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宋紹定三年十一月,寶章閣直學士、福建路提點刑獄、知南劍州,提舉汀州、邵武軍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馬鈐轄,同共措置招捕盜賊兼福建路招捕使陳韡自爲主帥,以王祖忠、陳君華兩人爲主要大將,親率淮西神勁軍三千五、天師道護法軍一千二百七十九人爲主力,再加上徵召到四千多民壯新編練成的忠勇軍,共約九千餘人,繞道南劍州的永安鎮,分兩路從明溪、柳陽西進。另又派經略宋慈帶忠勇軍六千以爲奇兵,從竹洲、招賢、招德南下,分進合擊,目標直指寧化縣的頭陀軍起事根本重地潭飛磜。

今年以來,頭陀軍正月攻佔沙縣城後,於閏二月集中兵力進攻邵武。邵武軍官吏大部逃走,殿前司裨將胡斌率數百名官兵應戰。頭陀軍經過巷戰,全殲胡斌所部,佔領曾號稱不破之城的“鐵邵武”,屠盡與頭陀軍相抗的城內所有官兵役吏民壯。親自領軍作戰的晏夢彪入城後,將官府的常平諸倉、三個酒庫和三十六戶兼併之家的全部存糧收繳淨盡,除留下一半充作軍糧外,餘皆向四鄉貧民分發,以此招引各地農民入夥。此舉不但邵武城外的失地客戶、少地缺糧的主戶丟家棄口加入頭陀軍,連所屬各縣也潮水般涌來大批人——有干犯律法的逃罪者,有無處可去的江湖流浪漢,有各處被官府、地方豪強欺壓受夠了氣尋求報復的細民百姓——總之,頭陀軍聲勢更大。人越多便越混雜,良莠不齊在所難免,軍紀又極爲渙散無人管教,強姦、搶劫、爲一點小事拔刀殺人於市、看不順眼便拳腳相加,關押苦役等作奸犯科殘害平民百姓的事故日發數十起。頭陀軍所佔地的細民百姓叫苦連天苦不堪言。非僅稍有家底的人戶舉家外逃,連一般民戶也千方百計離開反軍的勢力範圍,大失原本已經收攏了地民心。

沒被頭陀軍佔據地的人。聽得逃出來的難民所言狀況,有錢地富戶出錢,無錢的貧戶出力,紛紛結社武裝準備與頭陀軍相抗自保。這倒是便宜了陳韡這位招捕使,一到任就趁勢將各地自保的民壯編練成“忠勇軍”,手中先有了一支能與頭陀軍相抗衡的武裝力量。

三月,頭陀軍分兵一部進入江西。在當地農民軍的配合下,陷宜黃。焚崇仁,攻金溪。四月,閩西的頭陀軍與由贛入閩的陳三槍會合,並在其帶領下攻破龍巖縣城。知縣莊夢詵、縣尉鍾自強臨陣脫逃,頭陀軍乘勢下長泰,陷永春,破德化,一路勢如破竹。另一部頭陀軍於三平擊敗宋軍。擊殺武平知縣顏東老和縣尉鍾茂福,攻佔武平縣城。

到了五月,淮西兵一到福建,頭陀軍於順昌阻擊,失利退走。六月,淮軍與民壯忠勇軍合師,此後官兵與頭陀軍間地形勢起了決定性的變化。

頭陀軍地各高級將領,幾乎全都受李蜂頭所派探子的挾制。按他們所擬的戰法節節阻擊,與官兵進行一村一寨,逐砦逐堡的拼死爭奪,雙方地戰鬥進行得十分慘烈。而對陀軍也沒什麼人提出比這更好的戰法,只有依舊分兵抵禦,守土相抗。淮西神勁軍的兇悍與殘忍確是名不虛傳,在他們所經的進攻路上,幾乎沒留下活口,全是一地的死人。因此之故,頭陀軍上至帶兵抗擊官兵地將領,下至一般賊衆,甚至連被裹脅而從賊的農民,都知道了官兵的刀下沒有活口,也在這場戰鬥中拼死相鬥,沒幾個肯向官兵投降的。

這次,林強雲和陳君華都瞭解到前一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情況,心裡早有準備。林強雲和陳君華商量後決定,自己和陳君華所帶領的一千二百多護衛隊,無必要時不去直接參與陣前的拼鬥與攻佔各地後的屠殺。他們從泉州急運來地數千支雷火箭,以及小孩兒兵所帶的十架小炮、一千多枚子窠,倒是成了林強雲、陳君華和護衛隊遠擊攻敵的護身符。

那是在十一月十三日,林強雲、陳君華帶一千二百餘護衛隊、陳韡率三千五百多忠勇軍進入清流縣境,遇上第一個有頭陀軍駐守的竹寮寨。陳韡一直就有心看看林強雲所謂的道門護法軍戰力如何,所以將護法軍的這一千多人作爲先鋒使用。現在遇有攔路的堡寨,自是下令要求他們率軍拿下這個有八百餘頭陀軍防守,當頭攔住去路的木牆寨子。

林強雲領令後笑道:“陳大人,有點小看我們的護衛隊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木寨,何須用上全軍去圍攻。不是林某人誇口,只用我們五哨護衛隊,保證不出兩個時辰就將其取到手中,讓大軍順利通過。”

雷火箭與小炮,是這次作戰進行攻擊最有威力的武器。這也是林強雲欺守寨的頭陀軍缺少弓箭,下令沈南鬆的小炮隊進至寨牆三十餘丈內列陣。而兩哨弩兵則由刀牌手掩護,迫近至二十丈不到處準備發箭。待到沈南鬆的小孩兒兵設好炮陣後,陳君華下令向寨內的頭陀兵喊話招降。他自已則是對這種只有不到二十斤的鐵筒大感興趣.拉住林強雲到炮陣邊要侄兒向自己講清楚這種炮是如何發射的。

陳君華聽完林強雲的解說後,有點疑惑地問道:“強雲,你所說的叔都明白,但就是想不通怎麼把發射的直硝與炸開子窠的橫硝都裝入子窠內,點火後竟然不會在鐵管內爆炸?”

陪在他們身邊的沈南鬆對陳君華說:“君華叔啊,我們點着的引線是先引燃子窠後部的直硝將其射出,再由直硝將另一條裝於內裡的火線,稍後引發前部的橫硝纔會炸開吶。所以不用怕會在小炮管裡炸開傷了自己人的。”

“唔,有點懂了。”陳君華見幾撥上前高叫招降的護衛隊員都被寨內的頭陀軍用土製的弓亂箭射回來,便向林強雲道:“叫了好半天,那些頭陀軍頑固得緊不肯投降,下令攻擊吧。”

林強雲:“好,叔去指揮弩兵。我在這裡看着,先讓南鬆發炮,弩兵的雷火箭再配合將木門轟開。進了寨子後再讓那些忠勇軍去清理好了。南鬆,命令全部小炮對準寨門射擊。”

首兩輪射出地二十枚子窠集中落於山寨木門附近,五發正中門上的子窠一炸,就將寨門轟開幾道大縫。再讓弩兵的數百雷火箭一去,不但寨堡地木門、木牆起火倒下一大段,連寨內的房屋也被延伸射擊的小炮子窠引燃着了火。

頭陀軍的賊兵們自起事以來,所見官兵最厲害的遠攻利器就是強弩大箭了。何曾見過如此犀利的武器,不僅寨門在數息間就轟然倒下。連當着的人也被飛出地火點傷斃了一百四五十人。驚愕發呆的頭陀軍在寨外護衛隊吶喊着衝前時,方發聲喊一窩蜂朝後門逃去,沒人敢停步進行抵抗,讓護衛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輕取了竹寮寨。

“好傢伙。這可是比子母炮更有用地步軍兵器。”陳君華於第一輪子窠炸開時就發令射擊,看到前兩輪僅二十枚子窠便轟開寨門,高興得將指揮權交與別人,轉身朝後跑去,一路嘴都合不攏地學着山都的嘯聲怪叫:“呀。這次你們小孩兒兵佔了頭功吶。”

走近林強雲身邊時大聲叫道:“強雲,現時南鬆的炮隊全都歸我了,回京東路後再歸回他們孩兒兵大營去。南鬆,快,將這些寶貝先收起來,別讓那陳大人見了來向我們討要。”

沈南鬆不滿地埋怨道:“君華叔也真是的,才發了五輪炮,我們都還沒過癮呢。就叫收起來了……”說歸說,沈南鬆還是依令讓孩兒兵們收拾起寶貝般地物事。

目瞪口呆的陳韡和帳前的一衆幕僚,都是第一次見識雷火箭,怎麼也想不到,加上了道法的“雷火箭”,竟然會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威力。他們基本上都見過大軍所用地火攻器具,火禽、火獸、火兵、火盜等,都以縱火燒敵或毀營爲主。而煙球、毒藥煙球、蒺藜火球、霹靂火球等,則或用弓弩發,或以砲射,但每發無不是零散而出,何曾有過如此集中而猛烈的響動,如何能與數發間便擊毀寨門的力量相比呀。

此刻,陳韡心裡真是太激動了,高興之餘也暗自盤算:“厲害呀,數通箭發出去就輕取一個上幹人的堡寨。難怪林飛川剛纔說得那麼有把握,果然在兩個時辰內……不,還沒到一個時辰呢,就將這攔路的賊砦拿下,他們的人連小傷的也沒一個。就是不知此等‘雷火箭’有多少,夠不夠此次剿滅閩盜所用?對,要去向他問清楚了,還得讓護法軍省着些用纔好,別要到急需時沒了纔是得不償失。唔,先去探問一下這次用掉多少支箭,算清楚每次所費若干後再做主意。”

雷火箭的威力讓他們看得吃驚,護法軍地戰力也叫這些見過淮西軍戰鬥的人心中大動。陳韡與幕僚們在讚歎雷火箭威力之餘,親眼看到護衛隊即使在衝向竹寮寨時,也還是保持着完整的隊形。這支軍隊並沒有像淮西軍般,一動起來就狂衝亂闖,而是分別以數十人爲一隊,井然有序地齊聲吶喊,以先聲奪人之勢衝前數丈即止,另一隊再從後越過數丈,交替掩護着前行。到了寨門後迅速往前、左、右三方布出防守陣型嚴守住出入的通道,讓後繼部隊從中通過。

議論紛紛的讚歎聲中,反觀後面的忠勇軍就顯得不堪入目了。這些新編練的民壯們,於寨門被破的那一刻,他們的將領不知是爲了爭功呢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就已經發令衝寨,亂哄哄地一擁而上,迫不及持地大喊大叫地隨護衛隊衝入竹寮寨,想要分得勝利的一杯羹。

意氣風發的陳韡滿面春風地帶領十多位幕僚大步向林強雲、陳君華的站立處走,又笑又叫地大聲說:“哈哈,林大人,陳將軍,怎地不進寨看看……咦?!”

走近林強雲身邊的陳韡驚“咦”了一聲,盯着整好隊。面向林強雲成三排的小孩兒兵直看。這三十餘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孩子,他們的打扮與別的護法軍迥異,就是身着綢緞戰袍背子地林強雲、陳君華。和他們相比也顯得不那麼出衆了。這些孩子不但人人戴盔披甲,顯得英武不凡,每個人還都背有或以數層麻布囊袋套着的粗大物事,或是揹着用繩索捆紮好的尺許大扁平木箱。

三十餘張稚氣猶存地臉莊嚴肅穆,絲毫不理會走近的陳韡等人,只是目注林強雲,認真聽這位年輕的六品朝官講話。

“……雖然將寨門轟開。還是不夠理想。延伸射擊且不去說他,就以打擊寨門的情況來看。我剛纔算了算,如果射得準的話,只須用五至六發子窠,也就是說一輪炮就可以轟掉賊兵的寨門。大家想想。原本一輪就能解決問題的事,卻用掉兩輪地子窠,這得多花費多少錢吶。由這件事也說明了,你們還沒有掌握射擊的準頭,更須進一步努力。我地話完了。立正,全體都有,向陳大人行注目禮。”

皮靴後跟相撞只是“啪”的一聲響起,數十道目光齊集到陳韡的身上,這些眼睛裡射出與淮西神勁軍不遑多讓的凌厲光芒,令這位自認以文官統軍地儒帥心頭一涼。吃了一驚的陳韡暗道:“動作整齊如一,響聲如一,這就說明了訓練有素。也在表現出他們的紀律良好。好!好一隊未來的戰將,好濃重的殺氣,也不知這位林飛川是如何調教出這些小鬼頭地……”

“稍息,解散。”隨着林強雲的聲起聲落,刷的一聲響過後,孩子們呼拉一下圍到林、陳兩人身邊。

“大哥,射中寨門的五發子窠中有兩發是我們一什擊中的,要獎……”

“亂講,我們二什也有兩發射中了,你也不提……”

“大哥,我們三什的人只射中一發,以後一定會加倍努力……”

“哎喲,別扯啊,衣服快撕爛了。”

林強雲的慘叫聲讓聽來陳韡又好氣又好笑:“大哥?阿也,一散了隊就亂嘈嘈的鬧成一團,沒上沒下地,這……這,成何體統?”

不過,陳韡也暗自打定主意,對這些林強雲的護法軍必須好好使用,不到非不得己之時決不可浪費。

此後,這一路人馬一直打到寧化縣城,可說得上是一帆風順,出奇地順利。每次遇有堡寨抵抗,只要護衛隊上前數通雷火箭一發,所有守寨的頭陀軍無不作鳥獸散,亡命而逃。

說實話,即使沒有林強雲的護衛隊和小炮、雷火箭,陳韡所率的大軍也不須費什麼事就能將頭陀軍掃平。主要是頭陀軍沒一次敢出堡寨與官兵接戰周旋,採取固守各自據點的消極防禦戰法,且各堡寨間又不通聲氣沒法進行支援,讓官兵可以對其各個擊破,一路上勢如破竹般的連下十數個堡壘。

十一月二十二日上午,陳韡在寧化縣城裡終於等來了晚到六天的王祖忠及其所部淮西兵、忠勇軍,剛吃過午飯,經略宋茲也帶着他的人馬趕到。

宋茲,是一位四十四五歲的中年人,長圓臉很嚴肅,使人不想與其親近,身材也不甚高,僅與林強雲差不多而已,甚至還稍矮了些許。身上套的是白色隱士型的大袖博袍,腳下也穿着布底高腰靴,一看就知道是雙木商行所產的鞋子。一條褚色的腰帶很隨便地鬆繫於腰間,掛着的長劍由沒上過漆的木鞘套着,看來也是極爲便宜的低價貨。林強雲還注意到,這位不苟言笑的宋經略鬚髮都有些發白了,明顯是用腦過度之像。

宋茲與陳韡見過禮後,對所介紹的幾個將軍、地方官都只是拱手爲禮,就自顧坐於一邊不再說話。他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自己,心裡感到很不舒服,不由得順那盯着自己的眼光也看過去,方發覺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是剛纔陳大人已經介紹過的那位年輕的林大人。

“看此人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能做到六品的奉直大夫,只怕是憑着祖上留給他的臭錢,投身於什麼權貴門下的紈袴子弟。”宋茲這人生性梗直,不慣見風使舵,自嘉定十年(1217年)中乙科進士。授浙江鄞縣(今寧波市)縣尉,因父病未赴任。到寶慶二年(1226年)才授任江西信豐縣主薄。他向來對不學無術之輩深惡痛絕。認爲所有作奸犯科、所行所事幹犯律法的必定是由這種人所爲,他也把林強雲歸入邪惡之類地人羣裡了。

心有所思,外有所現,宋茲的這一變化讓林強雲大爲不解,暗自回想了一遍與宋茲相見的前後經過,發現沒什麼得罪這位經略地地方。心道:“怎麼回事,看他對自己好像有成見。與祖叔公開初見面時般一臉的不屑,且還更多了幾許仇視。不會是蒙古韃子或者金國派來圖謀我的人吧?”

林強雲回想起上月,那位茅山派的伏魔真人就有一位弟子曾對自己有所不利,天幸陰差陽錯的讓那小道士在死於貪心之下。便悄悄把自己心裡的疑惑小聲對陳君華講了,這讓陳君華也生出警覺之心。附在林強雲的耳邊說:“既然這樣,稍後討論了進擊潭飛磜地事後,我們還是回去宿處再作商議。另外,須吩咐我們的人提高警惕,防止在自己地老家出什麼意外。才真的讓人笑掉大牙呢。說真的,那位伏魔真人臨走時還到長汀城內來找過我,一直解釋他對其三徒弟投靠蒙古韃子的事全不知情,完全是那個小道士自主自爲。要爲叔在你面前多爲他說些好話呢。爲叔想,他是怕你會因此而在一怒之下帶人殺上茅山,毀了他們茅山一派地基業罷。”

林強雲笑道:“叔但請放心,我林強雲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自是不會隨隨便便的入人以罪。更不會喪失人性大開殺戒。不過,倒是因爲那個道士的貪心,讓我多得了一件解毒的好物事,能在今後多救些人命,就是更些驚嚇也算值得地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項慕林回想起上月抄那些天的情景,直到這刻還是有點心驚膽顫的感覺。他還清楚地記得,十月二十九日之前的四五天裡,自己和一小隊親衛跟隨伏魔真人、班瑾等,用豬籠擡了三頭扎住嘴、四五十斤重的小豬,去那座蛇虎相鬥的茅草山附近搜尋,於十多裡外的另一面山坡上找到四條穿林過草的“龍道”。

他們一到這山坡左近,就能很清晰地感覺出,這個無論是有參天古木大樹林的極陡山坡上,還是經山火燒過只長出灌木、茅草的緩坡地,全都靜悄悄的了無生氣。

親衛們幫着班瑾於接近山腳的緩坡中部,在四條“龍道”中間相距丈五長度,各打下六把在鋒刃上一摸便能割破手指的銳利怪刀。再將三個豬籠連同小豬安置於坡底,用茅草蓋好,然後便全數撤回橫坑村。

項慕林回來後向林強雲請教:“局主,那班瑾爲何將刀尖有些朝前,而另又有幾把刀尖朝後地斜着埋設呢?依屬下想,刀尖全都朝前不是更能把‘大龍’的肚腹破開嗎?”

林強雲問明刀子埋設情況後,想了想才慢慢地回答道:“唔,是有點巧妙……對了,刀尖朝前而露出地面的刀刃短,是減少被發現的可能,卻因太短而不能刺穿龍腹,只能用以破壞其腹下的鱗甲。只有破壞了腹鱗後,才能讓其他露出地面長些的刀子順利地切入其肚內去。尖部朝後的刀,露出地表的刀鋒長達五六寸,想必是以其鋒銳的刀刃切割爲主,以便在前面的數把刀毀掉鱗片後,能很快地剖開龍腹將其殺死。”

“可惜了那個捕蛇高手班瑾,若是聽得進我們局主相勸,到天亮後方與大隊一起去查看的話,也不至於命喪‘龍’口。

項慕林連着好幾天都對沒去過現場的夥伴們說:“嘖嘖,我們局主是什麼人,地行仙耶,連他的話都聽不進,那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白白地去送死嗎。”

埋好刀子回來後,項慕林親眼看到班瑾脫光了全身包裹着的布帛,從一個如小兒頭腦般大的葫蘆中倒出兩大碗青灰色的藥粉,以飯湯調成稠漿後塗滿全身。然後又再調了一小盆稀漿用於浸泡那些布帛,待身上的藥漿和布帛烘乾了,才又包裹到身上匆匆出去。

“局主在他沒出橫坑前特地來勸了好幾次,都沒能說動此人打消在解開豬嘴後,還要留在原地親眼看‘大龍’死況的念頭。真是不知好歹、死腦筋的蠻人吶!”這個想法在看到現場地可怕樣子後,纔在項慕林腦海裡出現的。

班瑾走後的次日,也即是二十九那天。林強雲和一哨親衛,並伏魔真人他們四個道士,天沒亮就從瑤村出發,順前幾天他們趟出地痕跡,急趕二十多裡於近午時分到了佈下刀陣的山坡。當時就能從百丈外的另一面山坡上,由千里眼內看到,山坡上有塊地方草堰樹倒的一片狼籍。

項慕林的本名項十一。到了親衛中後方央求夫子爲他取了這項慕林的名。大子說,“慕林”兩字是今後要和局主一樣堂堂正正做人。成大事,立大業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走近,看清那一片山坡上地情況時,項慕林纔算是明白。平日裡對什麼都好奇的山都,爲什麼在這次屠龍地行動中,只領路走了一趟後就再不肯到這一帶來了。

山坡上的腥臭之氣還很沖鼻,有個別地方能看到幾點血跡,不細心去觀察不會引人注意。長着茅草的緩坡還好點。只是被壓平了約有半里方圓的一大塊地方,間或能見到被翻起地少量帶有黃泥的茅草。坡底的三頭小豬倒是還在,只不過連豬籠一起被打成了扁扁的三塊竹片夾肉餅。整片山坡看來雖有些零亂,總算讓人覺得沒什麼十分不妥的感覺。

再往上走到樹林邊往裡面一看,那就像是這裡地一小片林木遭了一場大劫,看得人觸目驚心:四五十棵粗有六七寸的松木及更小些的闊葉樹被打斷了樹幹,七歪八扭地有些倒在地上,有些則侍在其他未倒的樹上。枝葉顯得七零八落。

“大家在後面保持兩丈左右的距離,分散開一邊用喇叭出聲大叫,一邊往上搜,看看能不能找到班瑾,有什麼情況立即發聲招呼。”林強雲看到伏魔真人師徒四人已經從右邊十餘丈外穿林而入了,便當先走進林中,高聲讓盤國柱令護衛隊把帶來的幾個薄鐵喇叭都用上,邊喊邊朝上行進。

跟林強雲到了這個山坡下,山都的呼吸就越來越急促,走上山坡時更是神色驚恐地右手握刀,左手緊緊拉住平舉平銃的林強雲衣襬,緊靠在他身邊,身體顫抖着一面注意觀察四下裡地景象,一面死死咬着嘴脣機械地邁步。

“別緊張,放鬆心神就不會出錯,到現在還沒聽到有什麼動靜,那條大龍應該是被班瑾給殺死了,不會再有什麼事發生的。”林強雲安慰地在山都頭上輕撫了兩下,讓他平靜心情,吩咐說:“山都,你還是用出在山林中飛縱的功夫上樹走吧,這樣安全,你也會更安心,我們一上一下的分開走,也能在發生危險時互相有個救應。”

山都微微點點頭,神情稍鬆,不聲不響地鬆開林強雲的衣襬,動作利索地解下那捆絲繩相度了一下四周的樹木,將帶勾的絲繩用力向一株大樹上甩去,然後迅速的向上引伸了幾下身體,慢慢晃動盪高,在林強雲朝別處看時,山都於片刻間就消失在樹林間。

對於能否將“大龍”殺死,林強雲仔細想過後覺得方法可行,他對班瑾還是有比較大信心的。以帶情而論,班瑾講得不錯,所謂的“大龍”,也就是一條大得離譜的蛇而已,冷血的蛇類到了冬天必定要進入冬眠,它肯定必須在還沒太冷的時間內多吃些食物,以曾加過冬的體力儲備。用小豬爲餌,吸引巨蛇從高處衝下,只要前幾把刀堅硬得能破壞掉大蛇腹下的細鱗,其他幾把鋒利無比的刀子要剖開蛇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肚腹一被破開,大蛇就必死無疑。只是,林強雲看過別人殺蛇,知道蛇性極長,縱然腹部被破開、皮都被剝掉後它也一時半會還是死不了的。所以在此前就一直勸班瑾不要留在現場,以免被垂死的蛇所傷,白白地送掉老命。

林強雲雖不似別人般的心驚膽戰,腳下也不似其他人般小心翼翼,但還是相當謹慎地將雙管獵槍頂在肩膀上,一副隨時扣下扳機射擊的姿勢。凝神戒備緩步前進。即便如此,深入林中三十餘丈後,還是把後面的人拋開十丈以上。

山都離開後不一會。突然聽得右側傳來一下不似人聲的驚呼:“天啊……”

噼裡啪拉地斷枚折葉聲緊隨叫聲朝自己這面急奔,林強雲閃身躲入一株大樹後,緊張地把銃指向聲源來處。

出現在林強雲眼前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道士,只見他提着松紋劍,神情慌張地分枝踏葉跑來。

道士看到林強雲後,快步衝到他身邊,語氣不穩定地說:“那面已經發現了孽龍。因不知其生死……師傅和師兄們都不敢輕易上前……”

“走,我們去看看。“林強雲聽說大蛇已經現身。知道可能是被殺死了,應該不會再有來自它的兇險,地將長銃扛在肩上,毫無戒心地急步往道士所指的方向行去。

正行走間。忽聽頭上山都急嘯:“喂呀……”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林強雲擡頭向上望,背後“啊”的一聲輕呼,有物從耳邊急速掠過,“篤”地一下打在前方數尺一株樹幹上,骨碌碌地又滾回腳下。仔細一看。是一塊如同鴿卵般大的溜圓石頭。

“有人用石子向我攻擊!”林強雲此時樹才明白後面有人暗算自己,飛快地扭身閃避,並將肩上的雙管獵槍順過,舉槍朝後方瞄去。

只見七尺外那道士一臉煞白地扶住右臂插着地無羽箭,盯着正用絲繩蕩下來的山都,驚恐地一步步往後退,他腳下還掉下一把以小樹杈做成地彈弓。

山都盪到那道士身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衝上去拔出那支箭。兇狠地伸出小拳頭向道士晃了幾下示威,揀起那把彈弓送到林強雲面前。

這把彈弓做得極爲精緻,作爲手柄的樹杈經過仔細打磨並以油漆刷過,兩條半個小指大的熟牛筋用粗線綁在三開叉木把兩個較細的枝杈上,牛筋另一端有一小片薄牛皮兜。樣子就像是林強雲小時用過地、橡膠內胎皮做的彈弓相似,卻是好看得多了。

林強雲仔細看了一會,就老實不客氣地將彈弓收進挎包裡,將長銃交給山都,取出手銑壓下擊錘,陰沉着臉走向那道士,厲聲喝問:“爲什麼耍暗算我,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目的何在?招,說出來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哎……喲……痛死我了……我招,我招。放開腳呀,饒命!”山都見這道士對恩人問的話不理不睬,怒衝衝地走前一腳踏在他被箭射傷地手臂上,抽出匕首作勢向他的臉上割刺,嚇得道士慘聲大叫。

道士的叫聲將親衛也引來,盤國柱和項慕林他們一小隊人聽到這裡有動靜,生怕林強雲會有什麼不測,急如星火地衝到。

“我在聽。”林強雲毫無憐憫之心,硬邦邦地吐出三個字,並搖手止住欲到面前保護的親衛們,讓他們稍遲再走近。

道士不敢掙扎,受傷的手臂被踩得痛入心肺,只能一邊小聲叫號一邊乖乖招供:“哎喲……輕點踩……哎……馬上招了……是今年六月十三,小道的一個熟人——揚州‘廣源發’綢緞鋪的少東主……叫武奕銘的,來華陽洞清心觀找小地……輕些,輕些啊!別加力,我招……說是他如今已在蒙古工匠都總管侯瀚下屬當官,做了蒙古漢軍百戶,任中都路南面工場管事之職……哎……他講,侯瀚出五千兩金子的賞錢要取‘上人’活口……爲其所用,並說只要能將你擄到江北蒙古人所佔之地,就可由蒙古軍一路護送到大都去領賞。”

“山都,放開他。”林強雲招回山都後,又問道:“那個叫什麼銘的傢伙就說了這麼多話,只是找你一個人?其他還有那些同黨,全部給我一起招出來。否則,哼……”

“沒……沒有了,那天武奕銘只在觀外和我講了這些話,然後討了小道身上僅有的七百文錢去,便離開了。”

“起來,帶我們去見你的師傅。”林強雲經此一事後,對伏魔真人師徒再不敢相信,下令親衛押着道士一起走。取回長銃交給盤國柱後,向山都耳邊吩咐了幾句,讓他繼續到樹上去暗中行事,以便有警時除了親衛外,另還有一路奇兵好出奇不意地相機動手。

往右側走了十餘丈,伏魔真人和另兩個道士各躲在一棵林樹後向前伸出腦袋窺探。聽到腳步聲,老道回頭向林強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朝前比劃着指了幾下。

林強雲將手銃平端在腰部悄悄走近老道身邊,隔幾步問道:“發現什麼了嗎?”

老道再次不出聲地往另一面指了一下,林強雲閃到能看清的樹縫間蹲身前望,只見一棵斷了的樹幹上有條青灰色、大約六七寸粗的物事纏了一圈,看來就是那條所謂“大龍”的尾巴了。再遠就因有其他樹相阻而沒法見到,這裡充滿陰森詭異的氣氛,也使人們不敢輕易上前探看。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整片林子裡除了些樹葉被穿林而過的風吹得索索作響外,其他沒一點聲音,而那蛇尾也一動不動地就那樣纏着。

片刻後,遠遠的前面傳來一陣“咕谷咕”的班鳩叫聲,林強雲一下跳起身喝了聲“走”,大步往那蛇尾行去。

走到近前,林強雲纔看清,大蛇除在斷樹幹上繞了一匝外,還在另一株未倒的徑粗尺七八的樹上纏了好幾圈,頭頂正中長有一個寸許高紅褐色瘤的蛇頭,就衝着自已這方。蛇嘴裡含着一個連頭帶手吞入一半的人體,已經被掀開裹身布而暴露出腫脹青烏色的人腿,讓人們輕易地能判斷出這是一條巨大的毒蛇。蛇嘴角流出不知是人血還是蛇血的烏黑色液體,已經結成了仙草般的凍狀物,在那搭拉在於一旁的布上欲滾還停地顫顫抖動。

“死了?”遠處樹上蕩下,以手掩面跑來的山都,躲進林強雲身後扯動恩人的衣襬,閉着眼小聲問:“它不會像那天一樣一動不動地裝死,然後忽然又動了,衝來將我們吞下去吧?”

林強雲一把將山都拉到面前,笑道:“小傻瓜,自己不睜開眼看看,連肚子也從頭到尾地破開了,什麼蛇有那麼長性……”

“不,我不看,恩人一定是騙我的,我不敢看。”山都驚慌地用雙手掩住臉面,不讓林強雲去動他的眼睛,幾乎是帶着哭聲大叫。

林強雲走前十多步放下山都,自顧往前走:“好了,不看就不看,你先坐在這裡歇一會,我和親衛們一起去想辦法把班先生從蛇嘴裡弄出來。唉,這蛇毒厲害得緊呀,看來只能將他火化了,再找機會派人去把骨骸和酬金一起送給他的家人。”

盤國柱走過山都的身邊,看他還是緊閉着眼跨坐,不由得打趣道:“哈,山猴子,眼睛不敢看是假裝的吧,連坐在‘大龍’身上的膽子都有了,怎麼會連看看也不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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