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等王曲進入帳篷以後,這些被罰守夜的士兵們,便也都鑽回了帳篷。
謝忠看見這種狀況,便是暗暗勾起了嘴角。
公子還說王曲此人不好對付,可在他看來,這人也就運氣好一些。
連幾個刺頭都收拾不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當上真正的君主。
大周皇室,果真沒落了。
……
就這樣,在王曲的刻意縱容之下,這些人越發膽大。
原本那些還算老實的人,在看到王曲這般膽小,連懲戒手下都不敢之後,也都放肆起來。
沉得住氣的人,寥寥無幾。
而另一邊,謝忠將自己所看見的情況一五一十記錄下來,打算找個時間將信條寄送給謝銜。
“將軍,趕了那麼久的路了,大家夥兒肚子都餓得咕咕叫,是不是該停下來吃飯了?”
那個從昨日起,就一直在與王曲挑刺的刺頭,這會兒又出來整事了。
這會兒才走了幾步路,他就要吃飯,簡直沒事找事。
若換做是剛出京城那會兒,士兵們說不得還會擔心王曲發怒。如今知道他性情孺弱,便都沒有了心理負擔。
“好啊!既然大家都累了,那便先歇一歇吧!”
果然如衆人所料,王曲一副忍氣吞聲的模樣。
只是在架起的火堆上面飄出飯香的時候,王曲一腳將懸掛在上面的鐵鍋踹翻。
他翻臉了。
“將軍這是要做什麼?浪費糧食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那個刺頭嚷嚷起來。
王曲看着他,眼中顯現出一絲殺意。
這人昨天在他發出第一個指令以後,便一直在唱反調。
不止如此,王曲自身的親衛也曾告訴他,這人在暗地裡鼓動別的士兵,意圖架空王曲。
如今有這刺頭帶頭,衆人也跟着起鬨。
場面混亂,謝忠甚至在偷笑。
……
直到一抹鮮紅澆灌到雪地裡,衆人終於安靜。
王曲一直在等待這個時機。
他要挑出一個最噁心的人,殺雞儆猴。
現在正是好時機。
他們離京城還不太遠,這些人還有所顧忌。而因爲昨日他的縱容,這些人膽子變大,逐漸膨脹起來。
沒有什麼東西比死亡更具有威懾力。
處斬了這人之後,王曲隨意拉過一個發懵的士兵,抓着對方的袖口擦拭刀刃。
其他人以爲他又要殺人,便都顫抖了一下。
待瞧見王曲只是擦拭刀鋒,心中只覺得暗鬆了一口氣。
“擾亂軍心者,殺無赦!”
對待這種粗人,任何道理都不會說得通,故而王曲是以憤怒以及冰冷的語氣吼出這句話。
他聲腔有力,中氣十足,這一片陷入安靜,只有他一人的聲音。
這招出其不意殺雞儆猴,信王在奪位之時就曾用過。
王曲聽說之後,現在稍加效仿,效果很明顯。
其餘人都不怎麼敢擡頭與他對視。
這時候,王曲又指着兩個士兵,冷冷道:“你們兩個,滾!”
這兩個也是刺頭。
當然,是王曲在信王府時的親衛,被他安排成了普通士兵,這些計劃是早就暗中吩咐好的。
他的殺雞儆猴之策本就安排好了人手,誰知道那刺頭不識好歹,令他稍稍修改了計劃。
現在就是計劃施行的時候。
聽到王曲又將趕走了兩個人,剩下的人便都低着頭,訕訕的不敢接話。
“吃飽了嗎?”王曲的吼聲很大,又是突兀的一下,只將衆人嚇得渾身一顫。
低頭沉默半響之後,纔有個人顫巍巍的答道:“回將軍,屬下吃飽了!”
剩下的那些人,都低着頭。
王曲冷笑道:“現在天寒地凍,地上連根野草都不見,被驅逐出去,就等着餓死半路吧!”
謝忠站在王曲身後,目光閃了閃。
衆人沉默着。
這一夜,再沒有人主動出頭,挑釁王曲。
第二日的時候,他們便在半路,看到昏倒在雪地裡的兩個士兵。
正是昨天被王曲驅趕出去的那兩個。
“這是怎麼回事?”昨日的慘案還歷歷在目,衆士兵都不敢自作主張,等着王曲拿主意。
“將他們救醒!”王曲對着自己的親信吩咐了一聲。
這些士兵裡面,除了他用印章招來的那十個,剩下的都不怎麼可信。
而這十個比較可信的人裡面,他懷疑也有別人安排來的臥底。
楊承文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還不好說,但是信王絕對是安排了眼線在裡面的。
不過,好在這十個人裡面,沒有一人會違抗他。
剩下的那些一百個士兵,在昨日的那一場戲碼之後,也都歇了鬧事的心。
這會兒王曲叫人救醒雪地裡的那兩個,其餘人都迅速的行動起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生怕自己會變成昨日的那個。
“求將軍饒命!”
“讓我們回去吧!”
兩個士兵醒過來,便是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
“你們昨天遇見了什麼?怎麼會昏迷在這裡?”
王曲問道。
他這一問,倒是問出了其他人的心聲。
如計劃中的那般,兩個士兵將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說出來。
“我們兩個沒有糧食,還遇到了狼羣……”
兩個士兵胡亂的杜撰着,那一番駭人聳聽的危言,將剩下的士兵嚇得直髮顫。
“爲何不回京?”王曲又問。
“家中的父老都盼着我們能回去,可是各處鄉老已經簽了保書,逃兵,會遭人恥笑,還會受刑!”
這時代的人識字率本就低,有點本事的哪兒又會應徵,王曲這兩個親衛所說的話,竟是唬住了絕大部分。
剩下的人縱使有懂得律法的,又怎麼會蠢到得罪王曲。
“既然知道錯了,就歸隊吧,以後老實些!”王曲冷哼一聲。
衆人之中的氣氛,卻是緩和了不少。
眼見王曲諒解了這兩個不守規矩的士兵,剩餘的那些人,原本因着他昨日的舉動而感到不安的心情,如今稍稍放鬆。
壓抑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暗處,謝忠佩服道:“殺雞儆猴,先兵後禮,殿下真是高明!難怪公子總說您馭人有道!”
他刻意奉承,王曲卻似是聽不出來。
王曲搖了搖頭:“昨日那人疑似楊承文派來的臥底,我如此作爲,只能說是迫不得已。”
說罷,又笑道:“以後還是叫我將軍吧!聽着舒服!”
原本按照大周律法,三千人伍才能稱之爲一軍,但是信王已將王曲三人封爲守將,多少得給些銜號。
於是他們三個都成了手底下只有幾個大頭兵的口頭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