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清音無力癱倒,穆惜白這傢伙果然不是普通人。
“沒錢能作甚?”
他沉浸在錢袋“丟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自己千辛萬苦地來到凡世,就是爲了好好玩一次啊!沒有錢,怎麼逛窯子?不逛窯子,這也叫遊玩?
未央上前扶起精神頹靡的羽清音:“閣主,比起吃喝玩樂,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吧?”
羽清音反應不大,他當然知道出來最重要的目的是找新的主顧,締結新的交易。
“人生難得幾回醉……”
“不要又裝滄桑老人來教育我什麼是世事無常,紅塵苦短。”一聽他開口的半句話,未央立刻出聲打斷。“您也就千餘歲而已吧?”
羽清音睜大雙眼直直看着未央。
“而已?”他嘴角微微抽搐。“未央你可曉得自己多大?”
未央搖搖頭,不否認,他不知道。
“傻小子。”羽清音擡手揉揉未央頭頂。“活得久不見得是好事。”
但死亡也不見得是解脫。
換做此時與穆惜白同坐一車的羽清音也依舊這麼認爲。雖然重生並非自己本意,可若就這樣放棄生存的機會也不是他會有的選擇。無論過去如何,此時此刻的他都已經過去不再一樣。
姚瀾媚的甦醒將陷入思考與回憶的羽清音帶回現實。雜毛小狐狸伸伸懶腰,舒展四肢,舔舔爪子,看來剛剛這一覺睡得不錯。
“唔……我們這是……”
“去篡位。”
羽清音視線放空,若無其事地說出反叛之語。
熱衷於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惹禍精姚瀾媚聞聽此言,頓時雙眼冒綠光,全身上下都興奮起來。
“那就一定需要我出場啦!”
羽清音轉過頭,狹長的眼睛毫無期待地看着她:“哪裡輪得到你?”
“書上有說過,狐狸可以禍亂朝政啊!”
“……你說的是妲己?”
姚瀾媚猛點頭,還一臉崇拜。
羽清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心道還是姚冶更像是那種妖言惑衆的禍害狐狸精,至於這小狐狸,頂多是隻寵物。但介於穆惜白就在旁邊他將這句話嚥了下去。
“你先學學怎麼變成美女而不是奶娃吧。”
雖然羽清音這句話已經明確表明了讓姚瀾媚放棄魅惑皇帝的想法,但對方似乎沒聽懂,仍然躍躍欲試。直到他們到了長安,夜深人靜,穆惜白閤眼躺下之後,羽清音換了身夜行衣正準備出去辦事,姚瀾媚卻雙眼明亮,十分期待地出現在他身後。
“你幹嘛!?”
羽清音壓低嗓子,佯裝發火,朝姚瀾媚吱牙咧嘴。
“跟你一起禍亂朝政。”
“……誰跟你說我是要去色/誘皇帝老頭子的了?”
羽清音也不管當下皇帝年齡幾何,就直接給人家扣上了“老頭”的帽子。
“我能聞出來,”姚瀾媚一斜眼,吸了吸鼻子,嘴側鬍鬚抖抖。“你是要去做壞事。”
羽清音忍着不發笑,就近找了竹椅坐下:“你就這麼擅長聞我的味道?”
“因爲你身上有……姚冶大表哥的……”
羽清音擺手打斷她:“帶你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先變成人模樣。”
姚瀾媚沒想到羽清音會答應,十分驚喜,立即化成人形站在他面前。
“還是那個要求,沒我的允許不可擅自行動。”
姚瀾媚猛點頭,若現在是狐狸樣,她的尾巴一定搖得甚歡。羽清音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頂,他對着丫頭的可愛樣還真是沒轍。
“那也帶我一個吧。”
羽清音被嚇得一驚,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他轉頭看着後面,漆黑夜幕黯淡月光下,穆惜白表情迷離地出現在窗外。
穆惜白不是已經睡下了嗎?羽清音特意確認過的。
他穩了穩被嚇的心神,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呵呵呵,莫非惜白你也想與我一同睏覺?”打諢,一定要矇混過去。“小瀾媚怕黑,正要我陪她一起睡呢。”
穆惜白無視他的話,道:“深夜出府,是準備去哪兒?”
這時,姚瀾媚好死不死,特興奮地來了句:
“禍亂朝政!色/誘老皇帝!”
“……”
羽清音隻手掩面,搖頭。
“色/誘/色/誘,就知道色/誘,瞧你那木板兒一樣的身材,轉個圈兒都分不清前後,還去色/誘!”
穆惜白撐着窗櫺,飛身躍入屋內,逼近羽清音。
“你還想着要護我一世安康,平步青雲登上皇帝之位,再納後宮三千,子孫滿堂?”
羽清音後退一步,嘿嘿嘿訕笑。
“嗯,大概……差不多就是這樣。”
穆惜白再近兩步,兩人距離又縮短。
“那你呢?”
羽清音側頭,心裡萬分忐忑,默唸“諸神退散”。
“在下……歸隱岐山,看破紅塵,萬事皆空。”
“哦?”穆惜白抓住羽清音的手臂,拉拽着他走出房間。“那我們不如一同在岐山解甲歸田,虛度終老!”
“哈?”
羽清音無法想象穆惜白居然說出了這種話。
“清音,你已經察覺了,不是嗎?”
穆惜白停住腳步,他此刻的神情比往日更加冰冷漠然,似乎不喜不怒,然羽清音卻能感受到他散發的無形壓力。
“你……”
欲言又止,欲訴還休。
他終究是搞不懂穆惜白這個人。
“爲什麼要回岐山!我不回去!我還沒有找到大表哥!”
姚瀾媚突然發聲,穆惜白的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身上,目光冷如冰錐,她一瞬間鋒芒在背,嚇得變回了狐狸樣。
羽清音一震,穆惜白那眼神讓他不安,甚至害怕。那個目光如潭水,神色若靜淵的穆惜白會這樣嗎?
羽清音心情忐忑地抱起姚瀾媚,將其護在懷裡,還好沒從穆惜白身上感覺到殺意。
“回岐山。”
不容羽清音和姚瀾媚發表任何反對意見,穆惜白強制將二人帶回了羽軒閣。
明顯感覺到了穆惜白的變化,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羽清音心底油然而生。
他,果然就是片段記憶中的那個師傅。
留守羽軒閣的未央如往常一樣打掃着庭院,小心翼翼地修理着花草,所以對穆惜白三人的突然歸來毫無心理準備。
他正在打理被靑溪毀壞的那滿院荼蘼花,穆惜白抓着懷抱雜毛狐狸的羽清音就這樣出現在殘花敗葉中。
未央愣住片刻,勉強整理好思緒,一個巨大的疑問橫在他腦海。
穆公子他……他會使用仙法!?
“去將涅凰接回來。”
經過未央身邊時,穆惜白只扔出這一句交代,便拽着羽清音進了羽軒閣。未央喏喏地應了,心中仍舊莫名其妙,摸不到頭腦。
他家閣主大人今日怎麼萎了?
進了廳堂,姚瀾媚從懷中跑掉,羽清音就近坐下。
“你打什麼主意?”
穆惜白爲何這麼急着見涅凰?而且他居然不再繼續假裝,如此輕車熟路地找到羽軒閣。轉世後本該忘記的事情就這麼被記起來了?
“你會知道的。”
穆惜白十分自然地,彷彿他纔是羽軒閣的主人一樣,拿起桌上的茶盞,到了一杯茶。彷彿回到了“穆惜白”死之前,他還是那個纏着羽清音的凡人。
“好,我拭目以待。”
羽清音不逼問,也問不出來,他耗得起。
傍晚,未央終於將涅凰從一直盤問自己“爲何纔來沒幾天就要把涅凰接回去到底有什麼急事你們真的有好好照顧涅凰嗎”這一類問題的陵光神君手中接回羽軒閣。到家後,未央在門口就體會到了羽軒閣內如雪山冰峰般的氛圍。他頗有疑惑,他家閣主與穆公子之前雖然表面上矛盾頗多,但其實一向交好。而且羽清音對穆惜白很不一般,可現下他們爲何這般冷漠尷尬?
穆惜白見到涅凰的瞬間,圍繞在其周身的陰鬱瞬間化解。他淡然一笑,朝涅凰擺手。旁側的羽清音在錯愕中閃過一絲諷意,原來還能從他身上找到曾經的穆惜白?小涅凰也很是欣喜,乖乖地朝穆惜白跑來撲進他懷中。這讓羽清音更加不爽,他帶涅凰,明顯比穆惜白帶涅凰的時間要長,爲何這小野/種反而跟穆惜白更親?
“凰兒,見到爹爹都不曉得先問安嗎?”羽清音冷下臉,微微恐嚇小涅凰。
涅凰抱住穆惜白,窩在他懷中偷瞄羽清音,不動也不開口。看來還是不能開口講話,這始終是羽清音的一個心結。
“他口不能言,怎麼跟你道安?”穆惜白護着涅凰,對他仍然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這話堵得羽清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再怎麼說這涅凰可能就是他的兒子!被穆惜白這麼一說,反而覺得自己成後爹了?
羽清音正欲反駁,被一臉糾結的未央打斷。
“閣主,陵光神君有話讓我帶給你。”
哦?陵光神君居然有話傳達?如此難得的事,羽清音來了興趣。
“說了什麼?”
“他說……‘就算你死了,可涅凰還要活着,好自爲之’。”
未央頷首,微欠身,爲這句不敬之言表示歉意。
羽清音嗤笑,看來陵光神君和涅凰感情甚篤。這人頗有趣,改日真的要會會。
“鳳翎跟涅凰是什麼關係?”
還沒等羽清音說什麼,穆惜白卻冷着一張臉開口。他對陵光神君的稱呼……他居然直呼陵光神君的本名?羽清音尚不及思考別的。穆惜白是怎麼知道陵光神君原本的名字的?
而且,只有位居陵光神君之上的神祗纔可以直呼其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