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天已經變得漆黑,直到天上的星辰眨着眼睛,直到天空的銀月灑下美麗的白霜。千暮雪才幽幽的開口,“陪我走走吧!”
寧月沒有說話,緩緩的站起身。天空的雪花驟然停止,地上亭臺周圍的三丈範圍已經一片潔白。這裡和遠處甚至整個世界都彷彿被隔離。
千暮雪縱身一躍,身形如雪花般飄起,迎着月光越飛越高。寧月緊隨而去,兩人在月光下飛舞,越來越遠。如仙侶一般,令人羨慕令人神往。
當千暮雪和寧月離開之後,小院的房門才被打開。沈千秋一臉擔憂的仰望着天空兩人消失的方向,直到夜雲霄兩人到來才輕輕的低下頭一嘆。
“沈盟主是擔心盟主爲人所害?”
“自然不是!”沈千秋有些複雜的望着天空,“千山暮雪,月下劍仙。她若要害盟主,也不會將盟主約出去。而且……我擔心也沒什麼用。暮雪劍仙畢竟是盟主的未婚妻,如非這樣,我又豈會到此刻才踏出房門?”
“可你一臉擔憂的神情所謂何事?”
“自然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沈千秋輕輕地扶着欄杆,“真是好事多磨,再有兩個月,盟主與暮雪劍仙的大婚將至。原本以爲不會再有什麼變故,盟主和暮雪劍仙順利完婚,而後我江州武林盟一躍與武夷派,普陀寺並駕齊驅。但現在……怕是沒那麼理想了。”
“就算沒有月下劍仙,我江州武林盟也不比他們差上分毫。盟主說過,一年半載必突破武道之境。到時候,天榜高手一人,天人合一四人,就算武夷派也未必比得上我江州武林盟。”
“到時候……可就有了一個九州武林盟的龐然大物了……”沈千秋淡淡的一笑,突然站直了身體,猛然間轉過身望着兩人,“你們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縱然九州武林盟成立,我江州武林盟也將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勢力。
如今整個江湖武林大致可以分兩派。一是如武夷派一般對朝廷抱有敵意,一心想着組成武林盟以應對朝廷的打壓。二是向我們這般依附朝廷以謀求朝廷的扶持壯大。
在武夷派一衆傳統武林門派眼中,我們是放棄尊嚴自甘淪爲朝廷鷹犬。但在他們心底,何嘗不是羨慕我們可以借朝廷之力求名牟利?盟主一人,獨木難支我們需爲盟主排憂解難啊……”
“沈兄有什麼看法?”仲慎言似乎把握到了什麼,但卻依舊有些迷糊所以猶豫的開口問道。
“分化拉攏,自持身份的無非是那些頂尖的門派勢力,但那些生存在江湖武林夾縫中的二流門派,他們所求的可不是名門正派所矜持的面子。實質的利益,對他們更有誘惑力。
我們何不與他們多多接觸,讓他們依附於我們身邊,這樣一來就算盟主不能奪下九州武林盟主之位,將來也有足夠的話語權與武夷派對抗!”
“言之有理,我們明天開始就和他們這些門派多多接觸……”
晚風吹過,給大地帶來了一絲清涼。千暮雪化作柳絮飄落,寧月也跟着緩緩落下。這是武夷山南邊的另一個山頭,自從寧月突破之後,他也做到了踏空御風,現如今,只要內力不枯竭,他可以在天地間自由的飛翔。
“你是不是認爲我真的不會殺你?”站在懸崖邊望着遠處武夷山的燈火,千暮雪突然冷冷的問道。
“不,自從我從蜀州回來之後,與你見面三次。每一次,都能感受到你對我凝爲實質的殺意。你想殺我,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寧月輕輕的來到千暮雪身邊,茫然的望着遠處的燈火。
“那你爲何還要來?你爲什麼沒聽我的話從此退出江湖?我說過,只饒你三次性命,三次之後,無論你說什麼,我的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千暮雪的聲音異常的冰冷,但無論她如何的掩藏,飽含殺氣的語氣中卻顯露這濃濃的激動。寧月知道,千暮雪的心,並沒有如她話語中的那麼決絕,甚至她的心,在不斷的猶豫中漸漸融化。
“你我既然已經恩斷義絕……”寧月的嘴角微微裂開,露出一個戲謔的輕笑,“你憑什麼決定我的未來,憑什麼要我聽你的話,憑什麼叫我退隱江湖我就退隱?”
“你!”千暮雪憤然轉身,眼神中迸射出犀利的殺意,眼神直射寧月邪魅的臉龐。這個令他恨不得一劍削了的傢伙,卻在拔劍的剎那偏偏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我怎麼了?”寧月毫不示弱的轉過身盯着千暮雪的臉龐,“我從踏出江湖的一刻,所面對的敵人哪一個不是令我絕望的強大,他們哪一個不是恨不得置我於死地?但我最後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而且還活的更好。
你的師兄是玄陰教主,你的師姐是水月宮主,你是大明鼎鼎的月下劍仙。真是厲害啊……天下高手,竟然被你師門包了一半,你的師父是誰?”
“這個你不該問!”千暮雪被他氣得一陣無語,冷冷的道了一聲,再次別過臉望向別處。但寧月,卻暢快的笑了。千暮雪除了失憶的那一會兒,寧月還沒見過她露出這麼氣急敗壞的表情。
“你約我出來,就是爲了提醒我,那三次機會只剩下一次了?”
“我饒你三次,那是我的情分,但不是你的籌碼。我願意放過你是因爲我的心情好,如果我心情不好,我自然可以收回。活着,總比死的要強,別找死!”
“謝謝提醒,不過我也提醒你一句,還有兩個月,咱們的婚期要到了。如果在此之前,你不能回心轉意,要麼你一劍殺了我,要麼我將你斬下神壇!寧月一生什麼罪都可以受,唯獨不被人負!”看着這個模樣的千暮雪,寧月的心底總是無法平靜,被千暮雪言語一激,原本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
突然,寧月的眼神一冷。在他的視線出,千暮雪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絹絲。那是他一直貼身收藏,卻在三天前一戰之後消失的唯一眷戀。
“刺啦——”一聲輕響,絹絲被千暮雪輕輕的撕成兩半。而那一片撕裂聲,彷彿也同時撕碎了寧月的心臟。寧月的眼睛頓時變得通紅,粗重的喘息,彷彿是剛剛耕完地的老牛。
“上面有我寫的,也有你寫的。我寫的我收回,你寫的,還給你!寧月,死心吧,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冷冷的接過被清風吹來的半截絹絲,寧月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平復激盪的心情。
“我對你,早已死心!我現在爭的……是我失去的尊嚴。不過……我也提醒你一句,別和玄陰教主混跡在一起,他的下場,一定很慘!”寧月冷冷的聲音,彷彿魔咒一般吹入千暮雪的耳中。
“是麼?”千暮雪宛然一笑,默默的轉過身望着遠處的明月,輕輕一躍,人已化作柳絮向銀月飛去。香風依舊在,人去已渺渺,寧月直到在視野中再也見不到千暮雪的蹤跡,才失落的抓過身回到自己的小院。
“盟主,你回來了?”出乎預料,夜雲霄竟然在小樓外的門口相迎。
“你怎麼在這?不回去歇着麼?”
“盟主,諸葛巨俠來了……”今天是什麼情況,怎麼一個一個排着隊的過來?寧月疑惑的想到,也不再猶豫向諸葛巨俠所在的客廳行去。沈千秋和仲慎言正在與諸葛青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談笑風聲,氣氛融洽。等寧月踏入客廳之後,沈千秋這才站起來對着寧月拱手行禮。
“寧小友,突然造訪失禮了……”諸葛青親和的笑道。
“都在武夷派做客,哪來失禮!方纔被暮雪叫出去談了談心,不知道諸葛巨俠到來恕罪恕罪!”
“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套了,我也剛從紫玉老道那邊過來,所以我有個想法想和寧小友交流一番。”諸葛青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換成了一本正經的嚴肅。
“請諸葛巨俠吩咐,晚輩洗耳恭聽!”
“我打算助你奪下武林盟主之位!”諸葛青一語落地,頓時讓寧月的臉色錯愕了起來。這樣的建議雖然沈千秋也提過,但寧月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想不到諸葛青竟然也說了這話,寧月不禁將視線投向沈千秋,而沈千秋卻隱蔽的搖了搖頭。
“諸葛巨俠何出此言?您纔是當選九州武林盟主最合適的人選。就算晚輩藉着師傅的名頭,但恐怕武夷派並不會買賬。”寧月疑惑的問道。
“這也是我和紫玉老道深談之後的收穫。小友心底也清楚,我的一身武功只剩下一半了。不說能不能勝過水月宮主,就算能勝過,必定再一次損傷本源無力再戰。那麼……剩下的就只能靠小友一人了。
小友與暮雪劍仙有三戰之約,此戰之中,暮雪劍仙極有可能留手。小友雖然武學境界不到武道,但有神器之助後勁充足。而且,紫玉老道在我面前依舊堅持他這一套只求自保不願與朝廷起爭端理論。
所以我藉此逼迫紫玉老道許下諾言,如果三天之後小友與紫玉交手,他會放手相讓讓小友奪下盟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