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汕州市,溫徹斯特高檔住宅。
鬼厄在一套黃花梨木的桌椅上用着晚膳。他的頭頂是慘白的復古吊燈,四面是畫有歷史事件的暗色系牆紙,他的左手邊是紫檀木的壁櫥,右手邊是三隻立在水晶櫃上的明朝時期的名貴花瓶,前方擡頭處是一張以鑽石鑲嵌成皇冠形狀的盛世美顏,後方是一長幅黃金邊框的水墨畫,腳下是編織着雅緻圖案的波斯地毯……可以說是極盡奢華。
鬼厄野蠻地扯下烤全羊的一隻羊腿,細嚼慢嚥,他的吃法很是特別,不光吃肉,連裡面的骨頭都是一併咬碎,發出“嘎嗒嘎嗒”令人牙疼的聲音。
無法形容他的表情,大概是一種殘忍又完美的生物在享受獵物時的那種滿足,但他眼神是那樣的漠然,冒着幽深的詭光。
這般場景就如嗜血的惡魔在吃人時還要保持從容,介乎豺狼與吸血鬼之間,壓抑而恐怖。但凡有正常人目睹,都會感到不寒而慄。
然而鬼厄在咽完羊腿的時候忽然暴躁起來,他抄起桌上的玻璃酒杯,把其中鮮紅的液體直接潑在一旁的侍從身上,然後狠狠地將這個空杯子摔在地面。
身爲住宅原本主人的侍從還沒反應過來,鬼厄又用胳膊掃下數盤菜餚,甚至掀翻了桌子,無數清脆刺耳的瓷碗碎裂聲登時響徹了房間。
這一年來,何霖朧總是在別墅中閉門不出,放言誰敢妄進就殺無赦。
不過,她每個月都會固定出門一次尋找一名怨者帶給神州的浩者,所以鬼厄就在那時候變着花樣追求何霖朧,只是何霖朧從來不給他什麼好臉色,這麼長的時間裡,他的攻略進度可以說一直是零。
最讓他惱火的是,他的暗組織“災厄”教居然被神州給剿滅了,現在的他除了擁有怨傀以外已經成了一個光桿教主,連他喜愛的鬼奴都是中計遭遇了不測。
而這一切,他不用猜都知道,絕對與何霖朧脫不了關係。
或許就是何霖朧與神州浩者沆瀣一氣告知了他們的一些事情,所以他被針對了。但他現在又只能啞巴吃黃連,根本沒有膽子對任何人實施報復,因爲那是純粹的找死行爲。至於何霖朧的那個把柄,他是用來保全自身必要時刻魚死網破的,即便他再怎麼惱怒,也不可能抖出來。
不過,鬼厄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做,最近幾個月他在到處打探其他怨王的消息,企圖找出一條退路,如果能施計讓兩個怨王相鬥就再好不過了,那麼他勢必可以給何霖朧沉重的一擊,或許還能霸王硬上弓?
只是他目前仍然沒有蒐集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鬼厄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抱什麼期望,因爲怨王出現的概率實在太低了,但這樣日復一日,感覺就是在坐以待斃,使得他每天都有一腔憋屈的怒火無處發泄。
侍從擦了擦肥臉上的冷汗,往鑄鋁門旁拿出了掃帚跟畚斗,小心地清理起地面上的碎渣。
鬼厄還是不解氣,他忽然擡頭看向那張由鑽石皇冠點綴的彩色半身人像。
這張畫的原型其實是素描的何霖朧。
鬼厄曾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憑着自己高超的畫工以及對何霖朧深刻的印象,將她描繪了出來,又花費了一個星期時間,將她染上鮮明的顏色。
鬼厄畫出何霖朧,自然不是因爲愛情,而是單純對何霖朧美貌的癡迷與慾望,其次,這幅畫也能時刻提醒他要得到何霖朧。
所以,畫中的何霖朧雖然惟妙惟肖,也稱得上是美豔無雙,但她沒有神韻,沒有靈動,沒有情感,遠不及真人的千分之一。
鬼厄猛地從腳下踢起一塊玻璃片,直接射中了“何霖朧”的眉心。
“公子。”一名怨傀突然以精神溝通鬼厄。
鬼厄大步上前拔去畫像上的玻璃片,撫摸着“何霖朧”的臉蛋:“什麼事?”
“有人想見您,他說他有能讓您滿意的消息。”怨傀彙報說。
“哦?他人在哪?”鬼厄陰沉的臉色轉晴了絲許。
“已經來了。”
鬼厄轉眼望向趴在地上俯首啃着菜餚的侍從,侍從會意,他費力地爬起身,第一時間打開了鑄鋁門。
哼,要不是這頭豬的廚藝不錯,這樣不堪入目的傢伙,我早就一掌斃了。鬼厄心想。
大約五秒鐘後,外面傳來了細微的上樓聲。
來者是個穿灰色布衣的侏儒,眯眯眼,鷹鉤鼻,雖然不是兇相畢露,但和藹的笑容裡卻藏着陰毒。
“好久不見。”他隨意地對鬼厄打了個招呼,雙手放肆地抓捏着身旁兩個怨傀的胸脯。
這兩個年輕的怨傀放在校園裡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但她們現在只能皺着秀眉,咬着粉脣,一聲不吭地忍受着他的侵犯。
“死焱?”鬼厄眼皮一跳,這狗東西當着他的面蹂躪他的怨傀,簡直是完全不給他面子。
死焱跟鬼厄曾是同一所初中的同班同學,本來他倆是沒有交集的,誰知後來都陰差陽錯地成爲了怨者,不過即便他們相互認識,也井水不犯河水,連朋友都算不上。
“蘇禾,你現在的模樣,就像一條喪家之犬。”死焱摳了一下塌鼻,倚在一名怨傀身上,打量着鬼厄,“瞧瞧,髮型亂得跟狗窩似的,嘖嘖嘖,黑眼圈紅眼珠,你是熬夜的時候得了紅眼病?唉喲那可真不得了,一身西服還硬給你穿成小丑的德行,上衣領結褲子都一身紅啊!請問打扮得這麼喜慶是想去給誰表演節目啊?天選之人?”
“不要叫這個名字,我叫鬼厄,不論名字還是代號,我都是鬼厄,像厲鬼一樣給人帶來厄運的鬼厄!聽懂了麼?”鬼厄低吼,強忍着暴怒沒有發作,“你來這裡,就是專程看我笑話的麼?”
死焱戲謔的神情忽然一收,推開那兩個怨傀,慢條斯理道:“聽說你在尋找怨王,我家大人想要見你。”
“你家大人?”鬼厄冷笑,“像你這種狼子野心,也會當別人的走狗?”
“此一時彼一時,說起狼子野心,我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死焱陰笑,“不過我應該是高估你了,因爲一個女人,你的智商看來是下降了不少啊。”
“你什麼意思?”鬼厄的眼神倏地危險起來。
“你猜,我爲什麼會心甘情願地做一條狗呢?”死焱彈了彈食指。
鬼厄瞳孔一縮:“難道是……”
“不錯,我家大人,是新一代的怨王。”死焱囂張地仰起頭顱,“只要再給她一段準備時間,全世界都將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女人?鬼厄心中一動,然後露出一副看傻逼的表情:“哦?那麼比起吾王如何?”
“你說的,是那個……那個什麼,小丫頭是吧?”死焱鄙夷地豎起中指,“一個碌碌無爲的過去式而已,現在我家大人才是真正的吾王!而她?不配!”
“是嗎?那麼請證明你家大人有勝過她的實力。”鬼厄陰陽怪氣地說。
“這些話,還是留着你見到吾王的面再說吧!”死焱轉了個身,“走吧,我事先提醒你,她可不好伺候,而且比你聰明一千倍!別想搞挑撥離間這一套,到時候被殺了我可救不了你!”
鬼厄沉默下來。
不對,有問題,如果真出現了第二個怨王,神州不應該沒有行動。何霖朧最初可能是因爲巧合才避過了浩者的檢測,這次難道也是巧合?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莫非,那些白癡把這個怨王的自然負能當成是何霖朧的了?
鬼厄嘴角一勾,呵呵,恐怕神州也料不到,短短數年會出現兩個怨王吧?畢竟在何霖朧之前的怨王,距今已有近一百年的歷史。
這麼說來,天地的正負能平衡已經破了。
很好,何霖朧!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敢問你家大人可有代號?”鬼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態度忽然有了幾分卑謙。
“你知道的,吾王就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代號。”死焱吊兒郎當地說,“不過,要是換一個形象的嘛……”
“我覺得或許叫死神更貼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