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奴兒僥倖逃脫之後便逃出了北饒,然後趕往邊城,再到臨安城,見到老將軍龐炯,一路沒有半點阻礙,後面也沒有追兵,順利得有些不像,不像是個逃亡者該經歷的。原因很簡單,水木太沒有讓人去管這個丫頭,他要她做自己的信鴿。
蘇話在別苑已經呆了兩天,風景再好,她也沒有那心情去觀賞,然而,表面上的功夫她還是有兩下子的。怡情一點的話,她會拿個小水壺給滿園子的花澆水;暴力一點的話,她會做一個彈弓射樹上的小鳥……因此,沒有人看得出她內心的躁動和不安。
這天,水木太到他的別苑正巧趕上蘇話手執彈弓要出去打鳥,訝異的表情在他精緻的臉上分明呈現,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堂堂索宇王朝高高在上的皇后,就算對她曾經的非凡早有耳聞,也很難接受她這種拿彈弓打小鳥的鬼馬嗜好,而且,換成男人,在這種身處逆境的情況下也不會像她這般自在吧。
“爲何你還可以這樣安然自得?”水木太於是問。
“反正我什麼都不能做,急也急不來。”這樣說着,蘇話反而開了竅,內心一下子變得輕鬆了很多,是啊,反正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何不想開一點,心急發愁對皮膚不好。
水木太發自內心爲她這樣的想法歎服,良久,他才說:“你帶人劫持地牢的事,我父王和王叔黨那邊的人已經知道了,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已經決定怎麼做了?”蘇話反問。
“他們要我把你交出去,交給他們來看管。”水木太說,臉上雖然笑容依舊,眼睛裡卻生出很多凝重。
蘇話知道,自己無論被誰看管,暫時都不會有什麼生命之憂,畢竟她還是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於是並不在意說:“我無所謂,誰看管都一樣。”
“那就說不定了,”水木太揚起頭告訴她,“王叔黨的人雖然面善,心地可不怎麼好,你雖然貴爲索宇國的皇后,只要留一條命在,他們照樣可以做出一些禽獸之事,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天姿國色,他們應該會很感興趣吧。”
蘇話聽言腦子裡便飛快地放映出自己落到那些人手裡之後各種悲慘下場,不禁有些恐慌,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水木太的神色,結果沒看出什麼名堂,於是上前一步,略帶期盼問:“你不會把我交出去吧?”
水木太垂下眼瞼又彈開,說:“這可由不得我。”
蘇話只能聽天由命了。
“二殿下,”小玉來報,道,“太子殿下來了,非要進別苑看蘇姑娘不可。”
水木太蹙眉,半晌才應聲說:“讓他進來。”
“是。”
202
蘇話見過色丹國太子第一眼,就知道他和水木太絕對不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而且還就此引申,色丹國的國王也一定長相平凡,要不然怎麼會生出這麼醜的兒子?身材高而寬,多肉,油光滿面,眼睛在臉上小得幾乎看不見,鼻樑下塌,嘴脣厚而泛黑,典型的大腦簡單,四肢太過於發達型,看慣了美男並有點以貌取人傾向的蘇話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是都自己的視覺摧殘。
讓人惆悵的是,這太子看到蘇話卻是另一番景象,色咪咪的雙眼放出五彩繽紛絢麗奪目的光芒,綻開恬笑的臉就像被平底鍋拍過一樣平坦坦,嘴角一個不小心就掉出一抹液體來,搖晃着流下像掛麪一樣垂到胸前。
水木太慣性似的給他呈上自己乾淨的帕子。
蘇話算是深受打擊了,色丹太子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最醜最傻最骯髒的男人,她吞了口唾沫,不自覺躲到了水木太身後。
“出去!”色丹太子沒看到蘇話嬌美的婀娜,只覺水木太擋住了他的視線,立馬面如屎狀一聲怒言要他滾蛋。
水木太不得已移開步子,不想蘇話從後面有意識地扯住了自己的衣服,回眸看到的是她有些恐懼的神色。
“不要走啊。”蘇話急切地搖頭,她不怕腹黑美男,不怕變態美男,也不怕嗜血美男,唯獨怕的是像色丹太子這樣龐大沒腦又好色的醜男。
水木太還真不忍讓太子玷污這樣一位特別的美人,頓時心生憐憫,有了做出一些努力的衝動,上前一步對太子恭敬道:“她是索宇國皇后,不可藐視,以免父王怪罪……”
“我不管!你出去。”色丹太子蠻橫得像個傻娃娃,伸出雙手將水木太撥到一邊,看到蘇話就衝她癡笑,嘴裡還喃喃地喊着:“仙女……”
他的高度,需要蘇話用四十五度角的上仰方可看到他臉孔的澎湃,這一看不要緊,看了之後就有種如臨泰山壓頂的緊迫感了。
眼見着蘇話小小的身體完全籠罩在太子的陰影之下就差顫巍巍抽搐,水木太卻想不出一個拯救的辦法來,有些心急如燃,如果蘇話被這胖子毀了,那還得了?是得罪太子還是保護索宇皇帝深愛的女子?權衡利弊之後,他終於做出決斷,在太子正欲欺身而上之時將蘇話扯到了自己的身後。
“你怎麼還沒出去?!”色丹太子怒了,眉毛都豎了起來。“快點給我出去。”
“父王已經下令讓我好好照看索宇國皇后,就算您是太子,我也不准你傷她一根汗毛。請回吧!”水木太神色異常認真道。
色丹太子怕是沒見過這樣的水木太,不明白他怎麼開始跟自己唱反調了,吃驚不小,臉部的肥肉直晃盪,大叫一聲:“你大膽!”
“來人哪。”水木太沖外面喊了一聲,叫進來小玉和另一位丫鬟,而後吩咐道:“送太子回宮。”
“你!你你你……”色丹太子這下臉都綠了。
“傳令下去,”水木太又說,“以後不準任何人踏進別苑大門一步。”
“謹遵二殿下吩咐。”小玉說着走近色丹太子,道:“太子殿下請。”
色丹太子不肯,小玉便和另一名丫鬟將其“拖”了出去。
203
一時間,蘇話看水木太就差感激涕零,問:“這樣你不會有麻煩嗎?沒記錯的話,你也是太子黨的擁護者。”
“你覺得他這樣的人值得我擁護?”水木太反問。
蘇話頓悟,這又是一種政治鬥爭策略吧。
“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了。”水木太走近蘇話,道:“父王平庸,又將太子之位傳給我那無能哥哥,八王叔齊啓丹早有野心篡位奪權,而我,絕不允許我的殺母仇人走上那個位置……”
“殺母仇人?”蘇話打斷他。
水木太一時黯然,陷入痛苦的回憶,而後緩緩道:“我母妃曾是青樓名妓,賣藝不賣身,後來有幸被父王召進宮爲妃,八王叔齊啓丹卻貪戀其美色,心懷不軌,最後竟然……我父王一次出遊,齊啓丹便偷偷跑到我母妃宮中,強要了她,事後又怕父王知道,於是殺了我母妃……”
“第二天早晨,宮裡的人到處找不到我母妃,最後還是我看到她的屍體躺在牀底下。她的死,成爲一樁奇案,最後不了了之,那時齊啓丹位高權重,就算知道的人也不敢站出來指證。”
“我立誓一定要親手殺了齊啓丹,爲我母妃報仇。”
說到這,水木太臉上閃過一抹狠厲。
“所以,”他看向蘇話,接着說,“我要奪得王位,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而現在,應該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幫你?”蘇話突兀地被嚇到,不知道自己哪裡有本事了可以幫他奪得王位。
“我想起兵反了,但我需要貴國軍隊的幫忙。”水木太說,“所以,我想讓你去勸服索宇皇帝。”
“這樣啊。”蘇話暗歎,一下子便豁然開朗了,而後笑着說:“其實,只要你跟索宇修表明你這個意思,不用我去勸服,他也會幫你的,只要你坐上王位之後不再侵犯索宇國的土地。”
“不一定,”水木太說。“畢竟王叔黨的人也不希望跟貴國交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宇皇帝就沒有幫我的理由,而有你的勸說,事情就不一樣了,或者說,更有保障,聽說,索宇皇帝對你的感情非比一般啊。”
蘇話並不接水木太最後幾句調笑,把頭扭向一邊醞釀好情緒又側回來,問:“你要我怎麼勸服?”
“飛鴿傳書。”
204
水木太讓人去把楚穎叫來,在這空檔,又讓蘇話親筆寫一封信給索宇修,表達自己有意尋求合作的意願。
蘇話寫好後,水木太不得不爲她寫的字所震驚,先不說字有多難看,“錯別字”那是一堆,勉強才能看個大概。
“要不你寫?”蘇話把毛筆伸給他,有些憋屈道。
“不用,索宇皇帝能看懂就行。”水木太好笑地說。
這一點,蘇話也不保證,想起來,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拿筆寫字呢。
很快,楚穎就來了,問水木太有何吩咐。
“把你的白鴿喚來,”水木太興沖沖地說,“我有重要任務要它去做。”
“請恕穎斗膽問一句,不知是什麼任務?”楚穎寫滿睿智的臉上閃過一抹剽竊的鬼祟。
“你看這封信。”水木太將蘇話寫好的信拿過要給楚穎看。
蘇話潛意識輕“噯”了一聲不讓水木太這麼做。
水木太於是樂了,安慰她:“放心,沒有人敢嘲笑你的字難看。”
“我纔不是怕嘲笑。”蘇話臉一紅,兩眼直看着楚穎說:“我是信不過他,爲了榮華富貴背棄自己國家的人不可原諒,說不定他還會有什麼第二次背叛。”
“蘇皇后見怪了,楚穎聰明,是個人才,應該受到重用纔對。”水木太說着還是把信給楚穎看。
楚穎只是低着頭展露着一點笑意,默默地看蘇話難以理解的“字體”。
蘇話撇撇嘴坐到一旁,後來看到楚穎幾聲口哨喚來一隻可愛的白鴿,頓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邊撫摸它光潔的羽毛,一邊感嘆:“怎麼這麼聽話啊!要是我有一隻這樣的鴿子就好了。”
“這可是楚穎訓練多年的靈鴿,只聽他差遣。”水木太饒有興趣在一旁解說。
“哦。”蘇話幾乎因爲這點事實頓時又對楚穎有了些好感,貌似可以放下成見。
他們看着白鴿撲棱着翅膀飛向遠處,而後才滿意地散場。
然而,就在楚穎和水木太先後離開別苑不久,那隻白鴿一百八十度迴轉了方向,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才重新經過那片藍天,不過,腳上綁着信條的紅繩子變成了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