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山重水複,柳暗花明

巴倫和阮豐的相遇,是非常經典的王道奇遇情節。

深入雪山的探險隊被風雪所困,物資耗盡之後依舊等不到救援。飢餓導致虛弱,困頓促使瘋狂,爲了活命,一個殘酷的選擇擺在他們眼前——要不要吃下同伴的血肉來維持自己的生機?多堅持一天,就多一分獲救的希望。

經過艱難的人性考驗之後,大部分人選擇了遵循本能,唯獨巴倫是個例外。

他也曾動搖過,但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徹底拋棄作爲人的底線,因此選擇了不吃的他,餓暈了過去。

在海拔數千米的雪山深處,一個人被餓暈的後果如何可以想象。

幸運的是,他堅守底線的選擇打動了一位隱士高人,甲申之亂中三十六賊排行十七,八奇技之六庫仙賊的領悟者——阮豐。

阮豐用自己包含生機的血液救了巴倫,並且將六庫仙賊傳授給了他,只留下了一個告誡:別吃人。

聽完了巴倫的講述,衆人都在腦海中構建出了一位仙風道骨、遊戲人間、堅韌挺拔的高手形象。

“阮豐…大師,就那樣獨自在雪山之中苦修了幾十年?”

馬仙洪有些驚訝,語氣中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尊敬。有實力又有原則的人,總是能夠贏得人們的尊重。

“是啊,”

巴倫也是一副崇敬的表情,接着又轉爲遺憾,“不過後來他離開了。”

“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張楚嵐痛心疾首,如果有這樣一位前輩可供諮詢,那該多好,能夠獨自一人隱居雪山數十年,早該忘了一切俗世間的恩怨糾葛了吧?再加上巴倫的關係……

“唉……”

“既然阮豐大師短時間內沒有線索,那麼大家還有別的人選嗎?”

海希看向王也,“甲申三十六人中,武當派可出了不止一個啊,這幾十年裡,周聖前輩跟你們就真的一點聯繫都沒有嗎?”

“誰知道呢,反正我是沒見過。”

王也一副“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的”的表情,“我在武當山上才呆了幾年?”

“那宋勉呢?這個人你聽說過嗎?”

“沒有沒有,一個都沒有。”王也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問三不知。

“喂,你該不是擔心會連累武當派所以纔不說的吧?”

海希懷疑地盯着王也看了一會兒,但這個憊懶貨不肯說,他們也沒辦法,“好吧,那暫時先排除武當派,除了武當之外,三十六人中,天工堂出身的有三個,老馬,你對天工堂……”

“沒有任何印象。”馬仙洪搖頭,他是個實在人,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吧,接下來是唐門,他們也有兩個。當時的說法是內部處理掉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怎麼,你不信?”

“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正當的理由可以去試探一二。”海希將目光投向張楚嵐。

“跟我有什麼關係?”張楚嵐雙手抱胸,一臉驚恐。

“十幾年前,隱世多年的你爺爺突然現身,隻身闖入唐門,引得時任門長楊烈親自出手追殺……”

說到一半,見張楚嵐豎起了耳朵,海希悠然住口,“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嗎?想知道的話,就去唐門問問,順便打探一下董昌和許新的蹤影。”

“你是想要我死嗎?”

張楚嵐一副牙疼的表情,“唐門門長因爲我爺爺死了,就算他們是同歸於盡,唐門也不會歡迎我的,你讓我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放輕鬆,”

海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也不是沒人罩的散人了,我們新截可是十佬會的一員,再說還有老天師呢,唐門只要不是瘋了,就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最多吃點小苦頭,連這點代價都不願意付出,你還想要尋找真相?”

“……好吧。”

張楚嵐沒得選,這件事直接關係到馮寶寶,他纔是最關心的人,的確沒有推三阻四的立場。

不過就在他們開始計劃如何搞定唐門的時候,一條意料之外的消息傳了過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海希掛斷電話,“走,咱們先北上!”

……

……

東北高家。

“大哥,真的要告訴他們嗎?叔祖的消息?”

高勇有些遲疑,“還有那個……”

“不說的話,二壯怎麼治?”

高濂沉默良久,吐出一個菸圈,“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風后奇門的傳人不一樣被逐出了武當麼?二壯已經是咱們家最接近成功的一個了,這回要是能治好,就讓她加入新截。咱們家以後,就別試了。”

“那可是八奇技啊!哥!”高勇失聲驚呼。

“八奇技又怎麼樣?!”

高廉彷彿也怒了,“沒有得到它之前,咱們是四家之一,一點也不比王、呂、陸差,現在呢?他們都是十佬,咱們卻只能加入公司,你以爲我這個東北大區負責人當得很威風麼?還不是沒辦法!爲了一本破功法,咱們都快從四家裡面除名了!”

“這,唉……”

高勇嘆了口氣,這些他又何嘗不知道呢?但到手的八奇技啊,誰又能忍住不練?

武當不也因爲風后奇門,導致周聖那一代的老道士幾乎死絕了麼?也就陸謹是個奇葩,通天籙捏在手裡幾十年,別說傳下去了,自己都只練了個皮毛。難怪人家擁有偌大的名聲啊,服!

“對了,還有個事,下面的警察局報上來一個消息,說是有一位老人家去局裡自首,說自己小時候殺過一個小日子。”

“這不是很正常麼?”

高廉按滅菸頭,“放在建國前的事,還得給表彰呢。嗯,你安排給他們家一點照顧。”

“這些我都知道,重點是,警局派人去看了,死者好像是個異人,而且還留下了一柄非常詭異的妖刀。”

高勇解釋道,“有人不小心觸碰之後,就像被控制了一樣,失心瘋似的亂砍人。最後被砍斷一隻手臂才解脫。現在那把刀沒人敢碰了,這是照片。”

“一柄妖刀麼……”

高廉接過照片一看,神色立刻凝重起來,“這難道是,那一把刀?你立刻親自去現場,把刀帶回來,注意不要用身體和炁觸碰。”

……

……

“高家主,別來無恙。”

“馬教主,還有諸位,怠慢了。”

見禮過後,雙方入座。

“無妨,高家有些不願爲外人所知的秘密,我們都理解。”

海希接過話頭,“那麼這次,您是下定決心了?”

“……是的。”

高廉微微頷首,“其實也跟諸位的身份有關,小女若能被治癒,我希望她能加入新截,迎來新的人生。”

“加入新截?”

這顯然出乎了馬仙洪和海希的意料,兩人對視一眼,海希發問,“公司會答應嗎?”

高二壯可是東北大區的臨時工,而且她這個臨時工跟別人還不一樣。七個大區之中,類似於王震球這樣的臨時工,換了就換了,他和公司本就是各取所需。如果是馮寶寶這樣的,她本身蘊含的麻煩屬性還要大於給公司帶來的收益,所以公司放人非常痛快地放人,甚至是主動提出。

但像華南的陳朵和東北的高二壯,情況又有所不同。

陳朵本身蘊藏的危險性太大,不管當不當臨時工,都必須處在公司的監管之下,成爲臨時工反倒有一些外出的機會。至於高二壯,則完全是公司撿便宜了,她在網絡領域之中如同神明一般的表現,算是公司的底牌之一。

這樣的人想要離開,哪有那麼容易?

“我會讓他們答應的。”

高廉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很有力量。

“那我們沒有問題。”

“好,”

高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那我們就可以說說二壯身上發生的事了,如你們所想,二壯的傷勢的確是因爲一門功法造成的。它叫做——大羅洞觀。”

“八奇技之一,大羅洞觀?”

海希眯着眼睛確認了一句。

“不錯。”

“那不是谷畸亭的……”

“不知道你們清不清楚,當年的甲申三十六之人,除了無根生外,還有兩名全性成員,一個是古畸亭,另一位叫高艮。”

“姓高……莫非?”

“正是,高艮,與我們高家有一些牽連。他本是一氣流弟子,後來加入全性也只是僞裝,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刺殺無根生這個全性掌門。”

高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可惜,無根生這個人太可怕了,高艮叔祖在近距離觀察他的過程裡,不但沒有出手,反而被他折服,最終還義結金蘭。他的臥底計劃家族是知道的,因此最開始的時候,那份名單傳出,別的門派家族紛紛震怒,唯獨我們幾乎不爲所動,只是耐心等着他回來給個解釋。

“這一等,就是很長時間,後來有一天,叔祖身負重傷回來,同時也帶回來一本秘籍,就是大羅洞觀。那個時候,全天下都在圍剿三十六賊,搶奪八奇技,我們突然得到其一,也不敢聲張,甚至都沒有安排族人修煉。

“直到那場風波徹底過去,三十六人大半伏誅,這才挑了些族內精英開始修行,卻沒想到……”

高廉的聲音開始顫抖:“七十年內,二十三名高家子弟,練一個死一個,無一例外!最開始,我們只當是奇功難煉,可犧牲了十幾名家族精英之後,我們就停不下來了。已經付出了這麼多,要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還怎麼那些先輩?於是只能前赴後繼……堂堂高家,沒有被外敵打垮,反倒是被這一門功法給摧毀了根基。唯一的例外就是二壯,她也失敗了,是我親手……”

聽聞高家秘事,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等高廉重新穩定住情緒,海希這纔開口:“八奇技的修行有門檻,這事兒我們都很清楚。從目前的瞭解到的情況看,風后奇門算是最危險的一種,邁過不去,精神會一直被困在內景之中,外在表現就是瘋了。這大羅洞觀……”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能否借我們一閱?還有,大羅洞觀的修行是否以閱讀秘籍爲開始?”

“那倒不會,”

高廉將早就準備好的秘籍遞出,“只看秘籍而不親身嘗試的話,是沒有危險的。”

接過秘籍打開,海希和馬仙洪開始閱讀。

“人之所得,皆不能全受於天者…以其制於天,而天不畀之也……”

按照秘籍所描述的,想要洞觀千古,笑歌自樂,就必須要打破天對人的束縛,而打破的方式,就是拋棄人身,徹底遁入另一片天地。而這片天地,名爲內景!

“拋棄人身束縛,暢遊於內景之中……”

海希想起漫畫中對谷畸亭寥寥幾次出手的刻畫,爲什麼他可以在術字門的圍攻下突然消失,還能令帶隊的胡圖大師發瘋?

爲什麼阮豐說他來去自由,想去哪裡都不受束縛?

爲什麼他可以多次附身其他異人,對王也出手?八奇技傳人這麼多,他爲什麼偏要追着王也不放?

是仇恨,亦或是……忌憚?

如果谷畸亭變成了一個捨棄肉身只存在於內景之中的幽魂,那麼他自然可以憑空消失,遁入內景;而胡圖大師作爲一名術士,修行時進入內景會受到他的偷襲,因此發瘋;又因爲全天下所有人的內景都是相通的,所以他可以隨意附身別人,對王也出手。

而之所以對王也如此重視,大概是因爲,風后奇門會在某種程度上剋制大羅洞觀吧?

大羅洞觀只是藉助內景這片空間的特殊性,打破了天對人的諸多束縛,讓谷畸亭擁有了洞觀千古的能力。

但風后奇門練到深處,是可以“化吾爲王”,成爲內景空間主宰的!

作爲一名依附於內景空間而存在的幽魂,谷畸亭怎麼可能允許內景空間出現真正的“王”呢?

“解釋得通,全都說得通了……”

海希低聲呢喃,‘所以高家這些失敗的人也未必就真的是因爲資質問題,或許是被提前埋伏在內景之中的谷畸亭給幹掉了?至於唯一的例外高二壯,則是因爲她的先天異術,讓她找到了一片嶄新的,同樣可以寄託精神的空間——網絡。這裡是谷畸亭管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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