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狂歡其實是孤獨
程諾晚上沒有和蘇淺喝酒,因爲要挑燈鏖戰,可是連續做了幾個方案都不能讓自己滿意。他懊惱地站起來,抓了抓頭髮。沒有靈感!本來策劃就是羣策羣力的事嘛,想來越尚也一定是一羣人在討論着。這次卻要以一敵百了。
去水龍頭前衝了衝了頭,程諾重新坐在電腦桌前。唉,還是毫無想法。沒有案子可以借鑑,好不容易大家想出來的東西又太深入腦海了,完全被禁錮住了。
手機突然響了,是貝寧那個丫頭:“幾點了?你還打電話?”
“你不是還沒睡嗎?叫什麼啊?”貝寧一點兒都沒有被他的壞語氣嚇到:“我本來想關心你一下,今天的提案怎麼樣,看來不用了,你失敗了吧?”
“現在纔想起來關心?”程諾嘟囔着,下午她都打過電話來問安逸的事。
“想起來就不錯了。”
“也是。不過我沒有失敗,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那怎麼還這個死相?”
“因爲要2次比稿。”程諾站起來,撲倒在沙發上。
“爲什麼?”
“出了內奸,有家公司的方案和我們的方案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完善一些。”
“這算什麼事啊?”貝寧有些驚訝:“那你一定要頂住。”
“是,不頂也不行啊,爲了防止再次泄露,現在是我一個人在做方案了。”程諾嘆氣。
“不會是謝羽麟設的局報復你吧?”
“他不會拿公司開玩笑,再說了,你哪有那麼大魅力?還是認清現實,把他忘了吧,你的人生還美好着呢,沒準兒回來的時候就能有豔遇。”程諾故意調侃。
“你死定了,我馬上就到新加波的機場了,3個小時後就起飛,你給我等着。”貝寧暴怒。
“唉,真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後哦。”
“哦,安逸怎麼樣了?”
“都已經12點了,她現在應該睡了。你對她那麼關心,也該關心一下自己。對了,你不在的時候都是好消息,谷豐的店開業了,生意火得不得了。而且聽說江琳也已經手術了,能保住子宮,看看人家小兩口,風雨之後見彩虹了。”
“你是不是也想見一下啊?那就繼續努力吧。”貝寧冷笑。
“嘲笑我是不是?我就見個給你看。”程諾不滿,可是心底又莫名,今天見到了彭越,卻怎麼也無法找到曾經相愛的那種感覺了。
貝寧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掛了電話。
程諾將手機扔在了一旁,見個屁彩虹,如果搞不定2次比稿,一樣還是暴風雨,心情也緊接着就低落了。
大巴到了機場,貝寧與機組的同仁走進機場大廳。就算是深夜,機場裡也還是人流不斷。在出發大廳裡,處處有離別。
一對男女吸引了貝寧的注意,那兩個人始終擁抱在一起,彷彿惟恐分離一般。可是從年齡上那個男人,應該已經過了毛頭小夥子的年齡,那女人始終是背影,但看上去算是年輕。很難不去YY這是不是又是已婚男與情婦偷來的一場旅行,只是他們能偷一時,卻偷不了一世。
貝寧突然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再不用去擔心有這樣的眼光去打量自己,她露出了笑容。那個男人正好看過來,與她目光相對的霎那,有一絲閃躲。是的,就是這種閃躲,永遠見不得光,也永遠見不得別人的目光的閃躲,她貝寧再不會有了。
輕哼着歌曲,貝寧感到一種幸福感。
乘務長忍不住問:“你吃了蜜蜂屎?從來沒見你這樣笑過。”
“也許。”貝寧的笑容依舊,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笑嗎?到底這是怎樣的笑容呢?她走進盟洗間,鏡子中的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真的很漂亮。
愉快地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乘客就登機了。貝寧來到機艙口迎接,她今天的笑容真的很漂亮,引來很多乘客的會心一笑,即便是凌晨2點半。
突然,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謝羽麟的老婆——衛寧!貝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閉了下眼再睜開,真的是。而且這身衣服……就是剛纔與那個男人擁抱的身影!
貝寧只感到一陣暈眩,不知道是內心的狂喜還是劇痛,她站立不住,身子劇烈地搖晃起來,她連忙轉身走進服務區。
人生真是奇妙,貝寧想笑,可是眼淚卻在往外狂瀉,乘務長走了過來:“怎麼了,貝寧?”
“沒事,我真的是吃了蜜蜂屎,喜極而泣。”
乘務長打量了一下貝寧:“別瘋了,快去補妝。”
“好。”貝寧拿出溼紙巾擦去被眼淚弄花了的妝容,重新畫好,彷彿又新生了一般,亦如《畫皮》裡的小唯那般,心底有一份希翼。
從新加坡到北京的飛行時間並不漫長,在11點的時候,貝寧已經回到了立體城。她仰望着最那棟寫字樓,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天憫人感。
疾步跑回家,路過程諾的家門口,貝寧遲疑了一下,按響了門鈴。
程諾迷迷糊糊地打開了門,一看到貝寧,連忙護住頭:“連家都不回,就要來打我?”
貝寧徑直走進程諾的家,將行李箱扔在一旁,瘋狂地笑起來,笑得幸災樂禍,又笑得悲天憫人。
“你沒事吧?”
“我有事。”
“啊?”
“謝羽麟的老婆!他的老婆竟然也劈腿。”貝寧笑得眼淚涌了出來。
程諾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很有迫不及待跑去告訴謝羽麟的想法吧。”
“你怎麼知道?”
“瘋子都這麼幹。”
“你纔是瘋子。”
“你這麼做就和那個毀了談笑的石孜沒有任何區別。”程諾的覺還沒有醒,今早7點多了才睡下,才3個多小時而已,就被這個倒黴孩子貝寧吵醒,真是悲哀。但是對貝寧又不能不理睬,她真的是崩潰的邊緣了,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我真的想看到謝羽麟知道這個會是什麼表情。”貝寧沒有理會程諾的說教,雖然她可以去罵,去勸說安逸,但是勸人容易度己難。
“他能有什麼表情?你以爲你說了他就能後悔致死嗎?別傻了,沒準兒他早就知道呢,反正唯一的事實就是他不會離婚,然後來找你。”
貝寧瞪着程諾:“狗嘴裡果然吐不出象牙,而且你還沒刷牙,口臭死了。”
“這叫忠言逆耳,你已經不清醒了,我得給你當頭棒喝。一個女人一輩子,難免會傻一回的,但你已經傻過了,該學聰明瞭,沒想到還這麼傻?就算他謝羽麟離婚了,也一樣會再找一個能幫上他事業的女人的,你永遠是備胎,還是永遠用不上的那個。你的型號不對,你幫不上他任何忙。”程諾說完轉身走向洗手間,準備刷牙。當然他也覺得這話有些說重了,可是誰讓她在自己還不太清醒地時候跑來的。
突然,貝寧從程諾的身後一把抱住了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程諾一下挺直了後背,撕心裂肺的哭聲,以及顫抖的抽泣,弄得他也有些傷感。但是貝寧緊貼着他的後背,那玲瓏的曲線,唉,程諾立即鄙視自己。
分開貝寧的手,轉過身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哭。
看到她凌亂的秀髮,程諾幫她縷了縷,真心地說:“你今天有這種想法,其實是挺正常的,不是隻有瘋子纔會有。但是,你應該知道,不該讓同一個人,帶給你相同的痛苦,你應該免疫了,除非是你不長記性。別以爲他重複傷害你,你的傷口就會習慣到麻木,其實那只是害怕去適應沒有他的生活而已,不是你還愛他,只是你還沒有放下他先放棄你的事實而已。”
沒想到程諾把她自己看透了,貝寧哭得更傷心了。
過了很久,貝寧竟然靠在程諾的懷裡睡着了,他無奈地將她放在沙發上,又去拿了枕頭和毛毯。
真是個傻女人!程諾很無語,也很無奈,更有氣憤,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根本不值得愛。可是有時愛着愛着就開始犯賤,自己也一樣。
洗臉刷牙完畢,程諾想了想,給安逸打了個電話:“你好些了嗎?”
“還好。”
“已經上班了?”
“沒有,今天請了假。”
“那來我家好不好,貝寧在我這裡,她非常難過。”
“好。”
很快安逸就來了,不過在門口時有點遲疑。上次在這裡聽到的事情,讓她痛苦到無力自拔。但是貝寧又怎麼會難過呢?她按響了門鈴。
程諾立即打開了門:“她現在睡着了。”
“怎麼會這樣?”
“她在回來的時候,看見謝羽麟的老婆了。”
“他老婆應該不認識她啊。”安逸緊張得要死,難道她爲難貝寧了?
“不是,是他老婆好像在劈腿。”程諾撓頭。
“那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安逸一下就感受到了。
“是,所以很傻。”
安逸走到沙發旁邊,貝寧臉上的淚痕很清晰,即便是睡熟了,還有眼淚涌出來。她心疼了,伸出手,抹去她的淚滴,自己的眼淚卻一下就涌了出來。
程諾有些手足無措了,他這是乾的什麼事,原本是想讓安逸照顧貝寧,自己好去繼續想方案,結果……
“別難過了,你和貝寧都是好女人,是那些人渣不好。”程諾說。
“昨天,蘇淺給了我本書看,我覺得我好多了。”
“什麼書。”
“《時間的終結》。”
程諾的心裡一突,這書名很衰啊。
“看完了,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不是覺得萬念俱灰了吧?程諾心裡滿是寒意,這蘇淺也是,沒事給安逸看這書。
“在相愛之前,也許曾經相遇。相聚的每一刻,就是將來。縱使有一天,分開了,天涯各處,仍然是在一起的。這樣相信的話,就會比較幸福了。”
“胡說!”程諾眉頭緊鎖:“什麼是幸福,你知道嗎?”
“幸福就是在一起,另外幸福不是我會給,而是拿去吧,我都給你。”程諾突然有種釋懷,他突然覺得對彭越不再是歉疚了,是的,他把自己能給她的都給了,而且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感到了幸福,而現在她不幸福,她想離開,他愛她,卻發現再也給不了什麼的時候,就該放手,讓她去擁有幸福,這纔是爺們。
下午3點的時候,貝寧醒了,看到坐在旁邊的安逸,有一陣恍惚。
“你醒了?”
“是,好餓。”貝寧看到程諾聞訊從書房裡跑出來,明白安逸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什麼好遮掩傷悲的了,眼淚又涌了出來。
程諾翻了個白眼:“有些事情可以原諒:比如腳臭,做菜放多了鹽,忘記給你買禮物。但有些事情不能原諒。一再蓄意出軌,漠視你的感受,踐踏你的自尊,就得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你不是挺明白的嗎?我給你們做午飯,然後回家去。”
“你知道什麼?”貝寧抽泣着,也不忘和程諾較勁:“我不是爲了謝羽麟哭,也不是爲了我自己哭,我是高興的。”
“那是最好。”
“滾。”貝寧看出程諾眼中的瞭然,低了頭。
安逸拉住貝寧的手:“你很了不起。”
程諾搖了搖頭,走進廚房,做了一頓簡單的麪條。
憋到現在,方案還是沒有方向。一邊做麪條,一邊鬱悶。
貝寧吃麪條的時候,似乎真的沒事了一樣:“你的方案想得怎麼樣了?”
“毛也也沒想出來。”
“那就出去走走?”貝寧將碗推開。
安逸也將碗推開了,她吃得很少,似乎還沉浸在痛苦中。
“去那裡走?”
“跟我們去看我二姨去,明天她又要化療了。”
“好啊。”這個提議不錯,可以聽聽曾嘉蘭的建議。
安逸本不想去,但沒有理由推脫看望病人。
來到醫院的時候,蘇淺正在曾嘉蘭的病房裡,詢問業主委員會競選的事。
“你終於想通了嗎?”曾嘉蘭很高興。
“我想讓一個人高興。”
“那你來了以後,會讓很多人高興。”
“也許吧,我盡力而爲。”
很多人都是爲了別人的期望而努力的,以前總覺得這樣很傻,但是現在,蘇淺覺得這是一種幸福。
看到貝寧與安逸,還有程諾走進來,蘇淺笑着往旁邊挪了下,並沒有想離開的意思。今天不忙,有五個他負責的病人出院了。
貝寧坐在了病牀上,安逸靠在窗前,程諾挨着蘇淺坐了下來。
“你們怎麼都來了?”曾嘉蘭很高興地看着他們,年輕真好。不過貝寧與安逸的眼中明顯有悲傷,她看向她們:“朋友送了我幅畫,你們看看好不好。”說着指着靠着牆放的一個畫框。
貝寧將它翻轉過來,是幅油畫,她不懂畫,安逸也不懂,但是這畫的意境卻一下吸引了她們。
畫面一點也不復雜,是一個打開的窗,窗邊有一盆藍色的鳶尾花。窗裡站着一個雙手環抱胸前的女人,低垂着眼眸,小小的臉、高挺的鼻子,嘴巴緊閉着,好像在思念一個人。
“怎麼樣?”
“還好。”貝寧回答,安逸也只是點了點頭,除了還好,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我很喜歡這畫。”
“爲什麼?”
“我喜歡他畫的畫,他畫裡的女人都是喜歡這樣雙手抱於胸前的。”
“那有什麼好喜歡的,我和安逸現在也是這個動作,你還是喜歡活人得了。”
“他和我說過,他覺得女人擁抱着自己的時候是最動人的。你們能明白嗎?”
貝寧是聰明的,她看向曾嘉蘭,露出一點兒沒心沒肺的笑容。
程諾和蘇淺也聽懂了,但是安逸卻嘆氣了。
曾嘉蘭思考了片刻,拿出心理師的專業疏導水平來。
“安逸,你覺得真、善、美這三樣東西應該怎樣排列?”
安逸想也不想,便說:“當然是真,善、美。”
“我覺得是美、善、真。”
“爲什麼?”
“真實的東西,有時是很殘忍的。”
“說得是,但是隻活在謊言裡,又會不甘心。”安逸低垂了頭。
“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些道理你都懂得。”曾嘉蘭微笑。
“可是她又寧願生活在謊言裡。”貝寧立即指摘,可是看到程諾瞟過來的眼神,也閉了嘴,她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
“你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吧?”
“當然。”貝寧和安逸異口同聲。
“那你們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從現在的低谷裡走出來。”
“什麼事?”
“讓彼此感到幸福。”
“靠,這是男人該做的事。”貝寧忍不住粗口。
“朋友之間也要有這樣的承擔啊?而且,幸福感是什麼?並不只是愛情才能讓你有幸福感。”曾嘉蘭意味深長地
說:“幸福感卻能讓你去感知愛,當真正的愛情降臨時,你纔會珍惜。很多時候,很多人不是沒有愛過或是被愛過,而是被他們自己揮霍掉了。”
“二姨,你天天做知心姐姐,真的很有心得。”貝寧不由得感慨:“好吧,我試試看,總比沒有去做強吧。”
曾嘉蘭嗔怪:“難道你不需要知心姐姐嗎?”
“需要。”貝寧看向安逸:“來吧,讓我感到幸福。”
程諾差點吐血:“你能認真點兒嗎?”
“你怎麼跟巴斯滕訓教蘇亞雷斯似的?”貝寧撅着嘴:“你能不假摔嗎?你能假摔得認真點兒嗎?可是假摔再怎麼認真也是假摔。”
“那你覺得幸福是什麼感覺?”曾嘉蘭問。
“不知道,那種感覺挺虛無縹緲的。”很多話不能對親人說,但是貝寧在心裡對自己說:“幸福的感覺,她原本有那麼一瞬間擁有了,那就是在機場釋然的一瞬。但是緊接着又認出了衛寧,一切又變得糾結。”
“幸福是可以落到實處的,只是現在的我們已經變得冷漠,對很多舉手之勞都變得漠視。”曾嘉蘭嘆氣:“幸福感其實很簡單,就是有被人惦記和關懷的存在感。”
突然程諾有了靈感,他站起來:“對啊,這次競選的目的是不是也是要選出能讓業主們感到幸福感的人?”
曾嘉蘭一愣,對年輕人跳躍性的思維還是得適應一下。
貝寧皺着眉瞥了一眼程諾,他就差手舞足蹈了,再看向安逸,她正認真地思考着什麼。
這時小精靈嶽翎也搖着輪椅進了病房:“你們都在啊,太好了,難道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的檢查結果?”
“什麼檢查結果?”安逸回過神來,有些不安。
“我可以出院了啊,你們會捨不得我吧?”嶽翎開心地笑:“醫生叔叔們看了我的CT片子,說是病情得到了控制,我可以回家去休養了。”
“真的嗎?”安逸難以置信,唯恐是個假象,看向蘇淺。
蘇淺點了點頭:“小嶽翎終於可以回家了,雖然休學了一年,但等9月開學的時候,就可以去學校了。”
看來醫學真的是發展了,安逸欣慰地笑了。
“我有禮物要送姐姐,等我一下。”嶽翎搖着輪椅離開了。
安逸再次向蘇淺確認:“她的病情真的得到控制了嗎?前幾天她還在說很疼啊?”
蘇淺沉默了,真實的東西,確實很殘忍。
安逸捂住了嘴,不敢去追問,也怕蘇淺說出真相的時候,嶽翎恰巧聽到,整間病房都變得沉寂。
沒一會兒,嶽翎就帶了個本子過來:“這個是我寫的中國版《一公升的眼淚》,不過名字叫做《一生的微笑》。還沒寫完,不過真的很想讓姐姐看,所以就抄了一份給你。”
安逸接了過來,將嶽翎攬在懷中,強忍着眼淚,很難擠出笑容。
良久,嶽翎坐正了身子:“我要去收拾一下了,明天一早就回家去,還要和很多人告別呢。”
“好,你回家後,我也會過去看你的。”安逸努力瞪大眼睛,唯恐眼淚掉下來。
嶽翎連連點頭:“好的。”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衆人不禁唏噓。剛剛還在討論着幸福,可是眼下看到的卻都是不幸。
安逸打開嶽翎的日記本,她的字寫得並不工整,許是在寫作的時候,也會感到疼痛的緣故吧。
扉頁上寫着:“不管怎樣疼痛,我都要微笑,因爲這微笑,媽媽最需要。也許媽媽在失去我的時候,會痛不欲生,但是我希望我在的每一天,你都感到幸福,因我用一生的微笑感謝着你。
感謝媽媽將我帶到這個世間,雖然沒有其他人那樣健康,但這不是你的錯,而是上天給我的考驗。
感謝媽媽在我生病的時候沒有放棄我,讓我終於有了勇敢面對的信心,也讓我知道,抱怨是沒有用的,更需要的是挑戰的勇氣。每一天對我都將是奇蹟,爲了這份奇蹟,我更要微……。”
看到這裡,安逸的眼前模糊一片,一個15歲的女孩都可以看穿的事實,偏偏她們這般執念。
貝寧從安逸手裡拿過日記本,小心翼翼地翻開,彷彿捧着嶽翎的心一般。
蘇淺站了起來:“我要去看看別的病人,明天要開始化療,您今天要多吃些。”
“好。”曾嘉蘭點頭。
程諾也跟着蘇淺走了出去。
“她們兩個怎麼了?”
“說來話長。”程諾只能搪塞,貝寧的事,她一定不想四處宣揚。
“對了,你昨天給安逸看了什麼書?她好像越來越陷在痛苦裡了。”
“怎麼會?那本書是讓人活在當下的。”
“女人的領悟就是不一樣唄。”
真是有些發愁了,但是蘇淺有一種想讓別人擁有幸福感的慾望。
安逸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楊陽打來的:“今天要辦慶功宴,你這個大功臣怎麼還不到?”
纔想起來,昨天蘇淺有轉達這個事,她連忙說:“我馬上過來。”說完,安逸站直了身體,和曾嘉蘭告別,同時說:“您的提議,我會好好做的,我想這也是嶽翎想看到的。”
貝寧知道她實心眼的毛病又犯了,但是讓她有事做,也挺好。想到這裡她將嶽翎的日記遞過去:“這個小姑娘比我們都懂得幸福的意義。”
安逸點頭走了出去,貝寧在想自己也應該做些讓別人感到幸福的事吧。
想到蘇淺臨走前的囑咐,貝寧問:“二姨,你想吃些什麼?”
“沒什麼想吃的,你也會做飯了?”曾嘉蘭問。
“也就會一點兒,不過我可以告訴我媽,她們今天晚上就過來的。”
曾嘉蘭攬過貝寧:“所以我覺得自己挺幸福的,還有人惦記着。”
“有時想想,也挺羨慕你們的,至少有姐妹相互照顧,我們這撥孩子都是一個人,委屈了、病了,找誰去啊。”
“一樣會有人惦記你的。”
“可是就算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也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先離開。姨夫離開的時候,你多傷心啊。”
“但是我挺慶幸,是他走在我前面了,否則像我這樣得了病,他會急死的。”曾嘉蘭拍着貝寧:“你可真是會胡思亂想了,別這麼悲觀。”
“好吧,我去給你做個菜帶過來。”
“你準備做什麼?”
“涼拌蘿蔔。”
曾嘉蘭忍不住笑了:“也好,白蘿蔔有解毒的功效。”
“那我回去做。”
“去吧。”
“被需要着也挺幸福的。”
“是吧!”
回到家,貝寧才發現自己的行李還在程諾家,於是又去敲門。
程諾正在理思路,剛纔在病房裡的靈光一線,讓他感到興奮。突然被打擾有些不耐,打開門,看到是貝寧,立即緩和了下來:“又來幹嘛?還沒哭夠?”
“德行,我來拿行李,裡面有重金。”
“真的假的?早知道翻翻了,至少過個眼癮。”
“切。”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我親自下廚。”
“爲什麼?”
“你二姨給我帶來了靈感啊,怎麼也得表示一下啊。”
“那你直接給她做頓飯得了。”
“當然要做,不過還是得請你,沒有你也不行啊。”
“德行。那你做吧,我等着給她送過去。”
“這麼短的時間?”
“我說要給她做個涼拌蘿蔔,她挺高興的。”
“唉,這怎麼拿得出手?”
“那你做個拿得出手的,我也有面子一次。”
“那你等着。”程諾跑進廚房,打開冰箱清點了一下,這幾天沒有心情做飯,每天配送來的新鮮蔬菜都只能放進冰箱裡,竟然有這麼多?
貝寧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着程諾忙碌,如果有個男人這樣爲自己張羅晚餐,她一定會感到幸福。
將菜送到病房,曾嘉蘭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是你做得?”
“當然不是,我也就會做涼拌菜。”貝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程諾自告奮勇做的,他說你給了他靈感。不過爲什麼要有什麼2次比稿的事?你應該知道那個方案是他的原創。”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就能做出更好的方案了,不是嗎?”
“希望是吧。”
回到程諾那裡,貝寧坐下來:“我這個間諜怎麼做着這麼不爽?”
“請你吃飯了,還不爽?真是,快吃了走人,我還得趕緊寫呢。”
“切。吃完了也不走,還要看你能寫出什麼方案來,至少這次我可以給你做見證。再說了,我爸媽一會兒就到了,我這個德行,他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在難過。”
程諾看到貝寧眼中的落寞,不好再打擊她,只好說:“行吧。”
安逸按照楊陽的電話,來到了旋轉餐廳,很多的人,看到橫幅才明白,這哪裡是什麼慶功宴,而是網絡電視臺的週年慶典。
楊陽走過來:“來吧,咱們部門就差老大了。”
正往裡走,迎面走來了虞嘉,她是嘉賓,而且這次週年慶典的活動也是特靈公關承辦的。她突然看到了安逸,有些慌亂。
安逸和楊陽在前面的一桌坐了下來,並沒有看到虞嘉。
虞嘉帶着些許複雜的心情走開了。
週年慶典開始了,總編輯莎瑞納走上了中央搭建的臺子,開始發言。
安逸聽着聽着,有些感動,是啊,網絡電視臺從無到有,再到現在的規模,不管怎樣都是值得驕傲的事。
接下來很多部門的老大都上臺發了言,突然輪到了安逸,她嚇了一跳,她沒有任何準備,甚至忘記了有周年慶典這回事。
“去吧,照着這個念。”楊陽將手機遞給她,上面已經寫好了一句話。
安逸唯唯諾諾地走上臺,好在是圓形的餐廳,站在圓心處,目視範圍並不大,她微低了頭:“很高興,我們的電視臺有了現在的規模,希望以後可以做得更好。”
在掌聲中,安逸快步走下來,臉有些發燒,突然覺得有些不滿意自己,想有些改變。
吃着飯,看着大家編排的節目,安逸也笑了起來,曲終人散的時候,感到心情好了不少。和楊陽一起走出來,安逸說:“我要過去看看我鄰居的店,你要不要也去,請你吃巧克力。”
“不了,我今天有約會,怎能辜負‘桃花盛開’的月份。”楊陽屁顛顛地走了。
安逸搖了搖頭,據她所知,楊陽至少有過不下4個男朋友了,雖然每次都失敗,但是她還能這麼樂觀,真是幸福。
突然去路被擋住了,擡眼,是虞嘉。安逸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畢竟不算熟悉,而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寒暄。
虞嘉的臉上沒有笑容,儘量平淡地說:“聽說你最近正遭遇情感之惑?我也是,可否一起去喝一杯?”
“我?我不太能喝酒,而且……”安逸想拒絕,但是看到虞嘉黯然的神情,只好說:“好吧。”
兩個人近乎沉默地走進較爲安靜的“切”酒吧,虞嘉問:“聽說最近有一種雞尾酒很流行——‘重生的眼淚’,我們就喝這個吧。”
“好。”安逸一向被動。
虞嘉和安逸坐在了吧檯前,點了重生的眼淚,她問:“你想一直這樣消沉嗎?”
“不,不會。”安逸有些詫異虞嘉對自己的關心。
虞嘉將酒杯送到安逸的面前,淺淺地笑了下:“凡事都要靠自己纔好,別人的慰籍只是一時的。”她說得話裡有話,仔細回想了一下,終於將談笑和安逸串聯在一起。她安慰着自己,卻又有些說不過去,蘇淺對別人一向清冷,怎麼會因爲安逸就破了例,不僅主動安慰她,還教訓了談笑,這絕對不能忽視。
安逸點頭:“我知道。”
“昨天聽了朋友的一席話,我很迷茫,不知道她的做法是否正確。”虞嘉喝了一口重生的眼淚,辛辣中帶着奶香,口感不錯,她放下酒杯繼續說:“她把所有的理想寄託在了男人身上,鞭策着他們努力,甚至以離婚相要挾,好像賭上了一切似的。”
“與其這樣,不如鞭策自己。”安逸也喝了口酒,感覺這酒與葡萄酒大爲不同,味道很複雜,但是非常清爽,不必費盡心力去幻想它的意境,它已經直白地表達了。
“看來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鞭策自己纔是對的,至少就算賭輸了這一局,自己也得到了價值的提升,也許最後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虞嘉一口乾了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乾一杯吧!”
安逸舉起了酒杯,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和虞嘉這樣的女強人一樣,而且虞嘉詮釋過的更加激勵人心。
乾了杯中酒,安逸說:“我也想鞭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適合做什麼,可以做什麼?”
“做你最想改變的事情啊。”虞嘉滿意地看着安逸,爲了現在的對話,她可是忙碌了將近24個小時去調查安逸的現狀,也做了針對性的分析。這是她的賭注!
“我想改變的事情?”安逸不由得搖頭:“很難,我想變得有自信,我想去幫助更多的人,我想做的太多了,甚至世界和平,可惜,都只能是去想像而已。”說完,自己都覺得沮喪。
“只要你肯去改變,一定會有好的結果。”虞嘉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眼下就有改變的機會,你不妨去試試競選業主委員會委員的職務。你關心別人,想給別人幫助,但是沒有任何資源和話語權的你拿什麼幫呢?你說你沒有自信,但是當你幫助過的人給你以真誠的笑容時,我想那時你的笑容裡會滿是自信。”
“那個可是需要競選的,我恐怕做不來。”一想到需要在衆人面前發表自己的競選宣言,安逸就感到慌亂。
“總要邁出去一步,才能繼續一步步走下去啊。如果你真的想改變,就該拿出實際行動來。”虞嘉給安逸面前的酒杯倒滿:“乾了這杯吧,回去好好想想,我可以做你的後盾,但是下決心的還是要你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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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看着滿滿的酒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口喝乾,然後站了起來:“好,我想試試。”
看着安逸走出去的背影,雖然腳步有些虛浮,但是美女就是美女,總是那麼婀娜。虞嘉的笑容漸漸凝固,喝乾了酒,跑到舞池中央,發泄般地狂舞。記得一句詩是說狂歡其實是孤獨,這絕對沒錯,她就是在孤獨地狂歡着。
在空中花園坐了片刻,酒勁漸漸褪去,安逸來到了“蜜謀”,谷豐正和陳鵬大笑。
看到安逸走進來,谷豐立即走過來,擁抱住她。
安逸有些不適應,但是她感受得到,這個谷豐真心的感謝。
陳鵬也走來抱了抱他們,然後走進製作間。
“江琳還好嗎?”
“她很好,手術很成功,週日就可以出院了。”谷豐咬了下嘴脣:“我的岳父母也沒有指責我,但我還是很內疚,是我還不夠成熟,所以江琳才這麼痛苦。我以後會努力做好的,謝謝你安逸姐,江琳特別感激你,而我就是
更感激你了。有你這樣的鄰居姐姐,我們很幸福,也希望你幸福。”
安逸努力擠出一朵笑容,她也想很幸福,那就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吧,至少要努力去爭取做一個幸福的人。
這時背景音樂裡傳來一首歌:
爲什麼幸福的感覺總被思念所淹沒?
爲什麼想要的承諾只能被微笑掠過?
如果得不到靈魂豈在乎耳鬢廝磨?
如果得不到永恆又何必長相廝守?
你可以重複着初戀,卻不可以重複着後悔。
你可以重複着後悔,卻不可以重複着最愛。
“這是什麼歌”,安逸感到震撼。
“陳鵬找來的,陳鵬,這是什麼歌?”
陳鵬從製作間裡探出頭:“《愛情解嚴》,很好聽。”
“是很好聽。”安逸轉身走出了“蜜謀”。
似乎風雨都已過去,每個人又恢復了各自的忙碌。
週五,2次比稿即將開始,因爲上次的網絡直播的收視率奇高,這次也變成了全網絡直播。
安逸看着下屬們專心調試着設備,心裡爲程諾祝福,這幾天貝寧都住在自己那裡,天天都在說程諾的方案,她想不去關注都很難。
貝寧今天一早要飛香港,沒有辦法看這場直播,她讓安逸替她照看着。安逸答應了,她們兩個這幾天正努力地讓對方幸福呢,所以不會去拒絕對方的要求。
正想到程諾,他們巨星公關的一行人就走了進來,今天他們是第一個提案。這次他們一行裡少了西蒙,負責安裝設備的就變成了克里斯和傑西。
雖然這次方案是程諾自己在家完成的,但是其中很多數據等資料是他們一起完成的。
越尚公關的人也來了,他們在外面等候,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10點整,程諾走上了提案臺。
“這次我們的提案做了很大的改動,保留了部分上次提案中的精髓,添加了一個更好的主題。下面我開始進行講解:
我們將競選活動的主題定爲——幸福選票。
雨果說過:‘有一種體驗,比榮譽還要崇高,這就是幸福。’
每個住在立體城的業主都希望自己可以有這種體驗,也都希望自己的生活越來越幸福,我們希望通過這張選票,選擇屬於自己的幸福……”
程諾的講解比上次要沉穩了不少,他自己已經被自己的案子感動了,所以他投入了十分的情感,使整個提案過程都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當他講解完成時,在座的委員們還沉浸其中,良久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程諾帶着自信的笑容走出會議室,越尚的人與他擦肩而過,進入了會場。
他沒有去看越尚的提案直播,而是走到了噴泉池邊,感受那層水霧帶來的清涼,亦感受到一種成就感。
等越尚也提案完成後,業主會委員會的委員們立即做出了選擇——巨星公關全票得到了“業主委員會換屆選舉”的公關代理權,程諾感到一陣莫以名狀的複雜情緒:狂喜、悲憤、解脫、征服、幸運、快樂、自信、痛苦、激動、悸動、蒼白、無力,各種糾結的情緒一下把他充滿,卻唯獨沒有那種幸福感,他的眼中感到一陣酸澀。
此時,程諾第一個想到的是一個擁抱,他和克里斯他們一一擁抱,甚至也和謝羽麟擁抱在一起,可心底總是有一絲絲荒涼。此刻如果彭越在身邊,他會怎樣呢?腦海中閃過那張經典的攝影作品——“勝利之吻”,他不禁閉上了雙眼。
紐約時代廣場瞬間變成了立體城的空中花園,穿着一襲白衣的彭越就在在他的懷中,深情地吻下去,眼前的那張臉竟然瞬間變成的貝寧細緻的小臉,程諾一愣。卻固執地吻了下去,因爲這場勝利中,有她陪在身邊,也有她無限地幫助和鼓勵。想到這裡,他的心底終是升起一種類似幸福的感覺。
睜開眼,陽光變得美好,可是程諾的心卻亂了起來。
貝寧在週六的下午回到立體城,她按照程諾的短信去敲了蘇淺家的門:“聽說你現在很得意?”
“難道不可以?”程諾側身,讓她進來。
“哎呦喂,你把佈景設置成白宮了,蘇淺要當總統了嗎?”貝寧撇嘴。
“這個是安逸的建議,她說這樣會有助於提升自信,我把她家弄成了唐寧街10號。我還把江琳的家裡弄成了教堂,補個婚禮。”
“安逸這是怎麼了?”貝寧吃了一驚。
“我覺得她這樣挺好的,走吧,今天江琳回來,安逸和蘇淺去釣魚了,我們去谷豐家幫忙唄。”
“我更想去看看安逸。”貝寧很是不放心,安逸怎麼一下變成這樣了?
“說來我也覺得奇怪,不僅安逸要參與競選,就連不問世事的蘇淺也交了競選表格。不過這樣也好,主動去改變,總比我這個被動去改變的好。”
“還是這麼心不甘情不願?”貝寧瞄了一眼程諾:“你可真是夠累的,難道不能自我滿足一次?”
程諾沉默了,和貝寧向谷豐家走去。
來到谷豐家,只有陳鵬在忙碌:“谷豐去接江琳了。”
“天啊,這裡設計得太好了。程諾,我覺得你完全可以不在巨星上班了,自己開個裝飾公司得了,一本萬利啊,你這個申請知識產權了沒有?”貝寧都快驚呆了:“不過給我家弄的時候得免費。”
“你這建議不錯,我還真有這個想法,看看谷豐他們,剛大學畢業就敢創業了。我都這把年紀了還給人家打工,靠!”
“就是,還是給謝羽麟打工,多沒意思。對了,你那段無間道解決了沒?”
“還沒,對方沒有了動靜,真是奇怪,難道識破了我們的計謀?”
“你們不是都拿下這活了嗎?可能得等下一個吧。”
“嗯,現在這個已經轉去執行部了,我們是要接新的案子,可是說實話,我怎麼又沒興趣了?你說爲了爭取這麼個案子,我得去拉關係,派臥底,派間諜,雖然成功了,可是怎麼這麼無趣呢?”
“那你做這個得了,多帥啊。”貝寧看着這室內的佈置,充滿了崇拜:“做自己喜歡的事纔是最重要的。”
程諾點頭:“我看行,下週一我就辭職去。”
“算了,你還是從長計議吧。”貝寧連忙擺手:“要不你就前功盡棄了,對了,怎麼沒看到彭越?”
程諾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不是彭越沒有出現,而是他逃到了蘇淺這裡躲開了。他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刻與她分享這份成功,更不想看到她眼中的勝利神態。
“瞧你這副死相,她不要就算了,你也不用再犯賤了。”貝寧笑得沒心沒肺:“我需要個男傭,你來伺候我得了。”
程諾嬉皮笑臉地說:“我真的覺得你的建議很好。”
“爲什麼?”
“不知道。”
“神經,趕緊做飯去。”貝寧撇嘴,去幫着收拾菜了。
程諾看着貝寧的背影,心裡有種很想擁抱她的感覺,這是在昨天得知拿下了換屆選舉公關代理權時的第一感覺,此刻更強烈。
“喂,貝寧,你過來一下。”
“又幹嘛?”
“彩排一下,我得做好標記,過來幫忙。”
貝寧走了過來:“做什麼標記?”
“待會兒的婚禮啊,我得看看他們站在哪裡合適。”
“怎麼弄?就這點地方?”
“你過來。”
貝寧站到了程諾身邊,他點了按鈕:眼前出現了一卷紅地毯,慢慢鋪陳開來,婚禮進行曲響了起來,然後景象慢慢推進,就好像他們在往裡走一樣。兩邊還有鮮花瓣灑出來,彷彿可以觸手可及,神壇終於近了……
“太棒了,程諾,我以爲只能是靜態的,原來還可以這樣!”貝寧瞪大了眼睛。
“閉上嘴吧,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程諾呵呵一笑:“你結婚的時候,我也給你弄。這樣免得走路了,多輕鬆。”
“切,那最好是弄個海上的場景。”
“爲什麼?殉情?”
“那叫相伴到天涯海角,懂不懂啊。”貝寧說完低了頭,誰能陪她呢?
景象裡又出現了神父,主持起婚禮儀式。
“你真行啊。”
“閉嘴,好好聽着。”
貝寧很想抽他,但是神父在說:“不論她富貴貧病……你都願意陪她到生命的終結嗎?”
程諾鄭重地說:“我願意。”
虛擬的神父竟然還衝他一笑,繼而看向貝寧:“不論貧窮富貴……你都願意陪他到生命的終結嗎?”
貝寧的心底一顫,有些悽惶,她看向虛擬神父的眼眸,她們對視着,她感到一種神聖感,點頭:“我願意。”
虛擬神父露出笑容:“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貝寧還沒有反應過來,程諾的脣就覆上了她的。她感到一陣暈眩,他口中清涼的薄荷味傳來,她下意識地閉了眼睛。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貝寧才醒過神來,連忙推開程諾,臉頰通紅地跑了出去,輸入了密碼,直接進入了安逸的家。心跳得漸漸狂野起來,可是更加糾結。
程諾並沒有追過來,他也有點吃驚,默默地按了關閉鍵,走進了廚房。
陳鵬正忙碌着,看到他進來,鬆了口氣:“要快些了,還有很多東西沒弄完呢。”
“早知道弄些虛擬的食物就好了。”程諾將西蘭花泡浸水中,開始清洗。
貝寧在安逸家中,果然弄成了唐寧街10號的佈景。還好不是白金漢宮,否則就是美則美矣,卻有些悲傷,因爲戴安娜吧。
站在窗口,極目遠眺。盛夏的日光下,一切都明晃晃的。她不由得撥通了安逸的手機:“你怎麼還不回來?”
“才釣了兩條魚而已。”安逸有些沮喪的聲音傳過來。
“兩條也是成雙成對了,回來吧。”貝寧嘟囔着。
“再等一下,四點就回去。”安逸平靜地說完,掛了電話。
蘇淺看過來:“貝寧已經回來了?”
“是。”
“今天的戰績似乎很差。”蘇淺也有些抑鬱。
“也許是太熱了緣故吧。”
已經入伏了,溫度變得很高。
“看你的氣色好了不少。”安逸太安靜了,蘇淺找着話題。
“是,我在努力好起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淺輕聲。
安逸笑了下,表示感謝,她這一週,真的已經好多了。因爲她的生活裡又有了目標,雖然沒有任何把握能夠在競選中勝出,但是她會盡力。
“程諾已經幫公司拿下了公關代理權,江琳今天也要出院了,大家都好了起來,你也一定會好的。”蘇淺看她不說話,於是說。因爲貝寧這一週飛行的任務很多,程諾又要忙着做策劃,蘇淺就主動承擔了照顧安逸的責任。雖然大多數時間是沉默的,但是他們也會聊些書籍和電影,有時也會聊些不疼不癢的話題。
“你也有好起來嗎?”安逸看向蘇淺:“我前幾次見你,似乎你也是不快樂的。”
“是的,我也是不快樂的,但也在好起來。”蘇淺沒想到安逸會這麼說,更沒想到安逸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她的內心並不像貝寧所說,那麼大條。而是細膩的,脆弱的。
“怎麼會這麼快就好起來?”
“因爲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固執是個錯誤,所以要把它修正過來,所以就好得很快。”
“什麼錯誤?”安逸關切地看着蘇淺,她以爲蘇淺也有愛情的傷。
蘇淺讀懂了她眼中的意味,笑了笑:“我一直誤會了我的父親,而他因爲忙碌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和我解釋,直到他病倒了,纔在病牀上和說出事情的前因。我很後悔,但是我知道,我還有時間可以去彌補,所以我在努力修正。”
“那很好。”安逸淺笑了下,低了頭。
“不過我有很多問題需要面對。”蘇淺接着說:“比如我不喜歡關心別人的人。”
“我覺得你很關心你的病人啊,那不是刻意去做就可以做出來的,看得出,你是發自內心的。而且對我們也很關心啊。”
“我還要面對溝通的問題,別人老說我冷漠。甚至就連程諾和我傾訴他要離婚時,我也沒有給他什麼安慰。”
“溝通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要挑對的。在這種時候,你陪在他的身邊就是安慰了,不需要多說什麼,也是有力量的。”
“還有愛無能的病症。”蘇淺嘆氣:“不是不想愛,而是不敢愛,怕受傷。這個時代,最恐怖的病就是失去了愛的能力。”
安逸沉默了,自己也這樣了吧?可要真是這樣,那就太悲哀了吧?
“聽曾姨說過,這些症候羣其實都是心理暗示的結果。”蘇淺淡淡地說。
“怎麼才能消除呢?”
“不知道,也許很難,但也有可能很簡單。我記得貝寧說你有人前失語症的,可是我從來就沒覺得你有這個問題。”
“以前有,很嚴重,但是現在也發現好像沒有了。”安逸仔細去回想:“好像是那次喝了變質的酒開始的,還記得嗎?我打亂了人家的拍攝。”
“記得。”蘇淺的笑容擴大了不少。
“可是怕愛到愛無能的這個問題應該沒有這麼好治療,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醉生夢死的人了。”
“是的。”
“對了,聽說你要參加業主委員會的競選?爲什麼?”
“這樣可以把愛放大,也許就會漸漸熟悉愛的感覺了。”
“是嗎?我也報名參加了,我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關心別人,讓自己有存在感,這樣我會自信起來。”
“是啊,立體城的業主委員會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僅僅是去和物業做維權的鬥爭。”
“你打算做什麼?”
“我是醫生,就從健康、環保這個角度入手好了,一個好的醫生不應該只是會看病,應該幫助大家知道如何不生病纔好。”
“你這說法很對。”安逸連連點頭。
“如果請你也參與,你會怎麼做呢?”
“我想了,不過還不是很成熟,你別笑我。”安逸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創建一些基金會,因爲我想到了嶽翎,如果有這樣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她這樣的病患,她的笑容一定會更多。而且,我也想到了谷豐和江琳,他們也很需要創業基金。”
“你的想法很好啊,而且一定會得到很多業主認同的,加油。”蘇淺鼓勵着她。
“加油。”安逸笑了,這個笑容非常美麗。
魚漂沉了下去,終於第六尾魚釣了上來,該回去了,江琳就要回來了。收拾好釣具,安逸拎着魚簍,兩人走向停車的地方。
等安逸繫好安全帶,蘇淺啓動了車子,車子捲起的漫漫煙塵迷濛了不遠處,坐在車裡的虞嘉的雙眸。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幹什麼,這一週來她習慣了跟在蘇淺和安逸的身後。偶爾聽見兩句他們近乎無聊的對話,虞嘉覺得自己如果不是白癡就是快要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