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把虛擬世界拋進比真實還要濃的黑暗中。
但是身後夜空上炸散的明亮焰火卻把黑暗劃開火柴一般猛地照亮。劇烈的反光把幾個人回頭看的臉照得雪白，眼睛也被刺激了一下通通回過頭去。
不能發動御氣飛行，只能動用自身的體力和敏捷用跑的。明顯是秦飛羽和歐陽長風跑在前面，中間分散是沙羅和北辰雪，兩個猛將則殿後。夜風流動越快就越刺人，一邊跑一邊褪去輕甲隨手拋開的沙羅幾個人身後就飛出一道道銀白。
秦飛羽猛地一睜眼睛，視線裡另有洞天，看到了一條在微弱月光下微微發亮的河流。前面是高聳城牆的陰影，而這條發亮的帶子就從城牆下面穿了過去。
“別跑了，藉着水流過去！”秦飛羽突然身子一轉，飛快地跑到河邊伏下身，使勁把胳膊探入水中。河水流動的力量足夠驅動一個人，就算游泳也會省不少力氣。
話音沒落，耳邊好幾個撲通聲連在一起，水花紛紛濺在秦飛羽的臉上。這幫人動作真快，明明是發命令的秦飛羽反而成了最後一個下水的。
“好像追上來了！”一隊人正趕潮的魚一般往前猛遊，長髮溼透的沙羅突然幾下趕到秦飛羽身邊喊道。
秦飛羽一回頭差點嗆到水，但是不用回頭也能看見後面一片片擁上來的火光。
“他們沿着河追，火把往河裡一照我們就難跑了！”秦飛羽咬牙回過頭，但是手上的動作此時還不能停。
“我勒個去，怎麼回事！”前面的歐陽長風突然一聲驚喝，然後尾音像被猛地拉扯了一下一般旋轉起來。
其他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身子也被猛地拉扯旋轉起來，一下子幾乎要把身體擠扁一樣。
水流出現劇烈的漩渦，一瞬間兇猛的氣勢不像是一條護城河，而是無邊的大海。所有人的猝不及防嗆了大口的水，但是身體被拉扯的力量完全無法對抗。
“歐陽長風！”最先被漩渦拉進去的是歐陽長風，秦飛羽叫了他一聲，手上一揮卻抓住了沙羅的手臂。
沙羅想叫秦飛羽的名字卻張不開嘴，她已經被嗆得不行了。好像是趕着每個人嗆水的危險極限到來之前，就像猛地傾倒下去夾雜着東西的水流，他們全都被漩渦一把拉了進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熊熊的火光沿着河流照亮了一大片黑暗的河水。
慈光城城主派來的衛兵沿河追尋新郎逃走的蹤跡，滿以爲肯定會在河中發現，一片火把照去卻什麼也沒有。
也沒有什麼漩渦。那個吞下了秦飛羽一幫人的漩渦再拉下人之後立刻消失了，河水甚至比出現漩渦之前還要黑暗。
漩渦在河面上消失之後，河水下面就伸成一個漏斗狀，從最尖細的吐口裡把幾個人甩了出來。
秦飛羽和沙羅曾經在水下場景打過異化漁人，但現在不一樣。全真實任務場景裡水就是水，能把人全身浸透阻止呼吸。
意識到這一點的秦飛羽因而對所有人平安無事，雖然一個個被水流模糊的臉都看不清感到驚訝，他看了一圈確定所有人都在，然後轉手拍了拍沙羅的肩膀，“你怎麼樣？”他想試試能不能正常說話，結果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我們真的是在水底下麼？”沙羅擡起頭，水流模糊了她頸部的曲線。護城河不是很深，還能看到河面上微微反射的火光。但是那些火光正在漸次消失，是慈光城的追兵放棄了搜尋這裡。
“如果是正常任務場景的話就該這樣，可是現在……”秦飛羽無意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一個回神定睛道，“林歌？”
“有什麼好驚訝的？”林歌走過來，步子稍微有一點水下的失重，“你不是說我已經是你組隊裡的人了麼？”
秦飛羽哈了一聲，然後四下一看，一眯眼終於看出了玄機。
“靠過來。”秦飛羽把所有人攏過來，處在他剛剛看到的一個半透明圓形護罩的包圍裡，然後拍了拍腰間，“有個外掛也好處多多。”
“難道又是……”北辰雪想起那個小核桃，對它阿拉丁神燈般的萬能感到驚訝。
“我說過我會造福人民的吧。”秦飛羽用肩膀輕撞了一下沙羅，然後踩着有點失重的步子往前走，“我們就這樣從河底穿出去，到了城外再上去。不保證那些衛兵會不會折回來。”
他想問題總是快而全面，讓人沒有異議的空間。歐陽長風眼裡掠過一絲深沉的光，把領隊的位置又讓回了秦飛羽手裡。
“這次多虧你了。”在前面帶頭走的秦飛羽突然來了一句，側眼看着歐陽長風。
後者不在乎地哼了一聲，“不稀罕。”
這就是這兩個給彼此造成過流血的人獨特的交流方式。只有林歌感覺氣氛好像不太對，其他幾個人都已經習以爲常。
“……等一下。”秦飛羽突然縮了縮身子，像是在仔細看前面的什麼東西，伸手擋住了後面幾個人繼續走。
“怎麼了？”肩膀後面一左一右探出兩個女孩的頭。
“那是個什麼……”秦飛羽肩膀上架着兩個探頭的女孩繼續眯眼看，前面有一團陰影慢慢地擴大，像是深水裡大片的魚羣。但是陰影沒有任何分離，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整體。
歐陽長風也過來仔細看，兩個下降了30%能力的敏感數據眼合在一起才終於克服了水下的壓力影響，然後兩雙眼睛隨着那團陰影慢慢地往上移，像是兩塊定格的卡通。
就保持着這個動作，秦飛羽聲音十分死魚眼，“你看清楚了麼？”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趕緊跑吧……”歐陽長風很鬱悶秦飛羽在這種時候搞錯了重點，那條巨大如同一座小山的鯨魚已經朝他們壓過來了！
沒錯，在全真實任務場景的河底，居然會來了這麼一條差點就和河水等寬的鯨魚！
秦飛羽肩膀上的兩個人猛地一抽身子，是被他一個轉身給拱開的，“快快快！”
本來在水底下幾乎是悠閒地走着失重步的幾個人齊齊轉身，後面那條巨大的鯨魚也加快了速度，本來就是奔着這些獵物來的，現在已經可以放開架勢去抓了。
幾個人腳下一蹬，立刻換了游泳的姿勢猛衝開去。嘩啦啦的水聲和巨大的壓力從後面不斷迫近而來，巨大的鯨魚遊動起來卻異常靈敏，根本不讓他們占上體型輕敏的便宜。
“爲什麼這條河水底下會有鯨魚啊？”林歌剛一個猛衝差點衝出只有秦飛羽能感知的原實的保護圈，被秦飛羽一把拉了回來之後鬱悶地吼道。
“就算是全真實場景……”秦飛羽猛地一低頭，一片巨大的魚鰭貼着他的頭頂就掃了過去，旁邊的林歌也翻了個轉圈退開，“這也是個遊戲！”
虛擬世界想設定什麼就設定什麼，何況好像一直有人在更改這個世界的數據！
前面幾個人也猛地被衝散，秦飛羽暗叫不好，拉了林歌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呆在原實形成的保護圈裡，然後頭一紮猛地衝遊向了北辰雪的方向。
北辰雪本來身子嬌小，大鯨魚衝過來的一個水波就把她推得遠遠的，突然感覺水從四面八方灌進她的身體，想一塊海綿吸水一樣迅速地腫脹起來。
“小雪！”沙羅剛躲過幾乎貼身把她拱開的鯨魚，剛要轉身衝向北辰雪，卻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
北辰雪一下子被水流灌得根本沒了知覺，秦飛羽一把把她抱進懷裡單手用力划動，一邊吼道，“都過來這裡，不要出保護圈！”
是原實的力量保護他們在完全的水空間裡一切正常，一旦脫離那就完了。
“小雪！小雪你怎麼樣？”重新聚攏的幾個人被包圍在一片半透明的保護圈裡，戰雲就着秦飛羽懷裡連晃着北辰雪，她卻小臉煞白沒有迴音。
“沒事，原實正在幫她恢復！”秦飛羽也被戰雲帶的各種晃，趕緊伸手按住他的手臂。與原實獨一無二的相連讓他有了說話的底氣。
“又來了！”主動在最前面的點注意那條鯨魚的歐陽長風斷喝一聲，拼命調動已經遲鈍了很多的數據眼猛地啓動了手指刃，五隻閃着寒光的利刃從手上伸展出來，迎頭衝向了那條帶起巨大水流的鯨魚。
“別衝太遠！”秦飛羽知道歐陽長風攻擊高，這麼一衝有可能一下子脫離了保護圈的作用範圍，連忙一聲厲喝。
歐陽長風根本衝不了太遠，他長長的手指刃剛一撞上鯨魚的身子，一股巨大的反彈力就把他兜底掀了回去。
眼看他自己沒法控制身形，林歌手臂猛地一劃就迎了上去，結果他正好整個撞進了懷裡。兩個人都被猛地一衝，還好戰雲搶了上去又墊在後面，三個人一片三明治似地終於剎住了車。
歐陽長風一下子疼得說不出話來，連着手指的利刃還沒有受到過這麼堅硬的撞擊，除了秦飛羽直接把他的一隻手指刃折斷之外從沒這麼疼過。秦飛羽卻不用他說也知道怎麼回事，他敏感的感官就算遲鈍也能清楚地聽見一聲“鏘”。
那條鯨魚的皮肉簡直就是高級的鎧甲，堅硬到根本不怕武器當頭劃過！
“它就是想攻擊我們！”沙羅也想到避開它趕緊跑就完事了，可是鯨魚緊逼的氣勢讓她瞬間明白過來。
“小心！”秦飛羽突然一縮身子，一手按下沙羅的身子一手抱緊懷裡的北辰雪，其他幾個人也被當頭衝了個翻轉，那條鯨魚像是要把幾個人碾碎一樣又是一個猛衝。
而且這回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眼看幾個人還是敏捷地躲過了自己，彷彿被激怒了的鯨魚連續翻轉方向猛衝。
秦飛羽一隊人來來回回終於被逼到了靠河岸的死角，眼看鯨魚再一掃過來他們就會變成沉澱河底的碎泥，秦飛羽使勁一眯眼睛咬牙道，“沒辦法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卻被秦飛羽第六感連通的原實力量扯動了身形，衝着眼前驟然放大的一片黑洞一頭紮了進去。
好像是一片中空的巨大空間，在這裡水流的猛衝聲甚至發出了空闊的迴音。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像猛地跌下了瀑布的邊緣一般順流飛下，水流噼裡啪啦打得身上發出反彈的顫痛。
就在他們以爲是往無底的地方掉時，啪的一聲就着陸了。
秦飛羽眼看要捱到底下一片實影的時候猛地一個翻轉，身體向上把北辰雪護在懷裡。她可不能像湘瑤那個NPC一樣壓。
世界變得很安靜。過了一會兒，一個悶悶的聲音首先響了起來，“哥哥，你抱得我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