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問了些無關緊要的事,你就出現了?”
羽清音挑眉,故意將重要的事情說成無關緊要。
“你很想見我吧?”
姚冶微仰起頭,呼吸近在咫尺。
“真話假話?”
姚冶挑眉,羽清音頷首,兩人脣瓣僅一指之隔。
“真話是不想,假話是想。”
化不開的曖昧在羽清音的笑容裡盪滌。
姚冶輕笑,既有嘲弄又有嬌嗔。
“百年時光流逝,沒想到你居然變得這般擅長調情,我都想變成女人來迎合你了。”他張開雙手環住羽清音的脖子。“現在,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卻還能說出肉麻的情話?”
羽清音笑,攬住姚冶的腰。雖說這姚冶現在是男人,身段卻不比任何女人差。
“怎麼不能?”
姚冶本爲九尾天狐,那雙性邪魅的上等狐族,實乃天賜尤物。
“哈哈。”姚冶埋在羽清音頸窩放肆地大笑。“那個時候也是。你是被師傅圈養的‘凰女’,而我還是你的‘小師妹’,我們卻做了更不害臊的事兒,把鳳師傅都惹怒了呢~”
懷抱着姚冶的雙手一僵。
“凰女?”他木然重複。
姚冶撫摸他的臉,笑着解答:“涅槃之前,你是師傅的‘凰女’,是我的五師兄啊。”
羽清音推開姚冶站起來,情緒有些激動導致語言混亂。
“是凰女又怎麼可能是師兄!?”
既然是女的怎麼可能還被成爲師兄?當他傻嗎?而且鳳凰一族不像他九尾天狐,沒有雌雄同體這一說。
可從沒聽說過鳳凰一族有不男不女的啊?
“‘凰女’只是一種稱謂,你連這個都忘了?”姚冶笑笑,面不改色,說着匪夷所思的話。“啊,不對,是你一直不知道‘凰女’這稱呼的真正含義。”
羽清音愣愣地看着姚冶,咬着下嘴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凰女’,是雄鳳對自己配偶雌凰的愛稱。”
涅槃重生後,一直遠離鳳凰族羣生活的羽清音,對此一無所知。
“我倒更好奇另一件事情。”姚冶理順散亂的長髮,舉手投足間盡是魅惑。“你和師傅的種,還活着嗎?”
和師傅的種?羽清音疑惑,沒懂他的意思。
姚冶目光倏地凜冽起來:“你拼命保護的那隻鸞鳳,連這都不記得了!?”
眼前突然閃過一幕景象,羽清音眼前一黑,渾身顫抖。
***
那把劍狠狠貫穿了胸膛,他都來不及躲閃和反應,師傅就已抽出沾滿鮮血的長劍,擡手準備再次刺來。
是什麼樣的怨恨驅使這個和自己有着非同一般關係的男人下此等殺心?
羽清音頹然地癱坐在地上,一手撐着身體,一手捂着胸口不斷流血的傷口。
最初□□上的痛楚還給他一種真實的感覺。血液不斷流失,只要稍稍動一下就會勾起錐心刺骨的疼痛感,彷彿有萬千冥界鬼差正在拉扯着他的靈神,要將其拽下十八層地獄般的恍惚之感。
羽清音並不害怕這些痛。
就算師傅一刀一刀地割自己身上的肉又如何?就算師傅要將自己千刀萬剮又如何?
再痛,也要忍下來。因爲,他現在還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我本以爲……你會流淚。”師傅的攻擊停下來。“凰女……你最怕疼了。”
呵……羽清音苦笑。
哭?何嘗不想!可眼中卻一滴淚都沒有,拿什麼哭呢?
不可以放棄,不可以示弱,不可以死在他的劍下。
就算廢了這一身修爲,賠上這條賤命,他也不能這樣妥協於命運。
他與師傅的結局,本不該如此!
***
紛迭而至的記憶片段閃爍前進,羽清音擡起左手按在隱隱刺痛的胸口。
莫非涅凰那孩子果真是……
“你是在告訴我,我和師傅,兩個男人居然育有後代?多麼可笑的事情。”
“你不信也罷,我們還活着,這本身就很可笑。”姚冶不以爲意。
“或許,我已經看穿了師傅的僞裝。”羽清音一手掩目,語氣疲倦不堪。“但如今他爲何還執着於我呢?”
既然當初要將他置於死地,如今,又爲何必出現在他身邊?
師傅,可還恨着?。
“爲了尋找答案吧。”姚冶望向遠處,喃喃道。
其實深陷其中的每個人都很迷茫,他們都在等一個答案,等一個結局。
但這次不管鳳神會做何選擇,姚冶仍不會放手。縱使得不到心,他也要得到人。
“讓你想起了不得了的往事啊。”姚冶笑着彎下腰,伏在他耳畔。“清音,一定要活下去。”
溫柔不帶任何情/欲的吻落在羽清音脣角,一種熟悉的清香瀰漫脣角,有些懷念。
眼前的人再次慢慢消失,只留下昏睡的雜毛小狐狸。羽清音想不起來與姚冶有關的種種往事,但心中卻有種溫暖在逐漸復甦。
穆惜白的食材採購之旅結束歸來,進門後看到在院中落座的羽清音,微微皺眉。
“有什麼人來過嗎?”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羽清音身邊問道。
“沒。爲何這麼問?”
他們二人,懷着不同的目的,如今卻互相隱瞞。
穆惜白沉默,視線從羽清音懷中的雜毛狐狸移到他泛白的嘴脣上。
“你會不會欺騙我?”
“什麼?”
羽清音努力擺出的微笑潰不成軍。欺騙這詞談何而來?好端端地怎麼就談到了欺騙不欺騙的問題呢?這一世的穆惜白也未變分毫,羽清音無法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任何信息,連他的情感波動也都無法探知。
“……你說過你是羽軒閣閣主,那何時帶我去瞧瞧?”
穆惜白移開視線,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啊,也是,該去見見涅凰了。”
羽清音順着他的話題聊下去,他也不想被穆惜白察覺到什麼。
從姚冶口中得知的事情,羽清音無法做到坦然。說實話,下次再見到涅凰,他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那孩子。
“好。”
說完,穆惜白便離開了院子。
“都不問一下涅凰是誰嗎?”
羽清音擡手撫摸懷裡沉睡的姚瀾媚,自言自語。
二人都未發現,這隻雜毛小狐狸曾在穆惜白離開時睜眼看着他的背影許久。
慶祝完穆惜白的生辰,介於最近的氣氛有些冷場,經過大家(其實只是羽清音一個人)的商討,羽清音決定帶穆惜白去逛逛都城長安,順便爲了幫他奪回皇子之位招兵買馬。
這個決定宣佈後,穆惜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然而之後的幾天,他卻頻繁不知所蹤,讓羽清音不免心生疑慮。
敲定啓程日期的前一天,穆惜白再次鬧失蹤,而當他再次回來後,羽清音已經可以察覺到他身上明顯的差異。
此時穆惜白散發的氣息已與凡人不大相同。
三人搭乘馬車前往都城長安。
爲了能讓穆惜白成爲皇帝,首先要握有財權,再奪得兵權,一步一步將當前的統治擊潰。羽清音把謀權篡位之事想的如此簡單,要是被司命知道了,一定哭笑不得。而羽清音也真的沒有那個才能去插手王朝權力的競爭。
四方神之中,青龍孟章神君象徵權力,白虎監兵神君象徵殺伐,玄武執明神君象徵智慧,而朱雀陵光神君象徵仁愛。由此可見,羽清音既不擅長領導衆人,也不擅長戰爭打鬥,更不擅長玩弄頭腦,他更適合風花雪月,花天酒地。
而且,現在是否要兌現對穆惜白的這一承諾都已經不重要,但爲了不讓他起疑,羽清音仍堅持爲凡人‘穆惜白’這一世的幸福而奮鬥。
馬車顛簸行進,車內氣氛尷尬。姚瀾媚自從上次身體被姚冶借用後,便頻繁陷入昏睡,老實了許多。而少了她的吵鬧,已然相顧無言的羽清音與穆惜白此刻更是相望無語默然。
穆惜白並沒有主動跟羽清音說話的意思,他掀開簾子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羽清音則盯着他的側臉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那次是羽清音、穆惜白與未央三人一同到凡世遊玩。彼時的那個穆惜白還是個纏人精,羽清音所去之處,他必會緊緊跟着,而且還會插手他的生活起居,完完全全捲入他的人生。
穆惜白包攬了所有“後勤”工作,自動請纓爲羽清音買吃買喝,服務到車前馬後,這讓本來負責飲食起居的未央閒的要命。而一直讓羽清音十分不解的是,穆惜白每次剛到凡世都要買來桂花糕塞給他。雖然不討厭,但穆惜白對此的執着讓羽清音一頭霧水。
“他要去買就隨他。”對他的這種行爲,羽清音不去詢問,反正他巴不得穆惜白趕緊從身邊消失,這樣自己就可以放開手腳,醉生夢死,酒池肉林。“我們去逛我們的。”
“話說,閣主,”未央對一臉盪漾的自家主人說道。“錢袋還在穆公子身上。”
言外之意,穆惜白離開後,他們二人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寸步難行。
本來笑得春風得意的羽清音一下子轉變爲六月飛雪。
“什麼?!”
未央也十分無奈,出門前,穆公子默默將錢袋拿走,並遺落一本書。他撿起來,剛好看到翻開那頁寫着:
“要想留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他的胃;要想留住一個風/騷男人的心,除了胃,還得留住他的錢袋。”
一臉黑線的未央合上書,看到了上面所署名三個大字。
羽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