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樊馨也在旁邊坐了很長時間,終於陳陽從不安的睡夢中轉醒,睜開眼睛便看見了樊馨,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他剛剛死裡逃生,眼下便與妻子團圓。
兩人相視一笑,樊馨忙道:“我去做些吃的來。”
“不,你,到牀上來。”陳陽拉着她的手道。
“這——不太好吧。”樊馨臉上一紅,環望四周,卻見空蕩蕩的。
“流螢特意留下你和我兩個相聚。”
“你等等——”樊馨暈紅了臉頰,過去輕輕掩上了門,回到牀前,解了外衣,在陳陽身旁躺下。
陳陽翻身道:“陳陽之所以能夠活着回來,就是因爲你——馨兒。”
樊馨輕輕“嗯”了一聲,攬住了他的肩。
當流螢估摸了時辰,再次進來時,就見樊馨只穿着單衣,側身坐在陳陽身前的被子上,陳陽靠着牀沿,兩人默默相視着,臉上帶着笑容,那情形就像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彼此纔是唯一。
這時候,流螢分明看見了另一樣東西,在樊馨的胸前,那顆水晶石不就是光之淚嗎。她雖然不曾見過光之淚,但她幾乎是盯着那些圖紙長大,光之淚於地宮,於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豈敢疏忽大意,一定是!她怔了好一會兒,默默地退了出去,想到該發生的事情總是會發生,就像是宿命一樣。
“大長老,玉子流螢姑娘求見。”一個侍女進殿稟報道。
流螢已經走了進來,司馬無量向她彎身行禮。“有什麼事嗎?”司馬無量此刻似乎很是煩惱。
“光之淚在樊姑娘身上。”流螢如實道。
“嗯。”司馬無量並不感到意外。
流螢稍稍吃驚:“您已經知道了?”
“是,我已經知道了。從樊姑娘剛來***不久我就知道了。”
流螢心中略一盤算,突然道:“之前你叫樊姑娘參選玉子,我還以爲你是爲了安慰她,說着好玩的。還有,陳陽的名字無緣無故地出現在勇士競選的名單上,接着又被派出去征戰,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你——你到底想怎樣?”
“怎樣?陳陽他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麼?”司馬無量苦笑道。
“你爲什麼變得這麼無情?”流螢冷冷地道。
“不是我無情,是你應該無情!你是地宮的玉子,你應該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能有七情六慾,更加不能動感情,聽說你和陳陽走得很近。我叫樊姑娘參選玉子,是因爲我對你很失望,半人就要從海上歸來,而你卻依然心不在焉。我叫你多與樊姑娘接觸,你卻藉此與陳陽幽會。光之淚戴在樊姑娘身上已有十餘年,樊姑娘無事,這本身說明她在這點上已經走到了你們的前面。事已至此,我會盡快向樊姑娘討還光之淚。你,還有那位莫逑姑娘,要儘快在光之淚上取得進展,否則到時候別怪我無情,爲了地宮的安危,司馬無量什麼都做得出來!”
流螢呆了半晌,默然走出了大殿。
陳、樊默然相望了好一會兒,陳陽便道:“我們回家吧,馨兒。”說着下了牀來。
“你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嗎?”樊馨有些不放心。
“怎麼,你覺得你夫君像是個沒休息好的人嗎?”陳陽微微一笑。
樊馨原就泛紅的臉更加緋紅了,忙起身穿衣,才發覺原本貼身攜帶的光之淚不覺間露到了小衣之外,忙將它藏好了。
樊馨服侍丈夫穿好衣服,見陳陽的頭髮已經沒肩,便拉了他的手走到一處窗前,讓他坐下來,自己從腰間解下一條細帶,幫他把頭髮束起來,再一凝視,覺得十分滿意。
流螢趕回來時,聽說陳、樊要走,忙道:“兩位大可在舍下小住幾日。”
陳陽笑道:“多有打擾,陳陽已深感慚愧。流螢姑娘多次相救之恩,陳陽粉身碎骨也難報答。”
“那小女就不送了,兩位慢走。”
陳陽和樊馨回家時,紅兒站在一旁迎接他們,相比於紅兒的滿心歡喜,陳陽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而且陳陽看紅兒的眼神不同往日,叫紅兒感到了些莫名的害怕。晚間,紅兒像往常一樣服侍陳陽更衣,當紅兒的手觸到陳陽腰間的時候,陳陽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捏得她生疼,陳陽怔怔地盯着她,喝道:“你幹什麼!”紅兒心中委屈,一時說不出話來。樊馨回過頭來,以爲是紅兒一時笨手笨腳,便道:“讓我來吧。”說着,代替紅兒解下了陳陽的腰帶。
事實上,陳陽自回來後性情大變,一改往日的溫和、寬容,變得有些暴躁,甚至不近人情,特別是對紅兒,他似乎對她心存戒備,究其原因,就是紅兒的那雙紅眼睛,總會牽動他緊張的神經。另一方面,陳陽自回來後就劍不離身,甚至擺上了他和樊馨溫暖的牀,這叫樊馨有些不可理解。
這天,陳、樊相對着坐在一起下棋,樊馨感到陳陽的棋風很是盛氣凌人,而且易於衝動。紅兒端茶進來,小心地遞給主人,陳陽接了,放在一邊,紅兒將另一杯茶遞給夫人,因爲樊馨的目光始終停在陳陽的臉上,趁着陳陽在思索,她想好好地看看她現在的丈夫。一不留神,樊馨沒有接穩,打翻了手上的茶杯,結果手指被熱的茶水燙了。“你沒事吧,馨兒?”陳陽顯得十分緊張,陡然火起,對着紅兒就是一耳光打過去,這一耳光打得甚沉,紅兒側身倒在地上,忙又爬起來,跪在一旁,連聲道:“主人恕罪——”樊馨不經怔住了,這是自己的丈夫嗎,當即對陳陽怒道:“你瘋了!打翻茶杯是我的錯,幹嗎要打紅兒?你打我好了!”陳陽突然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但是卻扯不下臉來向紅兒道歉,瞥了紅兒一眼,揚長出了門。
回來後他的脾氣變得暴躁了,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現在他想去見流螢,也許流螢能夠幫助他。
經過通稟後,流螢還是見了他,淡淡地問:“陳公子這次前來有事嗎?”
陳陽怔了一下,不知道流螢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客氣,只是笑道:“怎麼,玉子姑娘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麼?”
“什麼約定?我不記得了。”流螢假裝道。
陳陽本就在生自己的氣,聽得流螢的話,不免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自我回來以後,我脾氣變得暴躁了,所以你也懶得理我了。不知爲什麼我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一直在我的大腦裡浮現,石昂回來了,他成了大英雄,被封爲大將軍,可是你們根本不知道,在枯木森林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屠殺了那些猿人後,又在那裡自相殘殺,四個重傷的勇士被逼死了,三個輕傷的勇士被他們直接殺死了。然後在孽谷裡,我們被成羣的孽鷲追殺,爲了逃命,逃命,犧牲後面的人,石昂搶了苗卓的馬跑了出來。一個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突然告訴我說,他是派來殺我的,然後他用劍砍我,後面是無數紅眼睛的孽鷲在追趕,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那漫無邊際的寒氣,像是死亡的氣息……”
流螢流下淚來,顫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問石昂。”陳陽漠然道。
兩人不吭聲了,良久流螢道:“陳陽哥哥,對不起。我爹——我並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流螢自當告訴你全部實情。”
“我去換身衣服。”流螢道,說着進了小門,回來時穿着一身顯得莊重的白服,特別是她披上了一件白斗篷。
“去哪兒?”陳陽知道這是要出去。
“地宮。”流螢認真道。
流螢說的地宮正是太陽山頂上的那個地宮,陳陽的心不禁砰砰跳起來:“聽說擅闖宮主寢宮是死罪。”
“現在地宮沒有宮主。”流螢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全部實情嗎,怎麼又怕了?”
“我是擔心你。”
地宮雖高高在上,卻有捷道可以到達,在禁城裡,高高地聳立着四座石塔,分別立於太陽山的四角,塔頂有鐵索橋直通太陽山頂。陳陽仰望着頭頂的工程,自言道:“了不起!”
兩人來到一座塔前,有士兵在塔下值守,他們見了流螢,都恭敬行禮。流螢命令道:“送我們上去。”伍長側頭打量了流螢身後的陳陽,有些爲難,通常男子是無論如何不能上地宮的。“快點!”流螢盯着伍長,微微加重了語氣。伍長想到現在地宮裡並沒有宮主,眼前又是他們尊敬的流螢姑娘,下令放行。
陳陽隨流螢進入塔中,感覺這就像是一個簡易的電梯,流螢伸手一扳機括,只聽見腳下有大石滾動的聲響,身下的鐵板帶着他們急速地上升,不多時他們就穩穩地站到了塔頂,眼前便是陳陽在塔下看到的鐵索橋,這座鐵索橋凌空通向太陽山頂的地宮。
“真有趣,如此一來上山就毫不費力了。”陳陽不得不承認地宮人民在地下的這幾千年裡並沒有白活。
“只是士兵們要將大石重新拉回到原處可就辛苦了。”流螢總能夠爲其他人着想。
“是是——”陳陽以爲流螢是在教訓他。“那我們快過去吧。”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其實,流螢並不喜歡來這兒,眼前的這座地宮是她一生不幸的根源。當站在這座恢弘漂亮的宮殿前的時候,兩人都不得不感嘆它的無上威儀,它有着一種震懾人心令人折服的力量。現在的地宮讓人感到的是冷清,這裡已經十五年沒有主人了。
“除了給歷代宮主守陵的十來個婢女,這裡再無其他的人。”流螢淡淡地道。
“你之前不是說莫邪劍在宮主的寢宮嗎,要不我們去看看?”陳陽突然想到。
流螢登時變了臉色,正色道:“就衝你這句話給人聽見都是死罪了,以後切莫要再提!”
“那我們今天來是?”陳陽見流螢表情嚴肅,有些嚇住了。
“我們去玉宮,你隨我去拜祭一下地宮歷代的宮主還有——玉子。”流螢漠然道。
“去玉宮拜祭應該不是死罪吧?”陳陽調笑道。
流螢臉上一紅,嗔了他一眼。兩人進了玉宮,流螢拉陳陽到一個角落裡,道:“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把守陵的婢女叫開。”陳陽這才意識到對他而言進入玉宮也是死罪。
“好了,你進來吧。”流螢向他招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