇的那個死丫頭住在一起是有點討厭啦,但是,她有這個自信——周晟煦遲早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千方百計甚至不擇手段,她也一定都會得到!
擡起頭,讓自己的脣邊掛上一抹微笑。
“你讓我等了好久。”如同她的歌聲一樣,她的聲音低沉柔美而略帶哀怨。
周晟煦在她的對面坐下。
“對不起。今天被蘇洛洛那個丫頭耽誤了些時間。”
又是蘇洛洛!
Abby眯起眼睛,掩蓋住自己眼裡的表情。
他翻開侍者送來的菜單,“你點吃的了嗎?我餓死了!”在他的身上有股陽光的味道,這是她從不曾發現的。“我和洛洛比較喜歡這家餐廳的牛排,你可以嘗一嘗。”
這回變成了……洛洛。
Abby怨毒地抿起嘴。
“昨天我碰到阿靖了。”她閒閒地說起,“這傢伙最近一直有點怪怪的,除了Bane,他幾乎什麼都沒跟我聊。他……”她不經意地問道,“是不是喜歡上了Bane?”
周晟煦停下了翻菜單的動作。
“也許吧,我不太清楚。”他淡淡說道,迅速地換了個話題,“你在電話裡說有重要的事情。怎麼了?”
“沒有什麼事情,就不能約你出來了嗎?”Abby把臉頰邊捲曲的長髮撩到腦後,笑容嫵媚動人。“waiter!”她舉手招呼侍應生過來。
顯然一切都早已經安排好了。
周圍的燈光突然變暗,接着,訓練有素的侍者魚貫而來,點亮桌上的長蠟燭,在水晶杯中倒入勃艮第紅葡萄酒,端上湯和前菜。
燭光亮起的同時,一個拉着小提琴的藝人走到了他們的桌前。琴聲漸漸響起,環繞周圍。並不是所謂的世界名曲,而是一首曾經熟悉到心痛的曲子。
轉過臉,周晟煦看着侍者燃起一根又一根明黃色的蠟燭。
他提醒她,“現在再問這種問題,是否有些……”
Abby輕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好啦,我知道世界上最難的事情之一,就是讓男生說出自己的真心話。既然你不說,那麼,”她微笑地側了側腦袋,“我就要開始說了。首先……”她從桌上推過一個扁扁的金屬盒,“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打開看看。”
那是一張彩虹樂隊的限量珍藏版專輯。
“這是我最喜歡的樂隊,沒想到你還記得。”他笑着晃了晃CD封套,“謝謝。”
“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記得。”她別有深意地說道,笑着舉起盛了紅酒的酒杯。
水晶杯輕輕地碰到了一起。
越過酒杯的邊緣,她捕捉到了他褐色眼眸中的迷惑和感動——很好。至少到現在爲止,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其次……你說得沒錯,雖然我們之間出現了一些問題,你有了別的選擇。可是,這麼做,反而使我更清楚明白地看清了事實……”她欲言又止地停了下來,“事實上,你知道嗎?我真正後悔的是……我不應該離開你。”她楚楚可憐地擡起了含淚的雙眼,“和你分手之後,我才明白,這是我一生中最錯誤的選擇。”
Abby伸出修長白皙的手。
“若是現在糾正錯誤的話,煦,”她輕輕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右手,“你覺得……我是否還來得及?”
沉默漸漸籠罩在了周圍的空氣裡。
小提琴手用一個餘音嫋嫋的顫音結束了。
燭光在晚風的吹拂下搖曳不定。
終於,周晟煦坐直了身子。“我……”
就在這一瞬間,一張如同精靈般頑皮卻又有些倔犟的小臉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藉着一羣日本太太小姐旅遊團的掩護,蘇洛洛好不容易纔躲過了飯店保安的視線。
溜進大堂金碧輝煌的電梯,根據電梯廣告的指示,按下了頂樓18層的按鈕。
花園飯店西餐廳。
周晟煦說的應該就是這裡吧。
向後靠在鋥光瓦亮的電梯內壁上,蘇洛洛輕輕地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跟蹤、偷窺別人是件很卑鄙很無聊的事情。可是……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忍不住地想守在他的身邊,即使離他遠遠的,即使……在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
頂樓到了。
電梯門一打開,耳邊便立即響起輕柔的背景音樂。
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井然有序地在豪華而又別具風格的餐廳內穿梭,在燃起燭光的餐桌邊低聲交談觥籌交錯的,是一對對衣着高雅氣質不凡的男男女女。
站在西餐廳光可鑑人的落地玻璃門前,蘇洛洛清楚地看見了自己在玻璃反光中的身影。
一件在市場淘來的阿童木頭像T恤,一條洗到磨白的破爛牛仔褲,腦袋上還反扣了一頂惹眼的紅色棒球帽——怎麼看,她都應該待在路邊的快餐店裡,而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可是,現在閃人已經來不及了。
蘇洛洛忐忑不安地看着穿了黑色緊身套裙的餐廳領班向她走來。
“晚上好。”領班的脣邊掛着職業化的微笑,眼中卻有一抹好奇,“請問您是一個人用餐嗎?”
“我,呃……”蘇洛洛黑白分明的大眼溜向用餐區,“我找人。”
“請問您要找的是女士還是先生?”
“我要找的是……他們在那兒,嘿!”蘇洛洛堆起笑容,煞有介事地向餐廳中央兩個莫名其妙的中年人揮了揮手,“謝謝,你不用帶我過去了,我已經看見他們了。”
領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另兩位新來的客人引開了注意力。
當她再度轉過身時,那個戴了紅色棒球帽的小鬼早已消失不見了。
她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和他那一瞬間的恍惚。
他擡起頭,褐眸平靜沉穩地看向她。
“Abby,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反應過來他話中含意的同時,她幾乎剋制不住自己狂怒鐵青的臉色。
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當着她的面說這種話?!天知道她爲了今天的場合花費了多少金錢和人力?她連面子都不顧了,可是,這一切在他眼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可是——雖然笑意抵達不到眼中,Abby還是強迫自己微笑起來——眼下不是斤斤計較這些的時候。現在要做的,是沉住氣,一步一步地從頭來過,再度征服他的人和他的心。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對自己頂禮膜拜的,哪怕是踩在她腳下的一攤爛泥!
“好啦,不說這些了。”她輕輕揮揮手,如同揮去眼前的話題,“記得我剛纔的那個問題嗎?我還在等你的答案呢,煦。”
侍應生踏上一步,再度爲他們斟上紅酒。
看着那紅色的**在燈光下散發着如同紅寶石般的光芒,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了周晟煦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