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璐嘴裡嘀嘀咕咕的,但即便如此,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生。
“你可千萬不能怪我啊……你要知道,這真的只是一個正常的處理方式而已……哎……算了,你要怪我也沒有辦法了。反正你的魂魄想要報仇,要找就找我一個人吧。”
真是的,她只是在做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已啊,雖說場面有些殘忍,但也不至於弄得像是做虧心事一樣吧……都怪這個迂腐的時代。
這就像,把一個聰明人放到一堆蠢人裡面,你做聰明的事情,人家卻都會嘲笑你蠢。
“走吧娘子,我們不要在這兒愣着了。”最後一點火苗也消失了,嚴煜道。
“嗯”,韓璐點點頭,緊緊拉住相公的手,“相公,我是不是做了錯事啊?”
“沒有沒有”,嚴煜道,“只是他們不能理解罷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做錯了。”
韓璐吸了吸鼻子,心裡極其不是滋味兒。
忽然問道:“那相公,你理解嗎?”
嚴煜想想,道:“這個麼……或許需要一段時間。”
看來有必要弄清楚小姑娘總說的那個“我們那裡”、“家鄉”,到底是什麼地方。
回到嚴家,隋家大少爺被問斬的事情,現在已經是人盡皆知,嚴家自然也有所耳聞。聽到他們家的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在監斬臺上監斬,豈能不詫異?
而且人言是最可畏的東西,現在韓璐在刑場上燒了隋大少屍體的事情,已經傳遍了臨州城的大街小巷,從嚴家的下人們口中,傳到了嚴家的主子們耳中。
“三少爺,三少奶奶……”琉璃院的門口兒響起玉娟的聲音,“老夫人讓你們過去。”
“幹嘛啊……”韓璐道,“會審我啊?”
從回來的時候,嚴家的奴才們,看她的眼神兒就不太對。現在老夫人派玉娟過來叫她,估計是凶多吉少。十有八九是要痛罵她一頓,搞不好還要把她當做妖孽給趕出去呢!
“沒事的娘子”,嚴煜道,“祖母或許只是好奇,想要問問當時的情況而已。只是如果祖母真的問起火燒屍體的事情,你千萬不要說什麼你的家鄉之類的話,知道嗎?交給我來說,無不會讓你受到處罰的。”
韓璐點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和嚴煜去壽康院,路上,卻見前方不遠處,王馨蘭和嚴明、李婉言和嚴旭,還有他們兩房中的姨娘們,都往壽康院那邊去呢。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之前她除掉鬼童婆婆,救了全城的小孩子的時候,怎麼沒見嚴家有這麼大反應啊?現在做了一件錯事,一個個恨不得立馬開堂會審。
身後不遠處,是趙風華和青紅,也過來湊熱鬧。
毓秀不知道和陳少白去哪裡玩兒了,總算少了一個觀禮的人。
到了壽康院正屋,已經坐了一屋子人。
韓璐就當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自己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了。
“站起來”,老夫人道,“還沒讓你坐呢。”
“爲什麼啊?”韓璐故作不解,“爲什麼她們都能坐下,就我不能坐啊?”
嚴煜悠閒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娘子,可能祖母覺得你比她們身體好。”
“你也不許坐!”嚴老夫人很嚴肅、很生氣、很憤怒……
嚴煜也只好乖乖站起來,站在韓璐身邊。
說話間,趙風華進屋了,笑道:“這是怎麼了?是咱們三房犯了什麼事兒嗎?”
說着,也在嚴煜和韓璐身邊站着,並不坐下。倒像是和他們同仇敵愾,站在統一戰線上似的。
“趙姨娘,你先坐下”,老夫人道,“這裡沒你什麼事兒。”
經過上次假孕的事情,老夫人對趙風華的態度並不算好,稱呼上已經從之前的“風華”,變成了“趙姨娘”。
趙風華聽話地坐在一旁,看着韓璐和嚴煜,壓抑住想要看好戲的表情。剛剛已經聽青紅說了,韓璐在刑場上,做了好一番人神共憤的事情。今天嚴家的責問,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等這事情傳得在邪乎一些,估計韓璐在整個臨州城都待不住了。
“煜兒,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嚴老夫人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兒?”嚴煜故作不解,笑道,“是祖母把我們叫過來的,我們也不知道祖母想要幹什麼啊?”
“煜兒,不得無禮”,徐夫人提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若是有苦衷,我們是不會責怪你的。”
到底是親孃,在關鍵時刻,自然是站在嚴煜這邊的。
嚴老夫人冷哼一聲,道:“聽說你好生威風,今天不但去了議政殿,還成了御賜的監斬官。和大皇子二皇子一起,在西郊刑場上,監斬了當朝國舅。你們夫婦二人好大的面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坐兩側,把你們夫婦二人放在中間……你們可真是給我們嚴家長臉啊!”
嚴煜尷尬笑道:“聖旨難違,孫兒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你是覺得,你這麼做是有理了,是嗎?”嚴老夫人道。
“祖母,我的確也沒什麼錯處啊”,嚴煜道,“當時在議政殿上,那麼多人都在,皇上又不光吩咐了我和璐璐。讓我們跟着監斬,皇上只是一句話帶過,緊接着就吩咐別的事情了。在當時的情況下,難道我還能不開眼地去打斷皇上?那不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哼……”嚴老夫人道,“就算你說得有理,當時的情況,不便你出言推脫,但是到刑場上,爲何不低調行事?如何敢 堂而皇之地坐在監斬臺上?”
嚴煜也知道這事情是自己不對,當時說什麼也不應該坐上去的。但是東方俊和東方燁那水火不容的架勢,如果讓他們兩個挨着坐,估計這行刑也就無法順利進行了。
情勢使然,再刻意推脫什麼反而不太好吧?
“沒話說了?”嚴老夫人冷哼道,“你說你要考科舉,嚴家上下是沒有一人反對的。但是如今眼見着科舉在即,就這麼幾日的功夫你都等不了,急着去出風頭。你知不知道
現在是多麼敏感的時候?皇后薨逝,後位歸屬與誰,人人都在猜想。”
“如今你們夫婦二人這麼出風頭,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你們夫婦二人,而是整個嚴家!這難道不是擺明了在告訴滿朝文武,咱們嚴家想要做皇家的親家,咱們嚴家想要讓自己家的女兒做皇后?人言可畏啊,你們這麼做,讓一直低調行事的你姑姑,該如何自處啊?”
韓璐不服氣,覺得老夫人實在太小題大做、太給他們亂扣罪名了。但是還沒等她反駁,就聽到她家相公到:“祖母說的是,孫兒知錯了。孫兒甘願接受祖母的一切責罰,只求祖母能息怒。”
沒想到她家相公這麼快就認錯了?這明明就不是他們的錯啊!
好吧,看來是她家相公想要尊老,顧及着老夫人的身體,所以不想讓老夫人太生氣。
“奶奶,我們錯了,你讓人打我們吧”,韓璐道,“我們絕對不會還手的, 只要您老人家能消氣兒。可別氣壞了身子啊……”
雖說對老夫人的獨斷專行有些不滿,但總不忍心讓老夫人這麼生氣着啊。想到老夫人之前爲了嚴家,不肯出絲毫差錯的給皇后守靈的事情,韓璐就覺得心疼。
“你們……哎!”老夫人原本一腔怒火,但是看到這兩人認錯態度這麼良好,而且還一臉擔憂的看着她,這一腔怒火也是撒不出來了。
“璐璐,你說說,他們說的,你要用火燒人家隋大少的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嚴老夫人道,“你們去就去了,坐就坐了,老老實實兒當個看客就行了,爲什麼還要出謀劃策?爲什麼要做主導?”
額……看來老夫人現在真的很生氣,而且已經氣糊塗了。一連串兒問了這麼多問題,到底讓她先回答哪一個啊……
這個……相公說了,遇到問火燒屍體的事情,不讓她說話。所以很聽話地看向她家相公。
可能也是被老夫人的一連串兒問題給問蒙了,嚴煜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小姑娘看向他,這才瞬間明白過來。代爲解釋道:“祖母,是這樣的。因爲隋大少死前怨氣很重,說什麼做鬼也不會放過那些之前的太師黨、現在眼睜睜看他問斬的人。”
“所以璐璐害怕隋大少的屍體在頭七的時候起屍,害怕他出來害人,所以只能燒燬他的肉身,徹底杜絕了這種可能。其實這具肉身,對隋大少的影響不大,雖說肉身已經燒燬了,但是他的魂魄還在。只要魂魄在,就可以去轉世投胎。”
“燒燬了他的肉身,只是杜絕了他作惡的可能,並不是阻止他轉世輪迴。咱們尋常人,太過在意死者的屍身,其實是一種迂腐的行爲,這在天師的角度看來,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多餘之舉。”
嚴煜解釋得很細緻,只是不知道嚴老夫人和在場衆人聽明白沒有。
忽而王馨蘭笑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尋常老百姓,普通官員們,又有誰能理解呢?他們可並不是天師啊……所以啊,咱們嚴家三少奶奶這心狠手辣的名聲,一旦傳出去,可註定是收不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