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影子默默地走來,頭髮混亂,臉色不清,很疲倦,迎風而倒一般。
眉月兒一驚,望着她!心裡有些怕,畢竟是在深夜的荒山野嶺啊!
楚江童也有些害怕,好在會調節心態,略作思忖,然後望着鬼魂:“陳鳳嬌,你的屍身已經偷來,子時便爲你合身,但我要再重申一遍,合身之後,一定要謹遵陰陽之道,不可違逆!否則,我同樣會滅掉你!”
陳鳳嬌的鬼魂默默跪下,許久才細聲顫顫地說道:“你們是我的重生父母,救了我的命,我絕不再做惡事,放心吧!以後有求於我的地方,你們只管吩咐就是!”
楚江童和眉月兒相視許久,互相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月光清冷而皎潔,朔風一陣陣,山野裡瀰漫着一股冰冷的香氣。
眉月兒說:“子時已到!開始吧!”
楚江童慢慢走進陳鳳嬌的屍身,輕輕坐下,將其屍體平託於胸前,這屍體可真輕,已不足十斤重了。
屍體乾燥,枯柴一般,眉月兒坐於屍體的另一邊,閉目誦禱合身字訣。
一遍一遍,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懈怠。
過了許久,並不見屍體有任何反應。
鬼魂也一直飄忽不定,發出一股綿軟的,像水一般的響聲。
楚江童專注地盯着。
眉月兒一直沒有停止誦禱。
半個時辰過去了。
眉月兒睜開眼,無奈地望着楚江童,語氣低落:“小童,魂魄無法融入屍體,是不是被誰做過手腳?”
楚江童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知識,去縣醫院太平間偷回屍體,看不出其中有什麼問題。
“還有什麼辦法嗎?”楚江童望着門外的月夜,異常焦慮。
眉月兒搖搖頭。
陳鳳嬌的鬼魂一直圍繞着屍體旋轉,如氣流一般,可就是無法打開屍體的鬼門。這鬼門,其實就是人體中的一個穴道,衆說紛紜,有說在足底涌泉穴,也有說在頭部百會穴,眉月兒則認爲應是百會穴。
情急之下,眉月兒想到了古柏公公,楚江童一愣:“啊!我怎麼忘了他?馬上去問他!”
瞬間功夫,楚江童便來到了古柏公公跟前,急急問道。
古柏公公長嘆一聲:“楚江童,這具屍體怕是被誰封了穴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再說,如果你救了她,就不擔心她爲惡作歹?那可真的無可收拾了!”
楚江童凌然而立:“古柏公公,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她,以我之誠意度她之誠心,則無可遲疑,難道,這危急關頭,就再也拿不出好的方法了嗎?”
古柏公公也是爲難,“若是能找到封她穴道的鬼,可能就好辦了!可到哪裡去找呢?這偌大的陰世……”
楚江童徘徊起來,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老婆婆和佳勃着急卻沒有辦法。
楚江童突發奇想,自己不應該拘泥於眼前的幾個鬼。對!擡腳急忙奔回家中。
畫室裡有點反常,嗯?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將畫室裡收拾的一絲不亂,這會兒怎麼亂紛紛的,好像發生過一場打鬥。
不好!白蝶兒——
楚江童圍着屋子呼喚起來。
嗖——
白蝶兒從畫案下飛出來,翅羽抖振,驚惶至極。
楚江童提劍四顧,感覺不對頭,忙問道:“請問壯士,爲何來傷我的白蝶兒?快顯形吧!”
白蝶兒略微安靜了一些,屋子裡沒有出現異常。楚江童來不及多想,時辰已到子時,若再不救陳鳳嬌,恐怕今夜又過去了。
白蝶兒在眼前急急地飛,好像很想衝出門去。
楚江童明白了,急忙拉開房門,白蝶兒“噌”地衝了出去,自己趕忙緊緊跟隨。
一會兒,來到祖父喬耕所住過的小草房。啊!白蝶兒難道你有靈性,要幫我找到陳鳳嬌屍體的穴道嗎?
白蝶兒來到屍體旁邊,先是圍繞着她,有規律地飛了幾圈,突然靜止於屍體的頭部。燭光飄忽不定,眉月兒趕緊伸手擋住燭火,生怕被風吹滅。
沒想到,這白蝶兒靜止了約莫有三分鐘,突然起飛,翅羽撲閃,直直地去撲打燭光,眉月兒慌忙再去擋護燭火,楚江童靈機一動,攔住了她的手,倆人齊刷刷地望着白蝶兒。
楚江童心裡明白,這白蝶兒一定有它自己的特技,相信它吧!白蝶兒向牆上退回身子,然後一彈一觸,緊接着來了一個直衝,徑直飛向燭火,雙翅猛拍,燭光忽地一下滅了。
草房裡頓時黑如深穴,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門外月光也似乎在這一刻熄滅了。
其實,這只是人的視力出現的暫時錯覺。
白蝶兒在黑暗中,簌簌而飛。
許久以後,白蝶兒飛動的響聲,突然急促而瘋狂,一會兒拍到楚江童的臉上,一會兒又撞擊到眉月兒垂落的手背上。
楚江童猛然感覺到自己的後頸射來一股涼風,急揮劍挑開,順勢將眉月兒拉到牆角。感覺到這黑黑的草房裡很不對勁,立即點亮蠟燭,不覺大驚:
炕上什麼也沒有了,陳鳳嬌的屍體已經不知去向!
眉月兒忙不迭地喊道:白蝶兒——
白蝶兒也已沒了蹤影。
楚江童提劍躍出門外,四下搜尋,什麼也沒有。
清傲的孤月,絲毫不見倦態,周圍洇着毛絨絨的光暈。
楚江童拍劍回了草房,輕聲呼喚起白蝶兒。
過了一會兒,從草房頂棚飄落一片白色的花瓣一般的東西,楚江童和眉月兒定睛細看,原來正是白蝶兒,它受傷了。原本輕靈漂亮的翅羽,已經殘損不全,顯然是經歷過利器的劃削。
眉月兒托起白蝶兒,警惕地以手相護,生怕它再次遭受傷害。
楚江童皺眉思索着,目光抖動:“眉月兒姐姐,若沒有猜錯的話,我們被一個鬼界的高手給捉弄了,且他的功力甚是了得,恐怕屍體被他偷去了!”
眉月兒很是沮喪:“小童,這不是一般的鬼界高手,很可能一直在暗處盯着我們!”
“眉月兒,你帶着白蝶兒暫回住處,保護好老婆婆和佳勃母子,我去追尋那高手!”
“不行!這個高手功力超羣,我去幫你!”
楚江童伸手愛撫地拍一下白蝶兒:“不!越是高手,越是讓我提神,我自己去,反而沒有任何顧慮!放心吧!咱不會輸給他!”
一人一鬼再次分別,眉月兒每次都萬般叮囑,楚江童深情地吻過她,急急穿入深林。
眉月兒帶着白蝶兒回了草房,老婆婆打來開水,將毛巾遞給她。佳勃正在哄小佳荒睡覺,這小佳荒總是睡不熟,已經醒來好幾次了,原本不愛哭的他,今夜卻哭得很兇,哭叫起來歇斯底里。
老婆婆用陳年爛柴爲他烤身子,也不管用,佳勃更是憂慮,生怕被什麼野鬼給沾上了。
眉月兒回來後,小佳荒的哭聲,戛然而止,淚汪汪地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啊看,老婆婆如釋重負,以爲這下好了:看來,小佳荒正是盼着眉月兒回來,這娃有自己特有的思想了。
大家正欣喜着,不料,小佳荒哇地一聲,又大哭起來,而且比剛纔還要厲害。
佳勃慌了:“哎喲,這孩子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說處啊?”
眉月兒抱過小佳荒,來來回回地在屋子裡哄勸,但小佳荒雙腿用力蹬踢,扯着嗓門哭鬧。眉月兒的目光落在牆上掛着的弓上,下意識地摘下,塞到小佳荒手中:“小佳荒,不哭不哭,咱們玩一玩這弓箭好不好?”
當把弓塞給他後,一雙小手,如同小鐵鉗一般緊緊抓住弓弦,再也不撒開,哭聲立即停止。一旁的老婆婆和佳勃驚訝地望着孩子,竟然被他逗笑了。
眉月兒故意將小佳荒手裡的弓移出來。立時,又大哭大鬧不止,再還回去,便抽抽噎噎着不哭了,而且還有滋有味地把玩起來。
眉月兒明白:這孩子長大了,定是一個習武天才。就這樣,小佳荒終於聽話起來,偌小的年紀,居然喜歡抓着一張弓。
蟾藏崮山上。
楚江童一邊尋找一邊琢磨,這高手,一定是他將陳鳳嬌的鬼門封住的,既然這麼做,保證有他的目的。看來,這個陳鳳嬌,在陰世中,或許有着不可低估的利用價值。既然如此,自己必須找到她,哪怕經歷過千辛萬苦,這是自己的責任,更是陰陽兩界和諧共處的責任。
山川溝壑,林木如睡。
楚江童立於峰頂,四處張望,月披星耀,徑直向着禪堂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