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陸潛一身便裝,站在火車過道里,火車搖搖晃晃行駛着,身旁的人擠來擠去,窄瘦的餐車伴着叫賣聲不斷從身邊擦過,車廂中瀰漫着煙臭味,在空調也調不下去的高溫中,混合了汗氣慢慢發酵。他看着車裡周遭的人類,一陣陣奇異的感覺涌上心來。
成人禮結束了,沒有儀式,沒有宣言,只有一個簡短的通知。凡通過成人禮的人都被告知已正式成爲IGM十九局成員,下一步安排另行通知,可即時返回來處,並同時附上了兩個東西。
其一是本《IGM成員基本須知讀本》,其中二分之一的篇幅是喋喋不休的保密條令,另二分之一陸潛根本看不懂,翻完後不僅感嘆這不愧是和保密條令寫在一齊的東西;二是返程的交通方式,陸潛收到的是一張車票:火車,普快,站票。
且收到車票時距離發車時間只有兩個半小時。
由於SN區沒有直達A市的火車,陸潛需要先坐大巴趕到SN區所在省的首府W市,才能用上那張組委給買好的車票。所以兩個半小時一點也不富裕。
然後就是站着度過14個小時,慢慢晃回A市去。
所以陸潛還來不及品嚐已經確定的成功帶來的喜悅,就需要馬上踏上行程。高聞新李行輝兩人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他怎樣也找不到,只好匆匆與天火和焦林告了別。探望了下又進入救護中心開始滴液的劉尚瀾,就這麼按着工作人員的指示開始向SN區車站發足衝刺過去。
他不能錯過這班火車,他從家裡帶來的零花錢可支撐不起一張橫跨半個國內的長途車票,哪怕是站票普快。現在他確實通過成人禮了,但衣兜裡沒多出一分錢。
凡受傷的參賽成員無論是否已通過成人禮,都可以繼續留在SN區的救護中心接受救治,所以組委對劉尚瀾的安排是讓她留下觀察數日。
終於擠上SN區的大巴車,抹了抹額頭沁出來的汗,想到來時,呼嘯拉風,炫目驚人的直升機輸送,陸潛表情呆滯。
以爲通過成人禮進入IGM裡,會收穫一個如何陽光普照的美好世界,結果卻是一下又掉回了最普通的生活裡。
日子還是那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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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充斥了南腔北調的閒扯聲,吆喝自誇的售賣聲,一聲高一聲低的打牌嚎叫聲,陸潛掃視下火車車廂裡的“人類”,站立的高度讓他可以看到大部分人的頭頂,數得出哪個人腦袋上長着幾個穴。
五個小時過去了,身旁的,一樣拿站票的人類兄弟的臉上,已經看得出辛苦,不停來回倚靠,左右倒腳。只要哪個有座位的人起身離開,哪怕只是片刻,站着的幾個兄弟也要努力爭取可以在那人的座位上坐上一會兒。
陸潛卻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疲累。
年紀稍微大些的人已經再也站不住,善於籌劃的人帶了小馬紮,坐在過道,行事瀟灑的不在乎褲子的感受,也就坦蕩坐在地板上。過道便很快變得溝壑林立,交通非常困難。一位阿姨要上廁所,做那穿越過道的艱鉅任務,提手擡腳,翻山越嶺,慢慢行着,向廁所前進。
陸潛掃了一眼過道的路況,明白如果他要到廁所去,只需要騰身和幾個點地,且有把握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傷亡。
他想起前幾年很流行的一句話:想大便時,有廁所可以蹲的人就比沒廁所蹲的人幸福。
陸潛恍然,所以他應該是這節車廂裡最幸福的人。因爲如果大家突然一起想上廁所,
他可以保證自己一定第一個衝到!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
正在翻山越嶺的阿姨路過他的旁邊,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一臉傻笑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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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就這樣看着窗外飛掠的景色YY着,直到他想起保密條令裡面有一句:在公共場合不得以本人面目顯露任何特殊能力。思緒才轉移回IGM身上。
也便想起劉尚瀾。
想起昨晚他質問劉尚瀾,建議他代號爲狼眼是否是在利用他時,劉尚瀾臉上那麻木安靜的表情。
他清晰地記得劉尚瀾爲他起代號的那個清晨,那個鳥鳴清越,滿目朝霞的早上。回想起來,也許自己對於劉尚瀾的暗涌萌動的情愫,就緣於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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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看來,當時的所有理解都是錯的,那隻不過是劉尚瀾發現他容易聽話而加以利用的一個手段罷了。
這讓陸潛的心裡鑽進了一大股酸味。暗戀階段,最令人難以忍受的莫過於被論證爲自作多情吧。
劉尚瀾聲稱她會在成人禮結束之後轉學到Z市去,因爲她發現了一些關於她父親的線索,與Z市有關,她會繼續自己的追蹤。至於是什麼線索,她倒是興趣詳說。
陸潛依然答應了努力加入重案組,或至少幫助尋找IGM裡有關“狼眼”這一代號的蛛絲馬跡,依然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劉尚瀾要找他,他願意第一時間出現。
拍得挺重,挺疼。內酸外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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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時之後,A市陸潛家中。
“瘦多了!”陸潛老媽盯着他,下斷語道,“你們夏令營都搞了些什麼?什麼?你是優勝隊的?有獎金嗎?獎品?那獎狀呢?”
看到陸潛只知道搖頭,老媽很是失望,感嘆世界變化快,根本不懂得你們這些夏令營是做什麼,竟然會去S市和SN區,最後卻兔子毛都沒帶回來一根!她們小時候能到郊外去春遊一次就很高興了云云,一邊嘮叨着,一邊去廚房做飯了。
陸潛突然發現媽媽話多了不少,長久以來他都覺得除了逼着他學習和抱怨他不負責任的父親,媽媽是沒有興趣和他談什麼的。但這個女人自從聽說他要參加“優異高中生夏令營”之後,明顯更有興致纏着他問這問那了。
“優異”兩個字可能給了她很大的希望,而短暫的離別也激發出更多的交流。陸潛自記事起以來,第一次感到家裡有了陽光。
陸潛回到自己房間,找出他留在家中的那臺老舊手機,擦了擦塵,充電開機。他知道自己淡交,應該不會有什麼電話找他,但心中還是存了點想法。
接着取出自己的小包,裡面只有一套他的成人禮戰服。他把這套衣服取出來,上面諸多刮擦碰撞的傷痕,正在感懷,啪達一聲,一個東西掉在地上。
陸潛詫異,撿起一看,竟是市面上最流行的pear6手機!
晶瑩發亮,手感沉厚,端的一臺好機子。
陸潛的第一反應是,不會吧,這是成人禮的獎勵嗎?原來十九局真的不是那麼摳門的,這臺市面最新款手機可是價值不菲。
帶着驚喜,陸潛打開了手機。炫目的界面展開後,桌面滑入,上面一行字讓陸潛呆住:
“狼眼,我是藏紅,這臺手機送給你,我也就能定位你所在的地方了。暑假時間還很長,我計劃到處旅遊,第一站到你那裡好不好呢?三天內抵達,問伯父伯母好!”
陸潛腦中浮現出那個青春懵懂的可愛女孩相貌,啞然:“不會吧……”
桌上他原本的手機鈴聲恰是大作,把陸潛驚了一跳,拿起點開,頓時體內荷爾蒙劇增。
來電顯示:林枝。
(《突變同盟》第一卷《成人禮》在二十萬字結束,下章進入第二卷《裁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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