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書香氣好像已經沾染在了沈湛的手上，如今手上的東西被人拿走，她看了一眼空蕩的手心，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露出得意笑容的顧青青。
“我真不知道段先生爲什麼要將這個定時炸彈留在這裡，今天她能夠偷看小姐的日子，他日說不定還想要將小姐的地位取而代之呢。”
顧青青素來舌尖嘴利，眼睛中能夠藏刀子的主，那日沒有顧尹湛在身後她就已經能夠對着沈湛出言不遜，如今更是天地不懼了，“要我說吧……這樣的女人，還是應當……”
“青青！”
作爲日記本的正主，顧尹湛總算是勉強開了口，她就像是沈湛見到的那般，臉色煞白着，隱約能看到她睫扉下面留下來的一道陰影，明顯比臉上其他地方的色彩偏深許多。
她並非倚靠在段衍的懷中，卻被段衍扶住了手腕，從沈湛的角度看起來就像是一朵隨時都能夠被小風吹散的花瓣一般，“沈小姐……對不起……青青她……”
站在顧尹湛身邊的段衍倒是眯了眯眼睛，臉上換上了沈湛熟悉的高深莫測，“看起來事情已經明朗了啊，”這般說着，他的眸光就像是亮光一般打在了沈湛的臉上，“你怎麼看？”
沈湛卻是驀然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顧尹湛與段衍站在一起的樣子是否跟她與段衍站在一起的樣子相同，細細想來，她幾乎沒有與段衍並肩的時間，不是她站在段衍的背後，就是她逃走後在段衍的前端。
不過不一樣纔是對的。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脣角撇開了一抹似有非有的笑容，掃視了一眼顧青青手上拿着的所謂的‘顧尹湛的筆記本’，往前走了幾步，也不在意她身上還穿着睡衣，“對，沒錯，是我拿來翻看的。”
顧青青立刻露出來‘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哼笑了一聲，“承認了？也是，在鐵證面前你不承認也不行。”
沈湛卻是瞅都不瞅顧青青，“我從來都沒有想不承認。等我進來這個房間的時候，它就已經在那裡了。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若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日記本，會放在這樣顯眼的地方？”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因爲她沈湛之前多少次造訪這房間，從來就沒有見到過有關於顧尹湛的東西……它們就像是一塊被封在盒子裡面的秘密一般，被段衍關的嚴嚴實實，沈湛連碰觸的機會都沒有。
可顧尹湛回來之後，好像她就被段衍開放了權限一般。
顧青青聽這話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湛壓根就沒有打算與她揪扯，“既然想追究責任，那就追究到底好了，我作爲一個偷窺着需要追究責任，可在我前面應當還有一個‘失手’將不該拿出來的東西放在了明面上的人。”
顧尹湛沒有吭聲，倒是段衍有些感興趣的勾脣，還沒開口，就被顧青青氣急敗壞的搶了先，“深究責任，你以爲你是誰啊？明明就是你偷走了別人的東西，現在你又在這裡說什麼追究責任，你不就想要洗清你自己麼？還有……”
沈湛的眸光就靜靜地放在了顧青青的身上，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說話，“你在激動什麼？”
在沈湛沒有發現的地方，段衍眸光一亮，未等他開口，沈湛的聲音就清晰可聞的響了起來，“將事情查清楚不好麼？你說對不對呀？顧小姐？”她這般說着，眸光掃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顧尹湛。
一時間，事件的焦點就直接集中在了站在門邊有着蒼白臉色的顧尹湛的身上。
段衍稍稍眯了眯眼睛，握了握顧尹湛的手腕，低頭凝視她的面容，聲音輕輕的，“你想要查到底麼？”
沈湛聽見這話眸光一凜，她徒勞的張了張口，卻在下一刻咬住了她自己的脣角。
她當然是想要查到底，究竟是誰將東西放在書房中，又是誰將她的名字寫在了筆記本的後面，她都想要知道，這個筆記本就像是一個突破口，一個能夠讓她知道她自己的突破口。
她不論如何都想要知道。
可目前決斷權並不在她的手上，而是顧尹湛的手上。
她的眸光轉到了顧尹湛的身上，看了半響，這才見到顧尹湛蠕動了一下脣角，“段衍哥哥……那個筆記本可能也不是那麼重要……”
聽到了她的聲音，沈湛的手就在她身體的兩邊握成了拳頭。
她剛準備開口，便忽而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
“啊……關於這件事情，段先生，我忘記告訴你了。”
管家的聲音。他的聲音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突兀的在剛剛沉寂下來的氛圍中，沈湛看過去時，他就站在段衍的身後，輕輕的對着段衍低頭，“是我的疏忽，我忘記稟告先生了。”
沈湛注意顧青青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今天早晨顧青青小姐曾經來到過這個資料室，說很有可能顧小姐想要使用這個資料室，所以爲了方便想把顧小姐喜歡的書整理到手邊。”
顧青青的臉色瞬間發生了變化，她已經顧不了許多，伸出來手指就直接指着管家，“你說謊！我明明是陪着小姐一起來的，我……”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我根本就沒有提前來到過這個房間！你幫着這個女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般說着，顧青青好像明瞭了什麼一般，對着沈湛勾起來了笑容，“我聽說段衍在這個房子裡面住着的次數屈指可數。那麼在漫長的時間中，又是誰在晚上安慰的這個女人呢？”
沈湛輕撇脣角，的確屈指可數，昨天晚上還一不小心的滾在一張牀、上呢，距離真正的關係就差一步。
“難不成就是管家你吧？若真的是這樣，那麼也怪不得你會這般袒護這個女人了。”
沈湛在心中嘟囔，這個管家若是真的袒護她那可就太好不過了，她也不用一拐十八彎的弄來安眠藥把跟着她的保鏢弄暈然後逃跑了，直接想出去就出去，在段衍回來之前再讓管家通風報信豈不是更加完美？
這樣不光段衍不用頭疼她總是不聽話，她也不用煩躁每天想出去逛個街都要‘上奏’。
可惜這一舉數得的好辦法到了管家哪裡就跟撞了南牆似的，人家眼皮子都不帶擡一下就直接駁回，非得將段衍的吩咐死守到底，簡直比忠犬還要忠犬。
顧青青這話不但尖銳，而且冒失，她見沈湛不置一詞，不由得意起來，剛開口一句，便被管家溫和的聲音壓了下去。
“顧小姐有這種懷疑也是合理的……只不過在這個房間中的許多地方都裝上了攝像頭，若是顧小姐希望的話，我們可以把房間中的攝像頭調出來。”
這般說着，他話鋒一轉，“攝像的內容都是同步傳送到段先生的眼前的，我就算是能夠在這裡動手腳，段先生那裡我就無可奈何了。”
沈湛剛剛學會的抓重點的能力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攝像頭？”
管家立刻做出來驚訝的表情，“誒，沈小姐你不知道麼？這個房間裡面除了您與先生的主房間，衛生間和浴室沒有，剩下的地方都有攝像頭。”
沈湛：“……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是麼？”管家立刻使用剛剛學會的笑眯眯技能，“那就是我忘記了。年齡大了腦子就不好使了啊。”
在場只有顧青青一人變了臉色，她的脣角徒勞的長了半天，顫抖了幾下，立刻往段衍的面前挪動了幾步，“小姐……我……”
顧尹湛的眸光清澈的就像是剛剛從山間流下來的細流一般，她掃了一眼顧青青，最終輕嘆了一聲，轉而看向段衍，“青青她還有不懂事的地方，何況這件事情也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沈湛只覺得心口一緊。
段衍的注意力此刻根本就不在沈湛的身上，而是溫聲對顧尹湛，“你希望就此作罷？”
顧尹湛點頭。
倒是段衍意味深長的掃視了一眼沈湛，又是勾了勾脣角，“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了，那麼這件事情也不用在深究下去了……只不過，”他的聲音低沉，話鋒一轉，“別忘記把那個筆記本收回來放好。畢竟裡面還有一些‘重要的東西’。”
管家立刻在段衍的身後低頭，“是。”
重要的東西？
“段先生？”管家迴應了段衍一句之後，他拘謹的對着段衍說道，“從蘇七小姐那裡傳來了一些消息，是有關於沈小姐的。”
沈湛明顯的看見顧尹湛在聽見蘇七這個名字的時候眸光一亮。
“蘇七小姐她……”似乎是發現語速過快，顧尹湛抿了一下脣角，“既然段衍哥哥這裡有事情要忙，那我就……”
段衍點了點頭，神色溫柔的對着顧尹湛，“中午我再接你去吃飯，現在……”
顧尹湛搖了搖頭，餘光往沈湛的身上放了放，“能每天看見段衍哥哥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段衍稍稍勾了勾脣角，大手有些寵溺的摸了摸顧尹湛的頭髮，這動作就看在沈湛的眼中，下意識的，她也摸了摸自己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