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

前文旺子由天水趕回,到了王家酒鋪一看,諸俠業已分別辭去,問知張莊羣賊中的元兇首惡已全伏誅,山口內兩條河渠業已興工,當地只剩鐵笛子和王氏父子爲首,率領民夫修那水利,跟着師徒相見,奉命練習騎馬,和各位師長所傳武藝。當地土人均感鐵笛子的恩義,開渠之事又與本身利害有關,人心振奮,個個努力,到了十一月底便大體完成。旺子隨奉師命去往間中有事,臨行給了兩封書信,並未言明所去何事,只說到了青林壩,尋一姓卜的人,便知究裡,還給了兩百銀子的路費。這時天降大雪,旺子行至張王廟大鎮之上,投宿在一家最大的客店安平店內,店主樑五自稱受過沈鴻、樊茵夫妻雙俠的好處,對客十分厚待。旺子先頗懷疑,又不願無故受人款待,身有要事,不敢泄露來歷,好些爲難。後見主人對他十分誠懇親切,又是小花雲豹引來,細察樑五神情不像是假,也未盤問他的來歷姓名,心方略定。飯後上炕安息,睡到半夜,忽聽馬撞窗戶,起身一看,見月色甚好,知道馬甚靈慧,此舉必有用意。先疑落在黑店之中,拿了兵刃包裹正往前走,馬忽含了包裹,轉身回房,也不知什麼用意。

到了正院,見四外靜悄悄的,並無異狀,惟恐引起誤會,正在遲疑,先聽房頂冰雪微響,由東小院傳來,忙即掩過,還未到達,便見樑五同了一人手持兵器,由角門內引出一個店夥,埋伏樹下。剛看出主人不是惡意,另外還有幾個壯漢均是店夥,也都拿了兵器走出,似想保護旅客,只在當地埋伏,安慰客人,請其不要驚慌。同時微聞東小院內有女子怒喝了一聲,樑五等三人聽出賊黨業由房頂趕往上房偷盜,跟蹤趕去,動起手來,金鐵交鳴之聲甚急。正聽之間,旺子蹤跡也被內一壯漢發現,由身後掩將過來。旺子聽出有警,忙即縱身回顧,正是先前送酒菜的夥計,問知來了劇賊,樑五等三人業已動手,忙即跟蹤掩去。快進門前,瞥見一條白影由那一尺多積雪的房頂上飛越而過,一晃不見,這等又鬆又浮、剛凍成冰的新雪何等鬆脆,那人飛行其上,竟會悄無聲息,知是一個輕功極好的能手,心中一驚。因正院幾個守望的夥計似都看見,均未作聲,也不知是敵是友。想起以前師長之言,匆匆聞上解藥,仍往前走。

初次臨敵,甚是小心,轉過牆角,探頭一看,院中的人業已倒了五六個,雙方好似剛剛分完勝敗,倒地的人俱都未見轉動,也無聲息,似已死去。同時瞥見兩條帶有刀光的黑影,正往上房東首一問相繼縱去,只看到一個背影。因雙方都是夜行人的打扮,急切間分不出是哪一面得勝,覺着雙方都有不少的人,自己人單勢孤,不敢造次。正打算看清形勢再行下手,掩身暗處,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地上倒着六人,樑五等三人全在其內,照此形勢,分明來賊厲害,樑五等店家全被打倒,自己如何能行?其勢又無後退之理。正在進退兩難,忽聽上房又有女子怒喝之聲,跟着便聽兵刃交觸,雙方喝罵,動起手來,不由激動義憤,也就不再顧忌,怒火一撞,正往前縱。旺子因受師長指教,動作十分機警,照例不先出聲呼敵。剛剛縱到臺階上面,側顧地上六個店家,樑五和內中一人似在轉動,救人心切,也未留意。又覺賊黨厲害,暗器業已取在手內。正想隔窗窺探,看清形勢再行下手,猛瞥見一條黑影由房中縱將出來,下面也有呼喝之聲,雙方恰巧迎面。

那賊也是該死,上來先將上房兩個女客迷倒,正要入內下手姦殺,不料店家樑五原是綠林出身,洗手歸正,開此客店,因比別家準備周到,店夥和氣,飲食起居樣樣精美整齊,旅客又極平安,非但店中向無失竊之事,遇到一些孤身行旅,或是缺少盤川的住客,並還量力相助,因此生意極好,同行俱都忌妒,鎮西有一家店主,更把他當成仇敵。

日前聽說鎮上大鬧飛賊,便留了心。當日夜裡有兩女客投宿,看出不是常人,特意讓往東小院上房之內居住。隨有兩人假裝旅客投店,這些店夥都是股東,內有一半還是樑五舊日同道,隨同洗手,開此客店,一個個心明眼亮,一望而知是兩個黑道中人來此探路。

先不願得罪他,便以婉言相告,說客房業已住滿,請其另覓住處。樑五正陪旺子吃飯,事後方始得知。外面本來派有耳目,也來報信,說那兩人曾跟在新來女客身後,形跡可疑,料知夜來必有事故,立即暗中戒備。樑五等三人伏在小院門外,另外三個好手隨時在房上下暗中留神戒備。

不料二賊輕功極好,因覺那兩女客不是好惹,又知店家有了準備,徑由別院偷偷繞來,剛用迷香將上房二女迷倒,這兩起人也先後警覺,動起手來。打了一陣,來賊放出迷香毒彈,當時倒了四個,只樑五和另一本領較高的同黨知道厲害,因身邊解藥不及取用,又見二賊十分厲害,一面將氣閉住,乘機假裝昏倒,一面準備。二賊如下毒手,冷不防縱將起來與之拼命,再試一下。二賊如其走去,再將同伴用藥解醒,同起拼鬥。二賊本極兇殘,照例不留活口,一則來時在房頂上發現警兆,做賊心虛,二則那兩女客均是強敵,本已迷倒,不知怎的上房內會有響動,疑是中毒不重,業已醒轉,不顧再下毒手,以爲樑五最好面子,惟恐驚動客人,上來都是啞鬥,不曾出聲,回來再殺不遲,慌不迭同往上房趕去。果然醒了一個,當時動起手來。

房中地窄,敵人身法靈巧,多了一個幫手反而施展不開,如非敵人要顧同伴,二賊幾爲所傷。同時瞥見窗外樑五業已坐起,正在輕悄悄推那未醒的人,剛醒這個敵人,不知何故,再用迷香竟失效用,惟恐樑五這麪人多,一聲呼喊,下手更難,仇報不成,還要吃人的虧,心中一驚。內中一賊立時衝出,迎頭遇見旺子,百忙中也未看清,只覺來人身量矮小,像個幼童,素性兇橫,殺人如同兒戲,不問青紅皁白,揚刀就砍。

如論本領,旺子雖得師傳,像這類成名多年的巨賊,想占人家上風並非容易。只爲旺子生來膽勇機警,自一上場,便覺自己行動冒失,不應多管閒事。看方纔樑五和他手下人的身法均非弱者,片刻之間便被兩個來賊打倒,六個人尚且打不過二賊,何況孤身一人,不由起了戒心。正在盤算,進退兩難,心存顧忌,忽聽上房女子喝罵,與賊動手之聲,重又激動義憤。暗忖:事已至此,不遇上便罷,既然撞上,便須一拼,斷無後退之理。主意打定,膽氣立壯。因覺二賊厲害,右手鉤連槍,左手取出兩粒鋼丸,本就打着急不如快、偷偷掩去、冷不防打傷一個便好應付的主意,於是全副心神都註定在前面。

一見窗門虛掩,上層吊窗並還向外吊起了些,初意縱到窗前,看好屋中形勢,猛下殺手人耳聽窗格上喀嚓一響,隔扇啓處,一個黑衣短裝的賊突然由內竄將出來,雙方恰巧迎面。旺子這根鉤連槍自得到手便加功勤習,業已練得精熟,敵人來勢越猛越要吃虧,無意之中正好把姜飛所傳連環奪命迎門三槍的手法用上。孤身一人,初經大敵,格外用心,耳目身手又極靈巧,惟恐一擊不中反而受害,心裡一緊,雙手同發。

那賊一刀砍來,覺着眼前人影一閃,錚的一聲,那柄刀竟被對方兵器鉤住朝外一抖,不知怎的使不上氣力,竟被盪開,心方一慌。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間,猛又覺眼前微微一亮,知來暗器,想要閃避已自無及,微聞身後有人喝彩,一個"好"

字剛聽入耳,臉上已連中了兩鋼丸。那賊一身硬功,尋常刀槍不入,旺子這兩鋼丸一中左目,一中鼻樑,恰巧破了真氣。雖是打中眼角,不曾深陷入腦,左眼珠已碎,奇痛攻心,自禁不住。剛怒吼得一聲,負痛情急,驚慌忙亂中,身後忽然掃來一股急風,由不得身子往旁一偏。正待咬牙忍痛揮刀迎敵,旺子上來用槍將敵人的刀鉤開,因覺來勢太猛,惟恐當面撞上,左手兩鋼丸相繼打出,同時身子往敵人反手方面一偏,就勢一抖槍尖,施展絕招想要刺去。百忙中瞥見那賊已被鋼丸打中,身子橫了過來,又成對面,右手的刀還在亂舞,知其痛極心昏,手法已亂,無須多費手腳,一聲怒吼,就勢一槍,分心刺去。剛剛刺中,忽聽人聲呼喝,兩條人影相繼由下縱上,急切間不知是敵是友,忙即縱身閃避。目光到處,瞥見當頭一人正是樑五,手起一刀,朝那賊左肩砍去;同時槍尖抽處,一股鮮血急射出來。這原是同時下手,轉眼間事,來勢都是又猛又急,那賊多好功夫也禁不住,只慘嗥得一聲,連人帶刀一同翻倒落地,周身鮮血狼藉,死於非命。

房中那賊本和少女拼鬥,一聽外面有警,同黨朝外縱去,因見二女美貌,一個業已昏迷牀上,只剩一個。房中雖然寬大,但因店主久走江湖,深知各地風俗習慣,店中有幾座小院的上房未設火坑,除牀之外,還有火爐炭盆之類。應用傢俱尚不在內,設備整齊,專供南方客人投宿之用。經此一來,室中空地不過丈許,多上一人反而週轉不開,以爲走掉一個更易取勝。惡貫滿盈,不知死星照命,自恃本領高強,又有一身極好硬功,只要護住身上要害,敵人便傷他不了。明知店中人多,都是江湖中二三流的好手,如非樑五輕敵自恃,見他人少,又恐驚動客人,太顧臉面,早已全數趕來,就這樣時候久了仍不免於驚動,雖然不怕,到底討厭。一心打着如意算盤,正想手有迷香毒彈,多高本領的敵人也不在心上,但是事情非快不可,能將二女擄去,與同黨一人一個,再妙沒有。

否則便將這個殺死,當地人多,不能姦淫,索性把迷倒的一個帶了逃走,如其順從,便留下來,不從再用藥迷倒,先好後殺。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同黨窗外慘嗥之聲,料知不妙,業已無及。

少女原是匆匆迎敵,沒有拿着自己稱手的傢伙;又知二賊還有惡念,有一同門姊妹尚在牀上昏迷不醒,恐中敵人暗器,好些顧忌,只顧守在牀前保護,大聲呼喝。地方太窄,處處吃虧,正想這兩賊曾在途中見過兩次,所投決非黑店,爲何這等呼喊,不見店家到來?心疑二賊名頭高大,店家不敢得罪樹敵,孤身一人,如何應付?正在着急,忽見內一賊黨由窗中縱出,正待施展全副心力和敵拼鬥,只要運用師門真傳,殺死一賊,剩下一賊便不怕他。念頭還未轉完,耳聽院中呼喝,窗外臺階上也有動手喝罵之聲,知道店家業已驚動,心方略寬。忽見窗前立着一個白衣人,也在途中見過,遇時曾見此人兩次在前現身,所過之處雪中連個腳印都沒有,看出不是尋常人物。後又發現女扮男裝,跟蹤追去,憑着師傳輕功,竟未追上,晃眼失蹤。記得方纔姊妹二人同榻夜話,正說此人兩次現身示意,未了一次並令土人帶話傳書,命來這裡投宿,看那口氣,明是一位師長的好友,忽然聞到一股異香,人便昏迷過去。

夢中似覺有一女子口音附耳低喝:"外面有賊!"還將自己搖了兩搖。驚醒一看,室中無人,院中卻有人在動手。因師妹未醒,只顧喊她,剛看出人已被賊迷倒,心慌驚疑,想往窗前窺探,外面已有數人倒地,也不知是哪一面,匆促之間還未及取兵器,二賊已衝將進來。認出途中所見賊黨,當時急於趕路,明知不是善良,沒有看準他的來歷,不願多事,誰知暗中跟來。料是勁敵,一時心慌,寶劍恰巧壓在枕下不及拔取,順手拿了師妹的兵器鐵蓮串又重又笨,不甚稱手。正想要糟,途中所遇白衣人忽然出現。回憶前情,方纔昏迷忽醒,必是此人所爲無疑,又見白衣人面向窗外,口中喊"好",單手往外微揚,先縱出去那賊便慘嗥倒地。外面好似還有數人,也不知是否賊黨。因覺白衣人將背朝裡,對面賊黨十分厲害,相隔又近,此人手無寸鐵,卻和沒事人一般,恐其受傷,忍不住喊了一聲:"這位大叔,留意身後!"話還未完,那人已轉過身來,剛笑答得一聲:"大妹無妨,我們前途見吧!"

那賊業已聽出同黨倒地,側身回顧,和白衣人恰巧對面,不禁失聲驚呼,回手一鞭,剛要朝那店家特製的壁上掛燈掃去,忽聽那人喝道:"狗強盜不必心慌,我不殺你,反正遭報,用我不着,你把燈光弄滅,人家進來怎看得見呢?"聲遂出口,耳聽叮的一聲微響,鞭便盪開。少女就勢一鐵蓮串打去。那賊見了白衣人,業已心慌膽寒,手法散漫,閃避不及,竟被掃中左膀。剛怒吼一聲,待要奪門而逃,白衣人身往旁邊一閃,恰將去路擋住,口中的話也剛說完,同時窗外連聲怒喝,飛進兩人,當頭一個幼童,剛一照面,揚手便是幾點寒光,照準那賊打去。後面跟着樑五,見室中地厭,忽又退往窗外,口中急呼:"衆弟兄把守兩頭,莫放狗賊逃走!"白衣人先是貼牆而立,跟着一閃身,便隔着一桌二椅,由牆側暗影中輕悄悄飛縱過去。到了牀側,朝牀上少女口邊摸了一下,再一閃,便往房後套問小屋之中走去。少女看得逼真,認清那人面貌,剛喜呼得一聲"林大姊,竟是你麼!"

那賊正被旺子接連幾鋼丸打得手忙腳亂,室中又有一個剋星,少女也是勁敵,情知迷香毒彈已無用處,心慌膽寒,不知如何纔好,少女鐵蓮串已橫掃過來,正用霸王鞭招架。旺子接連幾粒鋼丸沒有打中,看出敵人厲害,暗器全被打飛,四下激射,打得火星飛濺,叮叮奪奪響成一連串,惟恐誤傷牀上少女,同時瞥見方纔房上那條白影突然出現,往後房縱去,一閃即隱,正要追趕,招呼樑五等人由外堵截,忽聽少女急呼"林大姊",才知不是賊黨。剛一停步,那賊正朝少女一鞭架去,雙方兵器都是純鋼打就,又重又急,-的一聲火星亂迸,因是用力太猛,雙方膀臂都被震得發麻,朝後倒退。旺子百忙中看出那賊脅下全空,更不怠慢,就勢把鉤連槍一順,飛蛇游水,由彎而直施展絕招,照準敵人脅下刺去。

那賊本意一邊架過,就勢翻身縱逃,不料對方力猛並不在他之下,震得右臂痠麻,身子往後倒退了兩步;未及折轉翻身奪門而逃,正想外面雖有不少敵人,均非自己對手,只要退到窗前,一個長蛇出洞,驚燕斜飛,舞動手中霸王鞭猛衝出去,路上不要遇見前年那個死對頭便可脫險,將來再作報仇之計。心念才動,人還不曾立穩,一見後來幼童手中兵器宛如一條彎曲的寒虹朝胸前橫鉤過來,百忙中沒有看清,手已擡起,還未下落,正待一鞭掃下,將敵人兵器盪開,轉身縱逃,不料敵人兵器竟和銀蛇也似,轉折由心,明明是向胸前鉤到,不知怎的由彎而直,這纔看出那是一技威震江湖的鉤連槍,敵人小小年紀,不知怎會得到手內,心中一驚。說時遲,那時快,敵人身法更是巧妙,本由橫裡掃來,忽然人隨槍轉,搶往自己反手一面,少女一聲怒叱,也由退而進,手舉鐵蓮串當胸扎到。那賊雖是一身硬功,這麼沉重的兵器,又是純鋼打造,來勢猛急,也禁不住這兩面夾攻,刺啦一聲,先被槍尖刺中要害,由右脅下刺進好幾寸,痛極心昏,揚鞭往下掃去。旺子早看出他力猛鞭沉,又長又大,一槍刺中,瞥見鞭來,忙即往後倒縱,本就傷中腸腑,凶多吉少,再被這一鞭掃中了些,氣功已破,旺子槍尖被鞭帶了一帶,刺得又深,肚腸竟被槍尖鉤住帶了出來。那賊痛徹心肺,剛怒吼得半聲,胸前又被少女一鐵蓮串,叭噠一聲大震,打翻在地,死於非命。旁邊桌椅也被撞倒,連同桌上茶壺茶杯稀里嘩啦散落一地。

窗外樑五本在觀戰,見二賊全死,立時趕將進來。另一少女也由牀上醒轉。樑五先向二女道驚,又向旺子連聲稱謝,讚佩非常。二女並不認得旺子、樑五,見他年紀輕輕,這高本領,所用三折鉤連槍更是以前常見之物,越發驚奇,便把二人當成一路,便問貴姓,旺子答說:"姓祖名旺。二位姊姊貴姓?"大的一個方答:"我姓崔,這是我師妹姓南。你便是華家嶺那位小師弟麼?這位貴姓?"旺子機警,恐他當着外人泄露蹤跡,忙接口道:"這位樑五兄乃本店主人,小弟今夜尚是新交。"

二女還未開口,樑五已聽出旺子心意,起身笑道:"方纔那位白衣人乃無形叟林老前輩長女林玉虯,既和二位女俠相識,又是姊妹相稱,當非外人。不過在下本領不濟,致被鼠賊侵入,雖因事前曾有一點戒備,無奈二賊乃西川路上橫行多年的飛賊,淫兇險惡,本領甚高,如憑真刀真槍也還勉強可以應付,無奈這類下三門的淫賊卑鄙無恥,身邊藏有迷香毒彈。二位女俠到時,他來店中窺探,夥計看出來路不正,婉言拒絕,隨即走去。彼時祖老弟新到,我正陪他同飲,不曾眼見,後來對敵,剛有一點警覺,知道不妙,業已無及,六人倒有四人被他迷倒,不是祖老弟相助,先殺了他一個,崔俠女本領高強,又得林俠女相助,幾乎身敗名裂。如今後進幾個院落中的客人至少驚動了一半,必須前往安慰,還有這兩具死屍也要打發。祖老弟和二位俠女定是同門同輩之交,天已快亮,請三位在此談天。恕不奉陪了。"

二女原是萬芳師姊、俠尼花明傳衣鉢的大弟子,玄-大師得意門人崔真、南曼,因奉師命往尋一人,並打聽萬氏兄妹和男女諸俠蹤跡。因無形叟林颼父女與乃師相識,由華家嶺起身最早,曾往訪她師徒,談起鐵笛子收徒之事,故此曉得旺子來歷。林颼長女玉虯也和二女相識,但她年紀比玉巒姊妹大了十幾歲,性情孤僻,大有父風。前三年丈夫忽然出家,剩她一人,又無子女,性情越發古怪,常喜一個人穿了男裝往來江湖。因其貌相清奇,不似兩個妹子美貌,誰也不易看出她是女子。二女途中曾與相遇,因以前共只見過兩面,沒有玉巒姊妹親近,相隔又遠,不曾認出。後來玉虯命人警告,令其往投安平店,纔看出白衣人是女子改扮。睡時中毒昏迷,也是玉虯解醒。因聽樑五口氣,知是店主,因和旺子兄弟相稱,事前又有異人命他來此投店,只當都是自己人。及聽旺子說是新交,剛想改過口風,樑五業已告辭起身,只得敷衍了兩句送走。等店夥收拾完了死屍,轉身回問,旺子仍不敢明言來意,只說現奉師命由此繞道入川,明日想到青林壩住上一夜再走。

二女見他人和穿着雖帶一點土氣,言動十分機警,便不再深問他的來蹤去跡,心想彼此師門淵源,對方不會不知,便先說了出來。滿擬旺子聽出自己人,必說實話,哪知始終守口如瓶,說的都是已過之事,對於前途去處、所辦何事一字不提。崔真還不怎樣,南曼比旺子只大了一兩歲,少女天真,心便不快,不知旺子剛拜師不久,好些師執之交都未聽說,尤其萬、姜、沈、樊男女諸俠的幾位至交好友更是一無所聞,就有兩人曾聽師長說起,也是鐵笛子的患難生死之交,玄霍大師和鐵笛子雖然相識多年,平日極少交往,並不在內。旺子又守着師父的指教,自不肯泄露機密。南曼卻誤會對方看她不起,冷笑了一聲,便往後房走去。

旺子不善和女子說笑,本就有些發僵。先見這兩姊妹對他親熱,雖頗投緣,所說的人倒有一半不曾見過,乃師也未提說,惟恐把話答錯,十分矜持,時候久了;己覺難耐。

後見二女談得好好,忽然神情冷淡,不知中有誤會,越覺發窘,正要起身告辭,店家已送來酒菜點心,說:"外面已快大亮,恐三位尊客腹飢,敝東略備點心,請祖二爺代陪,吃完請往西小院,還有事情請教呢。"旺子慌道:"我此時一點不飢,並還有事,要和樑五兄商量,就要起身,請二位姊姊自用,恕不奉陪了。"崔真方要回答,南曼在裡房一聽旺子要走,越發有氣,匆匆走出,接口說道:"有事請便,我姊妹昨夜吃得太早,此時有點腹飢,我們正好同吃,省得皮薄面嫩,見了外人比見敵人還要膽小,多無趣呢。"旺子聽出口風不對,語帶譏刺,心也有氣,不等話完,瞥見崔真朝南曼暗使眼色,慌不迭連答:"好好,二位姊姊請用,前途再相見吧。"說完把手一拱,轉身就走。店夥因聽樑五說,三人乃同門姊弟,以爲少年英俠,不拘形跡,特做一起送來,倒被鬧了一個莫名其妙,只得暗告同來夥計,另備一份與西小院送去不提。

旺子因二女走時辭色冷淡,又好氣又好笑,暗忖:這兩姊妹是什脾氣,小的一個看去天真,自己還說她好,不料比大的一個還要古怪,無緣無故使人難堪。我又不要求你,擺這架子作什?心正不快,仰望天已亮透,只是昏——彷彿還要下雪神氣,再看沿途客房靜悄悄的,因天太冷,後院住的十九都是老客,有的大雪阻路,不曾起身,有的往來經商,向以旅舍爲家,準備開春才走,都戀暖炕,一個也未起來。那兩具賊屍在樑五走前業已搭走,打掃乾淨。因二女說少時便要起身,不願遷移,仍在原處,方覺店家能幹,就這不多一會功夫,便收拾停當,客人也各安臥,並未十分驚動,外院的人也許連音信都不知道。如其是個黑店,隨便把人殺死,移屍滅跡,尚無人知,豈不可怕?心正尋思,忽想起那馬曾將隨身衣包銜去,此時不知是否等在馬房以內,忙把腳步加緊。

剛進院門,瞥見店夥拿了筐桶走出,內中還有酒味,見旺子回來,忙同轉身。跟了進去,見小花雲豹正在大吃大喝,一問店夥,才知白衣人昨夜也曾來此投宿,住在前面小房之中。雖然隨身只有一個小包,因店中夥計都是明臉,無故對人向不得罪,無論客人貧富,酒錢多少,從無輕視之念,單身孤客,只更照應。等樑五回房,聽說又來一客,穿得十分單薄,心想,這場大雪並非剛下,哪一條路都不好走,旺子不算,這前後兩女一男怎會長路踏雪來此投宿,越想越奇怪。見上燈已久,女客不便請見,想去見那孤身來客。走到門前,低呼了兩聲,未聽答應,問知無人見其走出,天氣又冷,只當睡熟。

料出那人也有來歷,許是有心裝睡,不肯相見,打算明日再往探詢,一面準備當夜擒賊之事,不料來賊厲害,幾遭毒手。

事完回到店房,問知客人只有限幾個,聽出喝罵動手之聲都是多年老客,對於本店最是信服,稍微一說便不再問。因時不久便將二賊殺死,餘客均未驚動,一面命人趕緊打掃血跡,並將賊屍擡往隱僻之處掩埋,一面準備酒點與東小院客人送去。正打算少時往西小院和旺子談上一會,就便結交,忽聽守門人報,說白衣人本來住在店中,方纔忽在外面叩門,說小花雲豹功勞甚大,不是此馬將旺子驚醒,你們非吃虧不可,務要請它吃上一頓好的早點,以便踏雪上路等語。這時天還未亮,開門出看,哪有人影。樑五本知此馬來歷,又認出白衣人便是近年威震江湖的女俠林玉虯,忙命夥計提了一桶上好黃酒和馬料與馬送去。

這時西小院夥計業已驚醒,見上房客人不知去向,馬卻未走,柱頭上掛着客人的包袱,剛一走近,馬便發威,頭上鬃毛倒豎,待要朝人衝撲過來,知道此馬厲害,意欲趕往前面報信,迎頭遇見同伴,得知殺賊之事,退了回去。等酒和馬料送到,馬仍不肯飲食,後經夥計連說帶比,試探着送將進去,剛剛開吃,旺子也剛走回,問知前事,料知馬撞窗戶乃林玉虯所爲,只不知那馬怎會這樣聽話,照她所說去做,一點不差。越想越高興,便將包袱中所藏馬藥放了一些在酒內,那馬吃了越發歡喜,不住用頭向人挨蹭,低聲歡嘶不已。

一人一馬正在親熱。樑五忽然趕來,把旺子拉到上房,一面由夥計送上酒食,相對同飲,一面稱謝說:"今夜不是老弟和那位女俠,我非身敗名裂不可,我知老弟此行事關重大,我也不便多問,但我樑五雖然以前出身不正,自信還是一個血性漢子,休說蒙你相助之德,便是昨夜蒙你不棄,既然結爲朋友,便應彼此關心。我不問你前途去處和所辦何事,但有要事必須奉告。昨夜你曾向我打聽去青林壩的道路遠近。我知當地有一異人,雖然殘廢多年,本領甚高,照你這快的馬,再遠一點也能趕上,原不足奇。但是當地是一小路,雖與官道相通,要岔出十多裡,才能到達一個不通往來要道的山村,並非投宿之所,你卻如此看重,非去不可,當然是尋這位老前輩無疑。昨夜因見老弟機警謹慎,好些話均不便多問,也未想到別的,直到殺賊之後,回到前面,快要來時,因覺老弟小小年紀,這高本領,所用兵器正是昔年恩人所用三折鉤連槍。此槍共是四枝,分在男女四俠手內,按理令師應是四俠之一,但聽你的口氣,雖然相識稱作長輩,並非本門師長,爲此奇怪。

"實不相瞞,全店上下共有六七十人,倒有一多半是愚兄洗手多年的同道,有事都要商量,無意中談起老弟的本領,內有兩人新由天水回來,他和豹尾鞭花蟬、野馬張三二位老弟交好,此去便是訪他。得知華家嶺這場水災以及殺賊開河,均是隱名大俠鐵笛子老前輩和諸位英俠所爲,無形叟林氏父女和武當、洞庭男女諸俠均在其內,以及鐵老前輩收徒經過,才知這位新收的小俠就是老弟。他已回來了好幾天,因其家住本鎮五里之內,另外種有田地,也是昨日黃昏雪住之後方始趕來,所以這些事我還不曾聽說。跟着又聽有人來報,東小院兩位女俠不知何故對於老弟不大投緣,以我走時所見,你們雙方一見如故,又有師門淵源,怎會如此?你走之後,那位南俠女並有負氣的話,令人不解。你們雙方雖非外人,但她師徒最是難惹,乃師性情剛愎,疾惡如仇,昔年我曾耳聞。

她和你萬英師叔兄妹都在俠尼花明門下,她還落髮,算起來乃是傳衣鉢的弟子。爲了疾惡太甚,殺戒開得太多,幾乎逐出師門。自從花大師坐化,這位老人家更比昔年還要手辣,江湖上的惡賊是有一點名望的沒一個不恨之入骨,便是今夜二賊曾與二位俠女途中相遇,又知本店人多,不似尋常,仍敢懷那惡念,下此毒手,分明也是認出她們來歷,纔有此事。你對她幫過忙,理應越談越深,到底何事生分,可曾說過錯話沒有,務請明說出來,好打主意,還有青林壩的虛實,也是新回來的二友途中聽說,這位老前輩和左近三個隱跡多年的惡人暗鬥不是一天,最近忽然失蹤,不知下落,你如無什要事,最好不去,或是迴轉華家嶺,尋到鐵老前輩,將我說的話向他稟告,再去與否自有道理,否則你孤身一人深入虎穴,對方既是這位異人的仇敵,對你師徒自然也必懷恨,萬一吃他的虧,豈不冤枉!"

旺子先想不說,後見對方辭色誠懇,關切異常,不能不答,暗忖:師父想已他往,哪裡尋去。他老人家命我前往,必有深意。異人失蹤,也無不知之理,再說所辦何事還不知道,要到青林壩看信之後方始得知。信雖在我身旁,第一次出門辦事便違師命,也大說不過去。只這二女氣人,昨夜多少總算幫過她的忙,不肯承情,還說閒話,想了想,便把奉命先往青林壩要將異人尋到,才知前途去處之言告知。並說:"二女性情反覆,自己素來未和女子交談。因她說起師門淵源,當她師姊,十分恭敬,樣樣留心,隨問隨答,從未多言,自思並未說過一句錯話,不知何故忽然冷淡起來。"

樑五聞言,低頭尋思了一陣,笑道:"我明白了,但還拿它不定。我想令師就不知道青林壩那位老前輩失蹤,老弟是他惟一愛徒,小小年紀初次出門,我想多少總有一點安排。你說的話並非虛語,這且不提。至於東小院二位女俠既然未說錯話,定是老弟人大謹細,稍微矜持,不肯明言來意。她不知你師命尊嚴,因而不快,這樣還好。我們雖是初交,難得彼此投緣,既爲朋友,我也不作客套,吃完只管起身。華家嶺那面沒有什麼吃食好買,相交一場,你幫我這樣大忙,我送你一點乾糧路菜,還有兩葫蘆好酒,以作途中擋寒之用,店錢由你來付,我也不再客氣,省得爭執,反而見外,算是各盡各心,總可以吧。"

旺子不知樑五用意,心想:此人熱腸,推辭不掉,只得罷了。因聽青林壩有事,趕路之心越急,匆匆吃完便即起身。聽了樑五的勸,還想去向二女辭別,剛進東小院,便遇一店夥,說二女已走,此舉本來勉強,也就拉倒。心想,天下竟有這樣不通情理的人。

自家馬快,前途雪深一二尺,此去難免追上,照她們這樣爲人,本想不理,無奈樑五再三勸說,初涉江湖,何苦樹敵結怨,即或不然,萬一雙方師長真有交情,就此得罪,將來相見也不好意思。如與相遇,尚須忍氣敷衍,說點好話。對方偏是兩個小姑娘,輕也不好,重也不好,可見王老漢和各位師長所說做人不易之言非虛。尤其是江湖奔走,到處都要受人欺侮,連那有錢的人俱都不免,並且不遇上橫逆則已,一旦遇上,反更厲害,一個不巧便有性命之憂。小時孤苦掙扎不去說它,自遇恩師,遷往山口裡面,每日讀書習武,衣食無憂,何等逍遙自在。後來正式拜了師父,與各位師長日常相聚,非但每日興高采烈,比前更好,還學了一身本領。初意從此一步登天,更不再有受欺受苦之日,誰知出門才一兩天,便遇這樣掃興之事,這還算是有點淵源的自己人,要是外人,更不知是何光景,心中好生不快。

因見樑五殷勤送出,再三婉言相勸,說:"在途中如與二女相遇,千萬不要慪氣,忍耐爲高。好在雙方是一家人,又幫過她們的忙,不過南女俠少女嬌憨,年輕任性,因你不說實話,發生誤會,只要好好解釋,必能言歸於好。老弟本領我所眼見,昨夜那麼厲害的飛賊尚非敵手,走到外面稍微留心決可無慮,只是話不投機,並未結怨,自然不會有什亂子。她師徒三人一向恩怨分明,乃師人雖剛愎,大重感情,她那本領之高卻令人意想不到,如能就此結交,在師長未引進以前先留好感,將來用處甚多。老弟初闖江湖,到處都應留心,遇見這類異人奇士,萬不可以放過,何況師門本有淵源,比外人自深一層,如何爲了雙方凡句不相干的閒話發生猜疑呢?"旺子表面點頭,心仍不快,覺着人貴自立,遇見異人奇士固然不應放過,但要雙方誌同道合,彼此互助,才能越交越長,事也越做越大,和各位師長一樣,使人見了由不得生出一種親切之感纔是正理,如何上來先存依賴求人之念,似此二女,隨便說兩句話都不投機,又有男女之嫌,如何結爲朋友?此去再遇,敷衍則可,要我低聲下氣向她巴結決辦不到。主意打定,也未出口。

快出店門,忽見兩個形似差役的人匆匆走來,搶到樑五身前打了一千,低聲說了幾句,樑五面色微微一沉,笑說:"你們不必多管,自有道理。蒙你好意,到櫃房去拿一兩銀子,自買酒肉暖暖寒吧。"二人再三謝諾,又打了一個千,轉身走去。旺子回顧身旁無人,只有幾個店夥,相隔尚遠,心疑賊屍被地方上官人看破,前來討好敲詐,正想探詢,樑五忽道:"老弟暫且停步,到我房中稍談幾句如何?"旺子不便推辭,二人一馬便往門旁甬道走去。:盡頭有一院落,房舍陳設均甚整齊,乃樑五住家之所。進門落座,樑五笑道:"本鎮因是往來要道,有一巡檢衙門,雖是小官,人頗精明強幹,頗有眼力,深知這裡五方雜處,不大好治。剛一到任便看出我一點來歷,屢次設法與我親近。

我見他人尚明白,曾經幫過他兩次忙,見面都在暗中。事前說好,他做他的官,我開我的店,我不犯法,無事求他;他如有事尋我,只要事關公衆安危,我必出力,但表面上最好不要來往。他也答應,相安已有三年。因其心思細密,鎮上好些人家都是他的耳目,歹人來此,多半一二日內便被探明,或是當時看出,自知官卑職小,人力太單,明知來的惡人匪徒只是路過,不在當地生事,也就聽其自去,否則必來尋我和另外兩個隱名武師商計,設法將其驚走,或是除去。爲了城裡官府無能,志在除暴安良,不是萬不得已,也從不輕舉妄動,每日都爲商民操心勞思,官俸又薄,實在可憐。我因他比以前的官好得多,前年由幾個富商領頭,說官不要錢,差役總要養家活口,大家隨意捐輸,送了點錢與他手下差役,由此逢年過節成了常例。好在所用人數不多,那些耳目都是本鎮商民,因他官好,自願效勞,捐款大家分攤,錢數有限,聚在一起卻是不少。此人頗通人情,自己不收分文,對此卻不拒絕,只分出小半,暗中請了兩個好手,以備援急之用。我是暗中領頭提議的,所以這般差役都和我好,他們有什爲難的事,我也出力相助,只不許和別處官差一樣敲詐商民。這班人均經挑選,也無一個敢於作弊,他們有事必來報告。

"鎮西頭還有一家招商店,東家是個土豪,所用的人均非善類,以前在這鎮上橫行不法,所開店鋪又多,專一敲詐商客,欺壓善良。自從本店開張,屢次命人挑釁,都是丟人吃虧。新巡檢上任之後,又不受他勾結,在官民合力之下大改常態。這樣雜亂一個大鎮,目前雖不敢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話,比起以前貪官上豪勾結橫行,盜賊潛蹤,隨意偷劫,好了不知多少倍。本店生意自更興隆。這廝又是懷恨,又是眼紅,幾次陰謀暗算,又買出人來去往府縣控告,派人來查。見本鎮地方比前安定得多,不像別處,不是開有黑店,便是隱藏盜賊,仗着僻遠之區無惡不作,所告各節均是假話,有時這裡還未查完,告的人已先逃走,商民又多團成一片,單他所開店鋪手下徒黨造些無稽之談並無用處。因他畏罪情虛,自不出面,來查的人都抱着息事寧人之心,就此敷衍了事,也未追究。這廝見官私兩面俱都不行,不知聽什小人慫恿,隨時物色江湖上人和我暗中作對。昨夜二賊多半也是這廝請來無疑。

"昨日午前有一中年漢子帶了兩個比老弟年紀還小的幼童,鄉土之氣並未脫掉,卻穿着一身華服,同坐雪橇馳來,直投這廝所開招商店中。這類滑雪的東西本地人從未見過。十九當成奇事,爭往店中觀看,那兩差役也在其內。本就覺那中年人像個老江湖,形跡可疑,那兩幼童和他父子相稱,偶然又喊一聲師父,口音與他不同,明是兩個心性靈巧的窮人之子,手甚粗糙,還有裂口,偏穿得那麼華麗,好些不稱,越想越怪,便留了心。剛天明時,那中年人先來店門外面窺探,跟着順路往鎮外走去,沿途查看地上雪跡甚是仔細。昨夜風大,上層浮雪業已凍結,本鎮往來要道,雪中人馬腳跡雖多,但是隔了一夜新舊不同,明眼人仍能分辨。那廝走不幾步,始而獰笑點頭,快到鎮口,面色忽變,好似迷了方向,查看不出,在當地徘徊了半盞茶時,又似有什警覺,如飛往招商店趕去。中途遇見那兩幼童追出,雙方相遇說了幾句,便同趕回,彷彿店中有事發生神氣。

"這時鎮上人家因天太冷,還未起身,只有兩家豆腐店剛開,地方恰與本店斜對,二人又恰住在這兩家的後院,裝吃豆漿,暗中偷覷,吃完又往招商店內尋一夥計探詢了一陣,得知那人姓文,幼童是他新收徒弟,在他東家莊中已住了好幾個月,平日步門不出,十日前接到遠方朋友來信,約在店中見面,乃是他東家的常客等語。這都不奇,最奇是這廝竟是爲你而來,曾令店夥到本店探詢,昨夜騎馬投店的人是男是女,有無同伴先來後到,間得甚詳。那夥計一則怕冷偷懶,兩店東西相隔也有裡許來路,雪風又大,雙方又是對頭,以前東家吃過大虧,丟人太甚,實在不願前來。聽人說你是個鄉下人打扮的矮子。頭臉均被風帽遮住,便往附近人家呆了片刻,回去隨意編了幾句假話,不料這廝咬定你是女扮男裝,否則不止一人,怪那夥計不曾用心。兩差役在旁,無意之中提起,其實我早料到,一直有人在外隱伏窺探,這師徒三人也有專人對他留意,用不着他們這樣跟蹤,被人看破反有危險,業已打發走去。

"我料這中年人既然認得此馬,並敢清早來此窺探,決非尋常人物。如非爲我而來,由雙柳莊到此只得五里,用不着特製雪橇,這裡留必不久,所去之處多半和你同路,你又騎馬,由招商店外經過,天已大亮,人都起身,必被看出。休看馬快,這類特製雪橇滑行冰雪之上其急如飛,一個不巧便被迫上。那兩個小的就算不濟,這中年人一定難敵。

你有要事在身,孤身一人,最好少生枝節,平安到達,把事辦完,回去覆命,方爲上策。

此去途中,如其這廝乘橇追來,這類東西走到急時雖然比馬還快,急切間卻收不住,又非平地不可,到時可裝不知,仗着這匹千里馬身輕靈警,等他快要追上,看好地勢,冷不防往旁邊縱去,越是高高低低,或是上坡,越追不上。你能避開更好,不能,你再相機應付。他欺你孤身一人,上來必先示威。只一開口喝罵便是仇敵。如非下手不可,越快越好,先用暗器打他,可佔好些便宜,包你不會打錯好人,回去受師長怪罪;但是隨時均要留意,絲毫疏忽不得。"

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十六 洪水暴發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十一 數千年來的大害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十一 數千年來的大害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三 訪俠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三 訪俠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五 絕處現生機 始識溫情出同類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九 煮酒正談心 霪雨連朝來異士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一十 三兇兩怪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十六 洪水暴發十一 數千年來的大害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四 大俠鐵笛子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三 訪俠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五 絕處現生機 始識溫情出同類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四 大俠鐵笛子二十 小俠客風雪走徵騎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十六 洪水暴發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十六 洪水暴發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六 洪水暴發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十六 洪水暴發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三 訪俠二十 小俠客風雪走徵騎二七 雪夜除兇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三 訪俠四 大俠鐵笛子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二七 雪夜除兇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三 訪俠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十 小俠客風雪走徵騎三 訪俠二七 雪夜除兇九 煮酒正談心 霪雨連朝來異士一十 三兇兩怪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五 絕處現生機 始識溫情出同類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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