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到東殿,被木離子訓了一頓,至於他爲什麼知道木離的事,原因是這樣的:在木離走後他及時傳信給聶無雙,然後聶無雙在半路等了她整整一天,又傳信給木離子,木離子掐指一算,發現兩人竟然滿大街玩,好在沒惹什麼事,於是下決心好好想該怎麼處罰這兩個頑劣的徒弟。

然後的然後,兩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給他的大片雛菊除蟲除草,再加鬆土,再順便把整個東殿裡三層外三層仔細打掃兩遍。從此兩人發誓再也不敢騙師父了。

兩個月裡發生了許多事,喚雨嫁人了,新郎當然是林釋水,趁着喚雨大婚,木離在席上喝了不少酒。木離子雖然不贊成她喝酒,但不得不佩服她的酒量,席間要她站身邊,可以替自己喝酒。只是嫁了人的喚雨越來越少來東殿,木離只好經常下去找喚雨和明月玩。春秋又新發明了幾道菜,見木離好學,便毫無保留地教她做。隨着修煉越來越努力,修爲也越來越高,那什麼 欲生欲死 毒被強壓制住了,徹底從身體裡消失掉。殺害爹爹的兇手基本鎖定了兩個人,一個在崑崙山,一個在天山,兩個人皆是修爲高,又修火系,只是不知道他們誰會朽術,所以兇手身份還有待查證,而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近來又開始睡不着了,因爲明月給的香用完了。明月新煉製了種香,對安神十分有效,知道木離失眠,又送了幾粒給她。

時間過去了幾個月,幾個月內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木離心心念念着的山茶花很不給面子,連苞都沒打,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看到滿院都開滿了山茶花的盛景。

半夜起來,發現香已經滅了,正想重新點上一粒時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木離心下覺得奇怪,推開門卻見一白色身影站在院子裡,周圍是歡快的蟬鳴聲,遠處大殿上師父正彈着不知名的曲子。夏天的夜晚處處透着暖意,只是木離的身體卻是透骨的冷,冷久了也就習慣了。只是記憶中不知何時身體有過那麼一瞬間是暖的。

微風經過,帶來淡淡的雛菊花香,要不了多久整個院子都將是山茶花的香氣。

冷冷的月光撒在院落裡的山茶樹上,葉子上是千萬顆露珠,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彷彿整個銀河都被楚雲落偷到了她的面前。木離抿嘴笑了笑道:“想不到你真的把整個銀河偷來給我,不知道我該送什麼東西給你呢?”擡眸見前面的人袖口繡着朵朵潔白的山茶花,木離明顯愣了一下,白鐮飛手裡,指着他:“師……如天,你來這裡幹什麼,是想奪回無字書?如果是,那你就找錯門了,無字書我已經上交給掌門了。”

如天慢慢轉過身來,還是那張熟悉的,英俊的,幾度讓她神魂顛倒的面,冷漠是他的招牌表情,他一向少言,幾天不說話都是正常的。

他笑了笑,木離有些錯愕,揉了揉眼睛,確定他確實是在對自己笑,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哐噹一聲,白鐮掉到地上。

只是過了半息,如天立即斂起笑容,淡淡道:“師妹,好久不見。”

木離後退幾步,與他保持着五步的距離:“好久不見,如天。”

“我來是想來和你做一筆交易的,不知道你是否有這個意願……”

“沒有,我不會和你做交易的。”

“你還不知道我要拿什麼和你做交換,不要急着回絕我,你會需要的。你一直心心念唸的問題在今晚就能得到答案,只要你聽我的,我就讓你見到真相。”

木離搖搖頭:“真相?你知道我想要的真相是什麼?再說,沒有人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你更不可能,只有兇手自己知道。你在騙我。”

“不,我會讓你知道真相。你爹被朽術殺,埋在小木村樹林裡,你苦苦查找殺父仇人多年,他修爲很高,當時蒙着鬼面,身着黑衣,修的是火系。你從喚雨處得到仙界所有修爲高,修火系的人的名單,正在逐個排查,目前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你怎麼知道。”木離慌了神,這些除了名單,其他的事只有自己知道,他又怎麼可能知道?

“不要問我爲什麼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的殺父仇人是誰,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還知道他爲什麼要殺你爹。”

“說,是誰殺了我爹?他現在在哪裡?”木離大聲道,奇怪的是遠處的師父聽到後並沒有過來,難道師父並未阻攔他?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要你進正殿幫我辦點事,出來我就告訴你。”

不能去,正殿不是一般人隨隨便便能進出的,半夜進去豈不是和賊無兩樣,被發現可是大罪。她想知道兇手是誰,卻也知道不能答應他,可是,頭卻不聽自己的話……

木離點了點頭,呆滯地望着如天,跟着他往正殿走去,路上無一人阻攔,確切的說是一個人也沒有。原本被弟子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正殿此刻竟一個弟子都沒有,木離沒有好奇,他既然能叫自己來,自然是早有準備。如果現在她能說話的話,一定會問他:“你自己爲什麼不進去。”可現在她就像個啞巴,不受控制地走進去,穿過大殿,直接走進密閣。想象中的什麼機關密道,密碼大門之類的一個都沒有出現,甚至連春秋都不知道在哪裡。

推開一道門,面前懸着一顆明珠,有點像雞蛋,又比雞蛋小些,整個密閣都被它照亮。玉臺上放着一個錦盒,輕輕打開,裡面放着一塊平淡無奇的布帛,卻是木離在妖王手中奪回的無字書。布上一個字也沒有,木離卻看到許多字點點密密麻麻挨着,看不懂。然後它們飛出布帛圍着自己轉,只感覺大腦發涼,原來這些小點點都鑽進頭裡去了。

她看到她的手,一隻陌生的手一把抓住無字書,一手拿着並不算冰的寒冰膽,慢慢走出正殿。如天在遠處林子裡含笑等着她,她麻木地走過去,看到自己的手把無字書和寒冰膽放他手上,問:“說,兇手是……”

木離低頭,不可思議地看着腹部的大窟窿血流如注,看到白烏變換着方向在腹部攪來攪去,朦朧之中聽到一個動聽卻十分冰冷的聲音。

那個聲音伏在她的耳朵上,輕輕說:“我也不知道。”

木離猛地翻過身來,聽到一聲痛苦的蛙叫聲,猛的睜開眼睛,見小圓可憐巴巴看着自己。

原來是夢,木離摸了把汗,鄭重地向小圓道歉後滿怪心事地走出房間。見楚雲落早早就在院子裡打理山茶樹,木離笑了笑:“小落,你怎麼不去練劍?”

楚雲落面色凝重地走過來伸手探了下木離的額頭,擔心道:“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沒什麼,就是做了點噩夢,大殿沒發生什麼事情吧,比如寒冰膽被盜,無字書被盜,又或者在林子裡發現一具天周女弟子的屍體之類的。”

楚雲落搖頭:“沒有,怎麼會說這種怪話,莫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木離斂起笑容:“沒有,走,去練劍去吧。”

雖然知道只是個夢,可是自從上天周山就從沒做過夢,着次不僅破天荒地做了個夢,還更加破天荒地做了個噩夢,夢裡還有他,自己還偷了無字書和寒冰膽,還被他捅了一劍。

不會是被他捅習慣,上癮了吧,連做夢都能讓他再捅自己一劍。木離扶額苦笑搖搖頭,卻聽到頭頂傳來楚雲飛驚慌失措的聲音。

“師姐——”

曾幾何時,這句話源自另一個人的口,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出現在自己夢裡!

感覺到耳邊的風在呼嘯,木離回過神來,身體落在楚雲落懷裡,聽到他擔心地說:“怎麼這麼不小心。”

看到他一臉擔心的樣子,木離竟幸福的笑出聲來:“小落,你會一直陪着我麼?每次我出事你都會擔心我麼?”

楚雲落看她一眼:“你要再敢出事,我不會原諒你的。”

木離伸手捏了下他略顯稚氣的臉:“以前老感覺你很幼稚,什麼事情都沒有主見,可現在才發現你以前都是……”

“都是什麼?”

木離把頭埋在他胸口,悶聲道:“都是裝傻,你其實什麼都懂,卻在我面前表現出很笨的樣子,我以爲你真的很笨。想不到你竟然……”說到這,木離把後面的字省略掉,從沒發現師弟的懷裡這麼溫暖,比被子裡還要溫暖。

說是練劍,兩人卻是在望日涯上研究了一天的太陽,師父不在殿上,師姐人官衛兒忙着修煉,整個東殿都是兩人的天下。沒人管,兩人順便研究了一會兒星星才各自回房。

夜裡木離又多加了條被子,發現還是很冷,這才發現再多的被子也比不上他的一彎懷抱。

這次又做夢了,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她是在自己房間裡,只是有個男人正看着自己。木離擡眸,瞬間花容失色。

“師父。”

猛地睜開眼睛,見楚雲落坐在牀邊,嚇得心肝都要跳出來了,連忙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後重重吐了口氣,“你怎麼在這?”

楚雲落摸了把汗,真是狗咬呂洞賓,剛纔自己花了這麼大力氣爲她驅走夢魔,她卻把自己想成了……

“明明是師姐叫我來的,你說可能有人對你用了擒夢術,在控制你的夢,叫我來陪着你。”

看着楚雲落誠懇的眼神,不像是在撒謊,木離瞬間漲紅了臉,小聲道:“哦,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告訴你我做噩夢,好像沒有……,那發現是誰在控制我做夢了麼?”

“沒有,他收得挺快,但應該受了挺重的傷,畢竟那是禁術,他沒施展完,還受了我一掌,怎麼也得吐二兩血吧。”

走出東殿去找喚雨玩,一路上個個見了她都上來噓寒問暖的。她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她的臉確實白得可怕,用凡人的話來說,就是陽壽將盡,和人死之前的迴光返照差不多。最近她總覺得心很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有一種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預感,儘管自己已修得仙身,不必再爲壽命而煩惱。但並不排除他殺的可能,只是,誰會殺自己呢?

她以爲整個天周門只有她一人會擒夢術,她本是一看而過,卻不小心學到了,想不到有人和她一樣進了禁書閣。她從沒得罪過別人,卻不想已經有人偷偷盯上了她,要她做那種背德**,偷雞摸狗的事到底意欲何爲?

“小離,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嚇死我了,不會又被什麼鬼給附身了吧。”喚雨拉着木離左望望右望望,見沒什麼鬼又找來許多名貴的仙藥。一邊的兩隻靈蛙在一起蹦蹦跳跳的到處跑。

和喚雨在一起總是開心得不得了,當下也不攔着她,任她爲自己在屋裡找東找西。找了半天無果,林釋水實在看不下去,也幫忙找起來。

“明月。”木離欣喜道。見明月慘白着小臉,嘴角滲出的血絲,明顯受了重傷,忙問:“你受傷了。”

明月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忙把血跡擦掉,解釋道:“沒事,是我非要跟喚雨師姐比試,怪我技不如人,沒事的,修養修養就好了。”此時喚雨走了出來,見到明月,一向目中無人的她臉上竟露出尷尬的表情:“明月,是我下手不知輕重,你傷沒事吧,這有些藥你拿去吧。”說着塞了個小藥瓶給她,語氣不冷不熱,卻是她對明月說出的唯一一句稍微讓她不難受的話。

明月顯然沒想到這話會是從喚雨口中朝着自己的方向說的,還送藥給自己,簡直受寵若驚,拿着藥一臉感激地看着喚雨。末了與木離說了些關心的話才捨得離去。

“喚雨,你怎麼下手這麼重。”

喚雨聽了渾不在意,反笑了笑說:“這不怪我,是她自找的。這傢伙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一大早就來找我,說要和我切磋切磋,我懶得理她她確賴着不走。你知道我和她關係一向不好,但我也是個恪守門規的人,雖然她吵了我美夢,但也不至於要傷她……”

“那她怎麼還……”

喚雨一嘟嘴,笑道:“這就是學霸的痛苦啊,你說她特地來找我切磋,我若不全力以赴不是顯得我太高傲,小看了她麼,所以我就……”

木離推了她一下:“你啊,哪兒來的這麼多歪道理。”

喚雨只是笑着不說話,又突然嚴肅道:“快把藥吃了……”

整整兩天木離沒有睡覺,害怕一閉眼有會夢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而第三天,她才知道她這幾天的不安都是來自什麼。

推開門,院子裡的山茶花不知何時打起了小花苞,各種各樣的顏色,要不了幾天她就能看到開滿鮮花的院子了。一陣風吹來,除了帶來花香,還帶來了一隻紙鴿,白色的紙鴿。

“木離,好久不見,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我呢,我可是每時每刻都在想你,你如果能嫁給我,我發誓永遠愛你一人,把我之前的夫人休掉。再不必擔心因爲你是我師叔,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不日我會親自到貴派提親,等着我。哦對了娘子,忘了告訴你梨楚和那隻小灰蛙現在我這裡玩……”

木離身體晃了晃,又收到一封信,是小君發來的,中只說了一件事,梨楚失蹤了。

“小圓,小圓……”

擡頭看看天,心裡感覺灰濛濛的,梨楚,小圓落在了段子龍手裡,想不到他竟如此卑鄙。

正殿內,木離站在木離子身旁面無表情,楚雲落始終面色慘白地看着殿內一箱一箱的彩禮和恭恭敬敬站在大殿中央的段子龍。

殿內安靜了片刻,春秋渾厚的聲音響起:“木離是師弟的徒弟,徒弟嫁人應由師父做主,師弟,你看……”

木離子面無表情看向木離,木離輕輕點點頭,甚至不看一眼楚雲落的臉。不是她不想看,是不敢看,看了又能怎麼樣呢,除了無奈什麼也做不了。段子龍不光抓了梨楚和小圓,還知道她正在調查各大仙派的長老,此事有楚雲落的參與,事情暴露後果不堪設想,不光梨楚和小圓,自己和楚雲落都脫不了干係。

木離子眼底錯愕一閃而過,然後慢慢點頭。在場衆人無不歡喜,兩派聯姻是最能鞏固兩派關係的方法。這段子龍如今是武夷的掌門,木離嫁過去也沒什麼吃虧,唯一不足的是段子龍還有個妻子,只是木離自己都不介意,大家又有什麼可介意的呢。

神情恍惚,不知不覺走到樹林裡,也不管有路沒路,只是到處亂逛,直到撞到了人。

“小落,你怎麼在這裡?”木離晃了晃腦袋,對着楚雲落笑了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不喜歡他,爲什麼要答應他?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麼,他不是真的喜歡你。”

木離停下腳步,側身:“小落,我是真的喜歡他,他現在是武夷的掌門,他說過會爲了我修掉他現在的妻子,到時候我就是掌門夫人,我喜歡做掌門夫人。”

楚雲落上前抱住她,嘴巴抵住她脖子,低聲道:“那我呢,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玩偶 ?還是其他的什麼……”

一股暖流滴落在脖子上。

“師弟。”木離轉身推開他,笑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師弟,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讓你產生誤會的話麼?如果有,那對不起。”

“沒有,你從來沒有說過,是我自作多情。”

木離淡淡一笑:“那就好。”

那天她在原地站了很久,不知道楚雲落什麼時候離開的,直到天黑了纔回東殿。木離子一向尊重徒弟的選擇,對此事不做過多的詢問,倒是喚雨傷感得不行。一會兒害怕段子龍對木離不敢,一會兒擔心她去做妾會受欺負,一會兒又擔心她不來看自己,在聽到木離一遍又一遍的保證之後才放心讓她嫁過去。

武夷小門小派,能和天周門攀上關係,自然喜不自勝,武夷山上鑼鼓喧天,所有弟子早早就做好迎接掌門夫人的準備。木離全身僵硬,在段子龍的攙扶下按部就班完成了所有儀式。木離從拉上段子龍的手時就一直重複在問:“小圓和梨楚在哪裡?”而他都裝作沒有聽到。

夜幕降臨,內心的恐懼達到極點,她知道對她來說將要發生什麼。段子龍一點沒醉,高高興興在木離臉上印下一吻,動手開始脫衣服。

木離一把拍開他的手,厲聲道:“我已經答應嫁給你,快告訴我他們在哪裡?”

段子龍笑了笑,心想反正她人都嫁過來了,已經是武夷的人了,告訴她真相也無妨,便邪笑道:“我已經下令殺了他們,現在估計連屍體都已經被狼啃得差不多了吧。”說着伸手去解木離的衣帶:“娘子,想不到你穿上這身衣服這麼好看,來,今晚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木離又悲又痛,全身顫抖着,她這一生難得有渴望保護的人,先是小圓,再然後是梨楚,她說過會好好保護她,最後卻讓他們慘死在他手中。

手上的白鐮還來不及打出,段子龍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白已經完全被他自己的血染紅,死不瞑目地看着木離。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身後在站着一人,來不及看兇手是誰,當然死不瞑目。

楚雲落一把拉起木離,激動地說:“師姐,我什麼都知道,我已經把小圓和梨落救出來安置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知道你是被逼的,這個 禽獸 ,我們逃吧,逃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

“他呢?他死了,你認爲我們逃得了麼?”

未及說話,木離飛速在楚雲落眉心一點,輕輕說:“謝謝你,小落,你說的這些也是我想的,但是……,好好睡吧,等你醒來,就會把這一切全部忘掉,忘了我。對不起,我終究不能等到花開!”

短短一天時間裡,整個武夷山從紅喜事瞬間變成白喜事。

武夷派掌門新婚之夜被害,兇手竟然是他的新婚妻子,這真是近百年來發生在仙界的最殘忍的兇殺案。兇手不僅心狠手辣殺死新郎,還用朽術把屍體變成一堆綠油油的骨頭,看到這一場面的人無不心寒,是有怎樣的仇恨,要先把一個人殺死,再把他的屍體毀掉?

次日木離便被處以炮烙抽筋之刑,廣場上一整天都充斥着一陣陣令人作嘔的一股肉被烤焦的氣味,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傳遍武夷山整個角落。問及原因,木離死不開口。

木離畢竟還是天周門的弟子,武夷長老們再怎麼氣憤也不得不給木離子一個面子,給木離留了口氣,在刑架上風吹日曬了三天,親自將她押往天周山。

這是個好天氣,萬里晴空,惠風和暢,可在場沒一個人笑得出來。

三天前還是新娘,從天周門風風光光嫁到武夷山去的木離,現在卻被關在鐵籠裡不省人事。頭髮散亂,被剛受過炮烙之刑的臉流出來的濃水死死粘住,看不清她的臉,身體筋全部被抽掉,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失去了線且被烤得半熟的木偶軟趴趴躺在地上。此刻她身上的大紅衣服是對於她身份的最大的諷刺。

平時和木離關係好的女弟子見她這副模樣已經哭了起來,其他的都紛紛不忍地轉過臉去,喚雨則不斷地替木離向春秋和木離子求饒。

“放肆。”春秋怒喝一聲,林釋水連忙把喚雨拖到一邊,回頭看了看木離,搖了搖頭,她這副模樣即使掌門饒了她,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木離子依舊像個觀音一樣直直坐着,只要是在多人的地方,那是他一貫的表情,長老們開會時他面無表情,衆弟子面前他面無表情,走在路上他面無表情,一個人時他還是面無表情。他像是一個面癱患者,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有表情,只有木離知道師父不是這樣的,因爲她見過他的其他表情。她受傷了他會擔心,她調皮了它會皺眉,她踩了雛菊他會板着個臉罰她面壁……

在她看來師父的面無表情往往是因爲他正在發呆,而現在的師父明顯不是在發呆,他眼底的森森寒氣告訴她師父現在很生氣。

木離子面無表情看着木離,感覺身後的異常,看了楚雲落一眼,見他死咬着脣,眼睛裡盡是迷茫和心痛。又轉眼看了眼他的徒弟,現在躺在地上和死人無異的木離,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只淡淡說了句:“不要殺了她。”便揮袖離去。

春秋心頭一震,隨即一笑,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護着她麼?她既然殺了武夷掌門,便是和妖魔無異,不殺她怎麼跟武夷派一個交代,你以爲我天周門容得下一個妖魔?單手一揮,一盆冷水澆了下去,只見鐵籠裡木離小小的身子輕微抖了一下,重重喘了幾口氣,慢慢艱難擡起頭來。

她的臉,看得衆人心驚肉跳,昔日淨白美麗的臉龐全毀了,一隻眼睛完全被烙成濃濃得黃色漿液慢慢灌了一眼眶。如此模樣,喚雨哭得更大聲了,衆弟子紛紛跪倒在地給木離求情,楚雲落卻慢慢走到鐵籠邊蹲下,僅以木離聽得到的聲音說:“師姐,你不是說你愛他麼,爲什麼殺了他?你在騙我對不對?”不等木離回答,忽然面朝春秋撲通一聲跪下大聲道:“求掌門放了師姐,段子龍是弟子所殺。”看也不看木離驚慌的眼神,繼續道:“求掌門放了我師姐。”

木離嗓子受傷,一時說不出話,一臉絕望地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是她殺的,人是她殺的,是她用朽術殺死的。

衆人紛紛朝楚雲落看來,又萬分不忍地看向木離,忽然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春秋一掌將他擊飛。敢在他眼皮底下幫她頂罪,是把他當瞎子麼?

“天周門罪徒木離,偷習禁術,殺害武夷掌門,手段令人髮指,有辱師門,其罪當誅,你可認罪?”一字一句重重敲擊着衆人的心房,木離卻是微微一笑,艱難地點了點頭。

“不要啊小離,他不是你殺的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殺了他,你快說啊,快說不是你殺的,你說啊,你說啊……,你爲什麼要承認,爲什麼……”

既然認罪,一切就不存在冤枉的問題,他只要能給武夷派一個交代,給仙門一個交代。春秋當即宣佈把木離關押,三日之後行刑。至始至終木離都沒說一個字,最後看了楚雲落一眼,努力扯出個笑容。

這一眼彷彿就是永恆,也是訣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沒有三天,因爲她還沒有被行刑。

空氣中充斥着陣陣腐肉的氣味,還有淡淡血腥味,令人窒息。那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木離心裡一陣心煩,她已經開始自己噁心自己了。

睜開眼,周圍是密不透風的石牆,手和腳被結結實實地綁在牆上,不用擔心會站不穩而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雖然這樣沒比躺地板上好多少。周圍環境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她來過兩次,擡頭望了望頭上的石板,突然感嘆命運真是無常。

當你對別人的遭遇表示不幸並表示想對其施以援手時,其實你已經和他是一類人了,你不是走過他的路,就是正在走他的路。

四年前她還是作爲一個憐憫者的身份少來探望況無涯,在她百般哀求下送她一絲靈力,結束她悲苦短暫的一生。想不到現在自己竟走了和她一樣的路。一樣的牢房,一樣的刑罰,只是現在,又有誰來賜她一點靈力讓她自行了結此生呢?

沒有人來探望她,沒有人能探望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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