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洶涌(二)

龍若心自從搬進桃花齋,宅子裡的僕人各有各樣使足了力氣爭寵,有力氣使的故意裝病偷懶耍滑頭欺負老實人,這些人姐姐從來不怒斥,只是捏着根長長的銀針去給刁奴治病,長長的銀針包治百病,所以在宅子裡所有的僕人都是規規矩矩,每個月的賞錢也比別的高門大戶多,僕人們都本本分分做事,宅子裡的日常開支都是姐姐親自採買,師兄弟的壓歲錢,生日紅包都由姐姐讓管家從賬房支,從來沒有糊塗賬,姐姐打小就是她心中的明燈,今天遇到這樣堵心的事,龍若心只有向姐姐請教,霍瑩雪是真暈還是裝病。

“心兒,既然懷疑她我們就和她好好較量,我來文的,你來武的。”

“那個霍瑩雪看起來就是心口不一,巖哥哥被騙的團團轉。”

“既然暈了,咱們何不找人瞧瞧?”

請來郎中,一番診治後嚇壞墨非巖,傷口沒有癒合還有受內傷,要臥牀休息幾日內不得吃飯只能喝湯,墨非巖去集市上買來一隻老母雞宰殺親自燉湯,那香味飄着整個客棧都是,龍若心的鼻子像長在雞湯旁早早就聞到香味,開始只是有點餓,現在肚子裡的小饞蟲一直張着嘴要吃的,她從小就最怕餓,要是餓肚子幹什麼都不開心,練功偷懶爹爹罰不準吃飯,總是姐姐偷偷拿吃的,師父也會私藏一點,她認爲捱餓是肝腸寸斷之苦,和失去母親那種割肉剜心之痛一樣。

直接找來碗臽湯,撅嘴猛吹熱氣吹完一大口喝下,還沒有嚐到味道就已經沒有了,又臽一碗這會子咽一小口,那美味令她陶醉,喝完洗乾淨碗風一般的速度離開。

墨非巖一會子工夫沒有看着,雞湯只淹住了雞翅,這是哪個好吃佬偷喝的,他瞅一眼周圍,定是那掌櫃的那個八九歲的小子。這娃偷吃大人也不管管他爲買只雞和老伯討價還價半天才三十文賣給他,京城的雞比哪的雞都金貴。

葉喜雨另外付了銀兩給郎中,早早的守在客棧等着霍瑩雪挨不住自己出來找吃的,妹妹可以跟在後面偷襲。

墨非巖對霍瑩雪真是上心,親自喂湯,葉喜雨在門外看得真真的,霍瑩雪的眼睛就沒有離開墨非巖,眼睛都要長在墨非巖臉上,張張合合的嘴巴喝湯喝的挺快,葉喜雨笑臉相迎進去,墨非巖很不好意思,一臉羞答答的,霍瑩雪也是。

“巖師弟,姑娘好些了嗎?”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巖師弟,霍姑娘到底是女兒家你個大男人也不方便,這樣我來照顧她,等姑娘傷養好了跟在你身邊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好。”

“葉姑娘,我一女兒家無依無靠多靠公子照顧若是離開公子我還要被紅葉山莊的師父追殺,我不想死,可我更不能連累墨公子。”

“霍少棠爲何要追殺你?你不是紅葉山莊的人嗎?”

“江湖上傳言都是真的,師父性子怪,不願意看見世人成雙成對,我的一個好師姐不守門規私下和山下一男子相戀,每日相思之苦,山下男子上山求親,師父將來人一掌拍死,後來又虐待師姐,師姐從此鬱鬱寡歡沒有熬過三月,我心疼師姐便將二人合葬,師父惱我怒我,揚言要清理門戶,衆師姐妹維護我才逃出來。”霍瑩雪哭的讓人心疼。

葉喜雨嘆氣道“情字最傷人傷己,你師父這樣遲早要惹衆怒!”

“請葉姑娘他日見到師父一定不要硬碰硬,如果師父最後被仇家追殺,我求求你們一定手下留情廢她武功留她性命,我們都是師父養大的,烏鴉都有反哺之情,我也不能無義。”霍瑩雪擦眼角的眼淚,墨非岩心裡面堵的厲害。

“霍姑娘,我們應你,你要好好養身體一定要聽郎中的話,我們到時候一起聽風雨,你可以去長風鏢局跟着巖師弟。”

“嗯。”

“如果不願意跟着巖師弟,跟我們回桃花齋也可以。”

“我……還是照顧墨公子,只要墨公子不嫌棄當丫鬟也可以。”

葉喜雨一雙眼睛如刀子一樣看着墨非巖,墨非巖被看的不好意思,葉喜雨又笑道“當丫鬟可委屈你了,巖師弟自己說和心兒有婚約,這樣恐怕不合適,我妹子那個人可看重這些。”

“我……什麼都不求,葉姑娘,好姐姐你們可不要誤會我,像我這種孤兒怎麼敢高攀長風鏢局,我只要墨公子順心,他若是和心兒姑娘結良緣我便給他們二人當丫頭。可不要公子爲難呀?”

“可是因爲你他們吵架?”

“不,墨公子你怎麼能跟心兒姑娘因爲我吵架?都是我不好,這樣我馬上走,我去跟心兒姑娘道歉!”嘴巴里說去道歉,人還未站起來就跌軟下來,葉喜雨扶着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她,這人怎麼軟的像團棉花,她就算是個病秧子也不成這樣像是隻等人來拖着走,妹妹這次真的是遇到對手,崑山宋大人家的小妾就是如此折騰大夫人的,大夫人是怎麼都是錯,小妾搬個花盆被砸腳,燒個火也能累的頭暈。

霍瑩雪的身體卻越來越沉重,已經像個小雞一樣趴在桌上,人又開始乾嘔,嘔了半天也沒嘔出個什麼,墨非巖又要去煎藥,葉喜雨笑道“我小時候也經常會這樣莫名其妙乾嘔,不要緊,我阿孃直接這樣。”葉喜雨撥下發簪,簪子不偏不倚的紮在霍瑩雪右肩,“啊!”霍瑩雪叫一聲,聳了聳肩尷尬的笑道“真的不幹嘔了。”

葉喜雨笑道“對啊,阿孃總是這樣子一簪子下去我就不幹嘔了。還有瑩雪姑娘一定要少食,吃些清淡食物,這湯也不能多喝,不然脾胃不舒服又要乾嘔了。”

墨非巖看這神奇療效,道“師姐,這樣好再扎扎說不定就好了。”

葉瑩雪收起笑容,捂着肩道“不,不,已經好了。少吃點等下就不會幹嘔了。”

葉瑩雪又道“這樣,瑩雪我幫你捏捏,這樣子可以幫助睡眠。”說完上手捏霍瑩雪,那力度手感摸,捏着霍瑩雪心裡暖暖的,她渴望這樣的摸,捏,從小沒有人關心她,只有無止盡的廝殺,搶來食物一口吞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五歲多受了傷還有島主幫忙上藥,大一點都是一瓶瓶藥拋過來搶到了就可以自己擦,搶不到只能任由蒼蠅在上面蹦,流出難聞的血水,再大一點她已經會很好的保護自己受傷的自然是別人,她的內心是多希望五歲的時候島主抱她給她擦傷口,或者是在臉上摸一摸給她溫暖,她只有在陰暗的牢房裡獨自撫摸,自己冰涼的手搓的有那麼一點溫度揉擦身體。寒冷讓她從未有過的恐懼,肚子是無底洞吃再多的饅頭包子也填不滿,搶來的食物有時候也會有很多肉食比如雞腿,她們都是自私的護着,沒有人敢搶,肚子裡那種撐的疼的感覺特別真實,她可以記一輩子。葉瑩雪的力度也越來越強勁,她更加享受,這一刻她是嫉妒她們的,住在大宅院不會餓肚子有僕人在身邊,還有家人,有墨非巖的陪伴,她什麼都沒有,只有那僅有肚皮撐的疼的真實感受。

葉瑩雪扶霍瑩雪躺下,自己出去後還拉上墨非巖,她對墨非巖很不滿。

回到屋裡妹妹已經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唱戲大師,模仿人的一舉一動學的唯妙唯肖,大師聽龍若心和葉喜雨說話,點頭答應。

夜大概已經深了,霍瑩雪實在餓的受不了,想去找點吃的,不知不覺走到龍若心的房間趁着燭光看見龍若心和葉喜雨好像在裡面起爭執。

“心兒,瑩雪姑娘沒有你說的那樣,她救過我的命!”

“不管我就是不喜歡她,巖哥哥把她留在身邊就是不行現在巖哥哥眼裡心裡都是她。”

“緣分的事順其自然,該是你的自會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強求。”

“可師父說緣分是爭取的,現在巖哥哥每一句都在說恩情恩情,沒有一天不在報恩,他都忘了我的好!”

“心兒,你和巖師弟無媒無聘,女兒家都是父母作主。現在你鐵了心,將來不知道什麼樣。”

“他們也是無媒無聘還呆在一個房間裡不怕別人笑話。”

霍瑩雪可以想象現在龍若心的臉色有多難看,她得意的走開,屋裡停止說話,戲曲大師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裡,葉喜雨道“心兒,喝茶。”

大師又規矩的坐下品茶。

霍瑩雪來到客棧讓人燒些宵夜來吃,小二去端菜,她就覺得一直有人在跟她,她回過頭沒見到人,客棧外走過來碧水島的同門,霍瑩雪神色變得很嚴肅,同門剛露面轉身離去,霍瑩雪大口吃下宵夜,眼睛輕瞟身後起身離開。

到無人的街道,只有微弱的月光和要熄的燈籠,霍瑩雪和同門眼神交流同時轉身出手,背後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精瘦矯小的身影。

“你是什麼人?”兩人同時開口。

此刻三人已經打成一團,霍瑩雪使出新學的鞭法,羊毛鞭甩出,黑衣人很靈巧的閃開,羊毛鞭繼續追着黑衣人如鋼棍一樣打過來,黑衣人一揮掌強勁的掌風回擊羊毛鞭又順手捏緊羊毛鞭猛甩,霍瑩雪被迫退後幾步,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同門輕推護着才能勉強站立,同門持彎刀揮過去,黑衣人拔劍擋住,彎刀又在半空中回到同門手裡,同門運氣指天全部的真氣灌輸彎刀繼續逼進,黑衣人右手翻轉側身拔劍,劍起刀落,彎刀直接斷成兩截,劍刃也被折斷,另一頭直刺同門心臟,霍瑩雪揮白綢鍛擋住,水袖轉了個彎饒走斷劍,黑衣人又拔出軟劍刺過來,身與劍合,劍與神合。這是龍家劍法的技法要領,它強調以身運劍,身法、步法、劍法融爲一體,身行如龍,劍行如電,步法靈活,身法柔韌,還強調劍神合一,意到、神到、劍到,力貫劍鋒,氣透劍端,出入豎勁,使劍如使槍。劍在水袖進退翻旋中,劃破水袖輕快穩健,動如輕風,穩如山嶽,而在霍瑩雪回擊時,碧水島同門已經被不知何時擲過來的軟劍一劍封喉。重重的在她面前倒下去,霍瑩雪的水袖被割的所剩不多,她灑石灰運功擲銀針揮羊毛鞭,趁着石灰渾濁急運輕功逃走上屋頂。

等霍瑩雪逃的看不見身影,黑衣人手指含在嘴裡吹哨,阿九從黑暗中過來道“怎樣?”

“師父,這個人處理下。”

“準備怎麼辦?”阿九問。

“敵暗我明,師父放心吧,她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我是誰,那最狠的一招’天驚飛鳥’我從來沒使過。”

阿九扛着碧水島的人從屍體身上摸出令牌丟給龍若心道“看看有沒有浪花和太陽。”

龍若心翻看道“有。”

“碧水島沒錯了,霍莊主買兇殺人沒錯了。”

阿九扛在肩上還有些重量,又使勁往上顛了下,龍若心道“師父,當心點別讓人看見了不然說不清,三司六門扯進來咱們很麻煩的。”

“得了,師父保證處理的乾乾淨淨的。”

龍若心摘下面具,隨手拋向空中落在一屋頂上,龍若心左腳輕蹬上了屋頂。

回到房間,龍若心換上夜行衣道“大師,你今天睡我的房間,我和姐姐擠一擠,明日趁早你就可以離開了。”

“兩位姑娘要是以後需要幫忙就再來找我,生意的事好商量。”

“大師只需保密就行,我們不聲張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你的名號。”葉喜雨道。

“我輕易不出山,我接活全看緣分。”

“謝謝大師,我們也講究緣分。”

大師甩袖離去只剩下姐妹二人,葉喜雨問“是那日闖桃花齋的刺客嗎?”

“是。”龍若心小聲道。

“那,上次救我也是苦肉計,跟着到京城就是爲了殺我們。”葉喜雨想想心裡發毛。

“姐姐你真有個玲瓏心,上次我試身手她有準備沒有露出破綻,這次武功路數全漏了出來,還習了一套鞭法,只是還未大成,那鞭子揮在身上死疼死疼。”

“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沒有。”龍若心解開衣服,腹部左側一條紅梗,葉喜雨心疼不已,龍若心抹了點油穿上衣服,葉喜雨端來臉盆讓妹妹洗漱,兩人躺下又睡不着,龍若心左翻右翻,葉喜雨嘆氣道“擔心巖師弟呀!”

“他是沒有長腦子嗎?”

“這真不怪你師兄,瑩雪姑娘厲害呢?掉掉眼淚裝裝可憐,男人就吃這套,你呀一點不在乎沒心沒肺。”

“姐姐,我不清楚巖哥哥是怎麼和霍瑩雪認識的,霍瑩雪欺騙他,什麼師父帶什麼徒弟。”

“心兒,巖師弟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也不說不清哪裡不對。”

“對啊,上次救師父就是推三阻四,畏畏縮縮要保長風鏢局。”

“那你還喜歡巖師弟嗎?喜歡的話姐幫你。”

“那姐姐呢?喜歡巖哥哥麼?”

“我呀,現在不喜歡啊,他詩也接不上,琴也不會彈,知音難求,良緣難筧。”

“他的腦子和武功一直沒變,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學沒學會五行八卦陣。”

“那個你會就行了,將來老了以後可以看看風水。唯一的女風水師。"

兩姐妹抱在一起淺笑,女風水師,她這個當姐姐的一定看不到了。

夜晚宵禁後,街道上除了打更的沒有其他人,打更的用力的打着更,路上黑漆漆的,打更人腳踢到一個軟軟的長形東西,打着燈籠彎下腰查看,躺在路邊的是一具屍體,打更人慌張亂竄大叫一聲“哎呦!死人了。”跑的無影無蹤。

阿九從樹後走出來,上前看了看那具屍體,死相慘狀,他剛纔從這裡走過去的時候街道可是乾乾淨淨的,他處理屍體也是沒留半點痕跡,這個是什麼時候弄過來的。

多年不回來,一來京城秘籍被竊,何大人意外死亡,現在又死了一個,青衣衛,三司六門破案是要分散什麼勢力?阿九暫時也想不明白,他只曉得京城要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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