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好像小時候我同他玩捉迷藏,他總是第一時間就能找到我的藏身之處,但是並不點破,而是在周圍轉悠着直至我自己主動出來。
我們都心知肚明他早就知道我在哪,只是想給我點面子免得我難堪。我問過他是爲什麼,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用一句“心靈感應”粗略地跳過這個話題。
然後我就會眯眼瞪他,氣鼓鼓地吹吹頭髮就往回走,但不出所料三步之後王源就會跟上來。
小時候的王源總是一味地讓着我寵着我,我同他有種天生的默契,這種默契與生俱來說不清原因,但也正是因爲這,所以我無論躲到哪裡,只要想到他心裡就不會慌。
我知道他總會找到我,這種滿滿的安全感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給,不管經歷多漫長的歲月,捉迷藏逐漸演變成了我一味地逃避,我心裡也不會缺失安全感,因爲我明白,就算在天涯海角,只要我願意等,王源就一定可以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
然後對我說一句:“回家啦。”
回家,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多麼可望不可即。就像曾經的王源於蘇沫顏,就是生命裡可望不可即的光源。
可是現在,王源對蘇沫顏來說不再可望不可即,他一直追隨着她,海角天涯都不曾放棄。
這行爲讓我想起一句不知在哪見過的話:「下輩子可不可以換你愛我愛到瘋掉褪去一身驕傲。」
王源很愛我,這份愛不瘋狂也不高人一等,細水長流,足以讓我的心一次次軟的一塌糊塗然後深陷於他給的溫柔裡。
我們的感情一路走來太過坎坷,我們都愛得很累,上天似乎從不會覺得滿足,偶爾施捨的一點點幸福也是轉瞬間收回。我們都爲彼此付出過很多,到後來已經忘記了堅持下去的理由,就是心裡有份執念一直支持着。
我一次次地退縮,而這麼多年來,王源扮演的一直都是一個挽回我的角色。
我曾經覺得,凌音欠了王源七年時光,可是他還了她一生不變的摯愛;
而王源又負了我一腔孤勇的喜歡,十五歲那年所有的勇氣在他一次次的拒絕裡消磨殆盡,所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可是,在後來的年歲裡,他給我的,遠遠超過了我給他的所有。我沒有答應他的表白,雖然我明白我心裡比任何人都愛他,想和他在一起,他也明白。
可是他從來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不願意的事情,五年裡處處遷就我,對我無微不至,我逐漸放下了心中對他的一絲芥蒂,我們的距離在拉進,隔閡變得幾乎沒有,這都是他愛我致成的結果。
王源欠蘇沫顏的……他還了她完完整整的一輩子的陪伴和守護。
於是,無論是凌音還是蘇沫顏,都是我欠他了。
我想,我也只能用自己的一輩子去還他了。
可是上天終究還是不讓我如願。
三年裡我過的渾渾噩噩,看過再多的風景也覺得索然無味,白曉瑩的離去終究在我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我整個人變得灰暗,無力,就像一朵即將衰敗的花,花瓣邊緣泛着枯萎的黃。
而再次見面的他的眼角浸染着淺淺笑意,乾淨的眉眼一如我年少時最愛的那個白衣少年。
我突然生出一種自慚形愧的感覺。已經及腰的長髮無端讓我有種罪惡感。
我想他一定明白,三年,只是我用來逃避他的藉口。
我好像……沒什麼能償還他的了……不拖累他,是我能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就讓我做你的光,照亮你一生黑暗。」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我的心跳好像靜止了一秒,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着,莫名的情緒在一瞬間傳遍了每一個神經末梢。
我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他,他的眼裡是滿滿的愛與坦誠,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幅畫面,我走過的路不久後他也曾涉足,然後他會擡頭看看天,接着去下一個方向尋覓我的蹤跡。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個被普度了的凡人,驀然間在無邊際的黑暗裡看到了一簇光源,暖暖的,而又十分強烈永遠不會熄滅。
王源,是我的光。這道光,貫穿了我整個生命。
我不知道我這些年承受的苦難是不是足夠多了,也不知道我餘生的運氣還能不能支撐我和他走完這一輩子,我只知道,如果那一天王源不來,他沒有牽起我的手對我說出這句話……
蘇沫顏就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我可能會消失在第二天加拿大的晨光裡,片片楓葉會帶着我去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那裡沒有愛,卻也就沒有傷害。
王源的杏眼裡藏着星光,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溫柔到了極致。他多好看啊……
我曾多喜歡他的外貌,都說一見鍾情顏值是基礎,我從不否認剛開始很大一部分原因我喜歡他是因爲他的長相,可現在,我喜歡他的全部,比喜歡自己還要喜歡。
可能這種感情已經到了愛的程度。
我的眼眶很澀,我知道我一定哭了。我也知道他下一秒會幫我擦掉眼淚,因爲他清楚我不喜歡自己的哭的樣子給別人看到。
他擡起了手,我卻制止了他的動作,眼淚流得速度之快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哽咽着說:“沒關係的……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你那麼好看,你會不會因爲這樣不喜歡我?
王源愣了愣,繼而緊緊地回握住我的手,然後他寵溺地對我笑,用另一隻手拭去了我的眼淚。
“怎麼會,小顏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原來在他的心裡我一直是這樣一個存在,那一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山頂,我彷彿再次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王源……你真的願意來到我的黑暗裡,照亮我的世界嗎?
“我現在這樣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問出這個問題顯得我很傻,可我心裡總有種預感,很大一部分可能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那一天他抱住了我,我們之間的默契第一次不起作用。
他很緊很緊地把我抱在懷裡,然後在我耳邊一字一頓地說:“蘇沫顏,我不喜歡你,我愛你。”
這好像……是我們認識的這十八年來,第一次說到“愛”這個字眼,其實我們都明白,只是從未開口。
他沒有提期限,我們之間不約而同地把這份愛的期限定了“見到的第一眼——離開世界的那一刻”。
感情是消耗品,就算他再愛我,這份愛總需要兩個人來共同經營。我過去的二十四個年頭裡,爲了王源不知放棄過,嘗試過,打破過多少慣例,這已經成爲了我的習慣。
我不知道這一次上天是否會放過我們,但是我真的很累了,我需要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所以我終究還是願意再鼓起一次勇氣。
人都是渴望幸福的,就像黑暗裡的人嚮往光明,王源是我的光,我也不例外。
從我緩緩回抱住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裡發誓,這輩子無論再發生什麼,蘇沫顏都再也不會離開王源了,永永遠遠不離開。
這場一個人的旅行,也變成了兩個人共同擁有的回憶。
後來我再也不用一個人精打細算着規劃着行程,考慮下一站要去哪裡,王源總會幫我安排好一切,我只需要抓着他的手不要走丟就好。
這是他對我說的。
三年裡我獨來獨往,性格逐漸變得孤僻,我現在不太喜歡和外人交流,也無心顧忌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出來,與年少的我大相徑庭,而王源也恰恰和我相反,我們兩個有時候站在一起挺違和的。
從高中到現在,一直以來我給自己的定義就一個字“怪”。我有時候就像一個女神經,有說不完的話用不完的精力,同情心氾濫,全身上下一股子幹勁,看到好閨蜜被欺負了,腦袋一發熱就想衝上去跟人家幹一架。
可是有時候我又會很冷漠,好像全世界都與我無關,像個幽靈般度日,不願開口說話,暴躁易怒,又很容易哭。
而十五歲那一年我把所有的熱情幾乎都給了王源。雖然當時他並沒有察覺也不甚在意,但這也是迄今爲止我想起來都還覺得瘋狂的事情。
原來年少時我曾那樣喜歡過一個人,這喜歡也是一個人的狂歡吧。還好,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們都很好。
王源很懂我,懂我的一切,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容易哭和我的敏感,這都是都是缺乏安全感造成的。我的童年除了他都是一片灰暗,他明白他對我的重要性,所以疼我疼到了骨子裡。
我總覺得我們兩個就是互相依靠的存在,所謂熱愛,就是非你不可,想把最好的給你,想讓你看到最好的自己。
我永遠不會知道王源爲什麼總是面帶微笑,就像我也不知道三年後我會因爲他而強制性地跟外人交流,學會嘴角上揚的弧度,和眼神裡眸光的溫度。
那朵枯敗的花兒,好像漸漸活了過來。
我的性格在他的堅持不懈之下終於慢慢好轉,漸漸的我們的相處越來越自然,站在一起的身影也不再違和。
我們來到了一個又一個城市,他牽着我,隨着擁擠的人流走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街道,很多年前我幻想過環遊世界的旅行,卻從沒想過他會和我一起實現。
他在我生命裡留下的痕跡……該是再也抹不掉了,中毒已深,也懶得自救了。
王源有時候總會看着我發呆,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戳我的臉,將我的嘴角往上揚起一個別扭的弧度。
我覺得我表情肯定十分扭曲,他卻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眼裡閃着光說:“小顏,你笑起來真好看。”
你纔好看吧。耀眼得跟星星一樣。
然後我就想,看在你這麼帥又真誠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不經意說出來的時候,他就笑得不成樣,然後斷斷續續地說:“我們這……哈哈哈……算不算……情人……情人……”
我白了他一眼:“情人眼裡出西施。”
“對!”王源戛然止住笑,伸出爪子摸摸我的腦袋,“蘇奶奶學識真淵博。終於承認我們是情人了哈哈哈……”
我想我可能臉紅了,眼前的一碗麪氳出的熱氣迷亂了視線。我抿脣快速地說了一句“我們早就在一起了”,爲了掩飾尷尬而快速地吃了一大口面,結果被燙得當即鬼哭狼嚎。
王源當時就急了,那是正值夏天,我們在一家酒店的房間裡,飲水機裡還好有製冷的水,我捂住嘴眼裡燙出了淚指給他看,他趕緊跑過去塞了一杯水遞給我。
我忍着嘴裡的劇痛跟他大眼瞪小眼,溫度太高讓我的嘴巴甚至有些麻木,我只知道疼,卻不知道該怎麼張嘴,一時間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最見不得我哭,一下子亂了,然後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水,閉了閉眼,喝了一口含在嘴裡不等我反應就吻住了我。
他知道我不會拒絕的,我整個人僵在這個吻裡,口腔裡高溫和冰冷碰撞產生的劇烈疼痛甚至讓我想起了“冰火兩重天”這樣的詞語。
有水滴在我的手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淚水,當時腦海裡亂糟糟的,緩過神來之後我沉默地看着王源,他的眼神有些迷離,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然後我說:“這個吻一點都不浪漫。”
他明顯愣了,然後笑得好開心,“小顏,你還記不記得我先前對你說的話?”
“記得。”我點頭,不需要細想。
長髮及腰的那一天……好像遲到了很久。
然後他湊過來看着我,語氣真摯極了:“那你願意和我回家嗎?”
我聽了也笑了,然後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副花癡樣:“男神求婚誒,小粉絲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時候我們都很狼狽,可是卻是心貼得最近的時刻。然後,他還了我一個挺浪漫的吻。
我開始堅信,我們跑過了比大半個大海還遼闊的時光,走過了大半個地球的路,愛了對方大半輩子,上天終會被我們打動。
我這一生因爲有他,終於圓滿。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