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瑤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神捕山的。也許是許大哥送她回來的。好像許大哥還將傷重的十師兄交到了神捕門的師兄弟手上, 安慰了自己之後才離開的。
十師兄是什麼時候被人擡下去的,她不知道。她自己是怎麼走到議事廳的,她也不記得了。
有人好像開始在跟自己說話, 她半夢半醒的聽着, 恍恍惚惚的點了點頭, 又恍恍惚惚的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 不要問她。
鍾仁武看着眼前這樣的小師妹,有些無奈。她肯定連剛纔自己問了什麼都沒聽到。
“小師妹?小師妹?小師妹?”
他連喚數聲,甄瑤纔有些回了神, 半帶着迷茫的看向他。
鍾仁武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詞句,“在羅剎渡……發生了什麼事?”
羅剎渡?!這個名字讓甄瑤立刻完全回了神。她張了好幾次嘴, 終於困難地說出口, “羅剎渡的掌櫃……死了。”絡兒……也死了。這一次……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當着她的面, 衝進了大火之中,頭也不回。
那樣的大火……連鐵都能融化, 何況血肉之軀。
“死了?真的死了?”鍾仁武似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甄瑤慎重的點頭,真的死了。
可羅剎渡的餘孽還是如此負隅頑抗啊。鍾仁武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消息說現在羅剎渡主事的人是賬房三果然沒錯。
“小師妹這些日子辛苦了,先歇息吧。”鍾仁武拍了拍甄瑤的肩。
甄瑤好像又開始有些走神,略微麻木地點了點頭, 就往外走去。只是才走了幾步路, 竟然氣血翻涌得分外厲害, 一張口, 竟吐出一口黑血來。
她中毒了!
就在剛纔。而且, 是羅剎渡的七竅煙。七竅煙,由七巧煙煉製。毒性卻和七巧煙明顯不同。七巧煙食入極少量立即致命, 七竅煙卻是沾染在肌膚上纔會中毒,且毒性隱秘,若是內力高手,甚至會潛藏月餘後纔會毒發。毒發時口鼻流血,直至七竅流血之時,必死。
甄瑤擡袖去拭鼻下的血跡,卻越擦越多,寬大的袖子不多時已是血紅一片。她的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心裡卻如明鏡一般。自己這毒,不是前些日子在羅剎渡所中,而是拜方纔二師兄拍在自己肩上那一下所賜。鍾仁武將七竅煙用暗含的內勁生生拍在自己肩上,加速了七竅煙的毒發。
不過他這一掌並沒有足以讓她內傷,等她死了,即使驗屍,也無人能發現她真正的死因和中毒的時間。這筆賬,會算在羅剎渡的頭上。
“爲什麼?”雙眼開始流血時,甄瑤問。
鍾仁武沉默半響,終究背轉身去,語調沉悶地開口,“對不起。”
聽到背後倒地的聲音,鍾仁武終是不忍心回頭再看,直接向前走到廳內立柱之下,扣着立柱底部某處,運內力將它左轉三圈,右轉四圈。剛剛轉完,碩大的立柱便發出輕微的響動,突然,一人多高的底部突然有一半沉入了地下,露出立柱中空的內部,卻原來,是一個秘道的入口。
鍾仁武急急進入秘道關上入口,再有不到半柱香,小師妹就會沒命。饒他再是鐵石心腸,也不忍心看着小師妹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假慈悲也好僞善也罷,過半柱香後,他再回來替小師妹收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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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道九曲十八彎,最後出口竟是在神捕門關押囚犯的大牢裡,而且,是在大牢最深處的死牢。
神捕門不只一間死牢,卻只有一間死牢在最深處的拐角,四面的牆壁皆爲巨大的青石所砌,堅固異常,唯一一扇通往外界的鐵門,平時都用三把巨鎖鎖住,只留下底部有一個小小的開口,聊做通氣口和飯食的出入口而已。
所以,若是這間原本應該無人的死牢裡某一天住進了一個人……獄卒如果不打開那三把大鐵鎖走進來看一眼,怕是無法知道。而偏偏,普通獄卒手上並沒有那間死牢的鑰匙,牢頭那裡,也只有其中一把鐵鎖的鑰匙,另外兩把,分別在慕容先生和二師兄鍾仁武的身上。慕容先生死後,這其他兩把鑰匙,都已握在了鍾仁武的手上。
而鍾仁武現在,卻沒有從那扇門進去,走地道進入了那座死牢,對着端坐在牆角的一個黑影一言不發地深鞠一躬。
牆角的黑影輕嘆一聲,“死了?”
死了?算是死了吧。除非藥羅剎從天而降,否則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了。而最新的可靠消息告訴他,藥羅剎現在自身難保,正在趙二小姐的照料下養傷。所以,他自我主張的回答,“死了。”
“那羅剎渡……”
“掌櫃的已經死了。”鍾仁武畢恭畢敬地回答。
“死了啊……”聲調裡,似乎有着悠悠的嘆息。四師弟死了,三師弟腿廢了,派去的人應該足夠對付他,只有大師兄,一直雲遊四海,不好找。還有失蹤了的那幾個師弟師妹,最近似乎有有了些行蹤的消息。一切,似乎終於又進入了正軌,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什麼人!”狹小的空間裡突然多出第三個人的氣息,黑影在黑暗裡右手一滑,便聽見了對方的一聲悶哼。這個聲音……
“十師弟?”鍾仁武反應過來。他怎麼來了?他是怎麼發現這個秘道的?他發現自己殺了甄師妹?現在……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林響原本就帶着傷剛醒來不久,那黑影一招暗算得手,頓時連站立都有些不穩了。他捂着傷口,強撐着站定,猶有些不敢相信,“師父,這一切都是你乾的?”
黑影終於站起來,語調平穩,毫不慌亂,“哪一些?我是幹了一些事,可是……我卻不是你師父。”他黑暗裡偷襲對方,卻是對着對方的臉皮而去。
鍾仁武聽聲辯位,聽到此處一個激靈,原來不是十師弟,又是……那個擅長易容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