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夫人原本剛剛緩和了些的神色，聽了王馨蘭這話，又嚴肅起來。道：“是這個理兒。你們可知道，現在街頭巷尾都怎麼議論咱們？就這麼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兒，從西郊刑場上回來的百姓們，人人都在說，說嚴家的三少奶奶是妖孽，專門來害人的。”
“啊？奶奶，不至於吧”，韓璐道，“我前些日子還救了全城的孩子呢，百姓們不會這麼快就忘恩負義的！我看估計只是有幾個不明就裡的人在瞎說而已。而恰巧，咱們嚴家的奴才，聽到的就是這幾人的談話。”
經過了一番冷靜的分析，韓璐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她可不認爲臨州城的百姓們，一個個都是這麼白眼兒狼。所以議論應該是有的，但是絕對沒有他們之前所認爲的那麼嚴重。
嚴老夫人仔細想想，道：“或許如此吧。但是這事情如果沒有個說法，宗不能給外面的非議一個交代。”
“怎麼給說法？”嚴煜道，“難道要給全城的百姓普及生死知識？就算我們用心去講解，百姓們也聽不懂啊！”
“自然不用這麼麻煩”，嚴老夫人道，“這樣吧，隨便罰璐璐些什麼，讓百姓們看了，也就知道咱們嚴家家風嚴明，不會再將這件事情，和咱們嚴家聯繫起來了。”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證明娘子有罪了嗎？”嚴煜道。
韓璐點點頭，覺得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明明就沒有做錯的事情，爲什麼要受罰？
“不管有沒有罪，你都必須承認你有罪”，嚴老夫人看着韓璐，道，“身爲嚴家的媳婦兒，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本分。可是你呢？如此招搖不說，還壞我嚴家名聲。無論是否事出有因，這就是重罪。”
“今天讓你受罰，不僅僅是要給百姓們看，也是要給朝中大臣看，更是要讓此事傳到皇上耳朵裡”，嚴老夫人道，“讓他們看到咱們嚴家不願出頭的態度，你明白嗎？”
雖說老夫人沒有說具體的處罰方式，但是嚴煜已經能料到幾分了。如果只是簡單的認個錯什麼的，可不是祖母的風格，估計少不了要以家規處罰，捱上十幾二十幾個板子。
剛要抗議，卻被他家娘子給拉住了。然後就聽到小姑娘很懂事的說道：“好，我甘願受罰。但是話要說清楚，我受罰，並不是說我下令將隋伯華火化的事情是錯的，而只是因爲我今天在刑場上出頭，壞了咱們嚴家女人的規矩。”
“好”，嚴老夫人滿意點點頭，道，“你放心，一定會說明白的。”
“祖……”
“相公，不要說了。”韓璐堵住了嚴煜的話。
她也是嚴家的一份子，每個人都在拼命保護着嚴家現在的地位，守護着嚴家現有的安穩。她有什麼理由不和大家一樣？
爲了嚴家，老夫人能以如此年邁的身子，和那些年輕的命婦一樣，跪着哭上三天三夜；爲了嚴家，相公不惜被老爺誤解，不惜將自己變成一個不孝子；爲了嚴家，嚴明嚴旭常年在外奔波，留家裡的娘子獨守空房……
還有肅妃娘娘，十幾歲的時候就入宮了，小心翼翼地在皇上身邊
侍奉，直到熬到今天的位置。
嚴家雖說有些害羣之馬，但是也有不少爲了家族安穩而拼盡全力的人。作爲嚴煜的妻子，作爲嚴家的媳婦兒，她不能成爲王馨蘭那樣的害羣之馬，她要和老夫人、和相公一起，保護嚴家。
似乎明白了娘子的意思，嚴煜也不再勸說，而是道：“我也有份兒，願意和娘子一起受罰。”
老府人點點頭，道：“好，罰你們每人二十大板，於院門口兒，開門執行，讓百姓們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祖母，璐璐身板兒弱，把她的板子分給我一半兒吧！”嚴煜道。
“不行，相公你這個體質，要是生病了，可是更招鬼了”，韓璐道，“其實我很強壯的，只是看起來比較瘦而已。”
嚴老夫人連連滿意點頭，道：“這樣吧，每人十五大板，不要再討價還價了。”
原本以爲老夫人會狠狠責罰他們，而且很有可能會把韓璐趕出嚴家。但是沒想到，原本應該是讓人暴怒的事情，卻變得有商有量的。而且，老夫人這眼神兒是什麼意思？很明顯是對他們兩人的讚許加庇護啊！
看的王馨蘭和李婉言心裡這個不是滋味兒呦。同樣不是滋味兒的，還有她們身旁的兩個男人。
院門打開，韓璐和嚴煜乖乖地趴在門前的兩個板凳上。經過嚴家家僕到集市上的一番宣揚，此時嚴家大門前，早就堵滿了圍觀羣衆。
趁着還沒行刑，韓璐轉頭看去。心想看看都有哪些人這麼好信兒。爲首的， 就是東方俊，還有陳少白和毓秀。
這些個沒良心的！平時她對他們也不薄啊，關鍵時刻，他們不說幫她求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混跡在人羣中看熱鬧！
“讓我進去！我是嚴家的鐘姨娘，你們不認識我了？”忽然門口響起了掙扎的聲音，是毓秀。
還好還好，還是有人關心她的！
“鍾姨娘，您現在不能進去”，在門口兒攔着的家丁道，“等行家法結束之後，您才能進去。”
“你們爲什麼要打璐璐？璐璐又沒做錯事！”毓秀道。
“三少爺和三少奶奶的確做錯了事”，家丁道，“不然老夫人怎麼會請家法？但是具體是什麼原因，還要等一會兒，等老夫人親自說明。”
有了毓秀的抗議，東方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玩兒真的，真是要打璐璐和嚴煜啊！
他剛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從宮裡覆命回來，原本就是打算直接到嚴家來找嚴煜和璐璐的，剛好看到一羣人往這邊涌來，也就跟了過來。之後看到璐璐和嚴煜被綁在長凳上，還以爲他們是在玩兒變戲法。
“哎！外婆……外婆……我是俊俊呀！”看到嚴老夫人出來，東方俊向嚴老夫人很熱情的招手道。
但是嚴老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裝作沒看到。手裡的蟒頭柺杖在地上一敲，道：“大家安靜……”
嚴老夫人雖說年事已高，但是偶爾揚聲說話，蒼老威嚴的聲音，還是十分有穿透力的。
聽到這聲音，門外正議論着的所有人，都安靜
下來。東方俊和毓秀也不再掙扎了，而是安靜的聽着老夫人要說的話。
韓璐不禁在心裡暗暗讚歎，心想……這才叫霸氣啊！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達到這種程度？
只要她說一句話，所有人立馬不敢吭聲。
“我嚴家，向來低調行事，安安分分的做生意，賺乾乾淨淨的銀子，過本本分分的生活。但是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今日卻破了我嚴家‘不許張揚’的家規。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到刑場上去湊熱鬧！這事，我嚴家斷不能容。若是不責以重刑，難示警告之意。”
“你們兩個，可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嚴老夫人問道。
嚴煜道：“回祖母，我們錯在不應該去監斬臺上，有二位皇子和諸位大人們在，哪裡有我們出頭的份兒？孫兒一時糊塗，出於好奇，做了這出風頭的事情，懇請祖母責罰。”
“嗯……”嚴老夫人滿意點頭，道，“璐璐，你呢？知道錯在哪兒了嗎？”
“身爲嚴家的媳婦兒，我不應該拋頭露面。而且在相公沒意識到錯誤的時候，我並沒有及時提醒，反而和他一起糊塗。有兩位皇子和諸位大人們在，我不應該爲了百姓們的安危，而提議將人犯的屍體燒燬。強出頭，使嚴家陷入不義之地。懇請祖母責罰！”
嚴老夫人很滿意，道：“既然你們都知道錯了，那麼以後能不能改？“
“能！”兩人同時答道，真是無比聽話。
嚴老夫人一擡手，示意站在他們兩旁的、拿着兩個很粗很粗的木棍子的家丁：“行刑。”
“哎……外婆！你不能這麼無情啊……”東方俊在門外狼嚎道，“是父皇讓他們去的！是父皇的口諭啊外婆！”
但是嚴老夫人不爲所動，嚴家的行刑家丁也不爲所動。
這一下下打在他們兩人的屁股上， 可真是結結實實的。疼得韓璐好懸沒直接叫出“手下留情”來。
心想大哥哎，我們都是一家人啊，我可是你的主子啊，你不應該這麼對我吧？就不怕我日後對你打擊報復？
“哎呦……老夫人下手可真狠啊……”
“是啊……其實三少爺和三少奶奶人還是很不錯的。就說那燒人犯屍體的事，雖說聽起來有些過分，但也可能是另有原因啊。”
“就是就是！畢竟三少奶奶可是天師，懂得的自然要比咱們平常人多了！三少奶奶這麼做，一定是爲了救咱們！”
人羣中響起了大家通情達理的議論。
板子結結實實的打在身上，疼得韓璐齜牙咧嘴。但是聽到這些議論，心裡還是感到很欣慰的。看來父老鄉親們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想清楚了之後，果然都不覺得她是大惡人了。
“十一……十二……”
“十五！”隨着東方俊最後一聲數數的聲音落下，這一通處罰總算結束了！
韓璐和嚴煜已經都疼得滿臉冷汗，屁股後面的衣服，都已經被血染了。
真心酸，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大姨媽來了呢……好丟人啊……可是相公的那是什麼？大姨夫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