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文在迷霧邊緣不敢進去。
大河波浪寬,迷霧如同吞噬人的巨獸。
將一切都吞噬。
大日落而太陰生,陰陽轉換不知道轉換了多少遍,孫興文才看見老牛的身形從迷霧中走來。
老牛神魂落魄,走起路來甚是頹廢,肉眼看來,老牛竟然瘦了許多。
“可追到了?”孫興文連忙問道。
“沒有。”老牛走出迷霧,伏在迷霧與大河交界之處,它看着大河,大河的水依舊流淌,從山頂而下奔流不息。
“老爺與七彩魚在一個地方憑空消失了,大河還依舊存在。”老牛頹廢道,喃喃自語:“你說老爺會不會有事?”
孫興文坐在老牛身邊,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擔心,他知道楊祐強大,對楊祐信心十足。
“太公怎會有事?”孫興文搖搖頭,開口安穩老牛:“太公如此強大,追那七彩魚而去,應當是玩心起了,老牛不用過度擔心。”
“也許,太公明天就回來了。”
老牛伏在地上,神情依舊低落,它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它心中難受,有些發堵。
“你說,老爺能去那?”老牛盯着河水怔怔出神:“我不在老爺身邊,老爺出門怎麼辦?”
“老爺會難受嗎?”
孫興文聞言,也一時呆住,愣住不言。
過了許久,孫興文才吐出一句話:“會沒事的。”
老牛看着河,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眼看它就要將前蹄放進河中,可讓它沒有想到的是,這河已經與往常不同!
任他半步尊者的實力,竟然也不能探進去絲毫,與以前完全不同!
這大河不過是看起來柔軟而已。
“老爺。”老牛也就斷了念想,只能在河邊老老實實的趴着,等待楊祐的歸來。
……
楊祐跟在七彩魚的後面,逍遙自在。
七彩魚萬分的驚恐,可怎麼也擺脫不了自己身後的那個少年,它在河中穿梭而過,歷經一切,可還是不能擺脫,到最後,七彩魚也就死心了。
它遊動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與往常一樣。
楊祐在河中看見了許多東西,一顆大柏樹,一個嬰兒,一場戰爭,一個遊戲,一個個屹立諸天之人。
有滅絕,有存活,有慈悲面目下的殘忍,也有殘忍面目之下的慈悲。
看見了雲之後的人與他對視。
那目光很冷,冷的刺骨。
……
楊祐彷彿回到了母體之中,很是舒服。
少年閉上眼,不自主的跟在七彩魚之後,水流從他的身體之上流淌而過,他想哭出來,可是生生的憋了進去。
他是太公,怎麼能哭呢?
楊祐知曉一切,又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那個有着自己俠義的楊祐。
也是那個無情冷漠的太公。
楊祐是他,太公是他,任何人都是他,他也是任何人。
他神通道法之廣大,自己都難以估摸。
楊祐睜開了眼,看着眼前這個七彩魚,目光之中也有欣賞之色。
時間的光影變成了一個個氣泡,輪迴與河中流轉。
少年輕喃:“一切之起始,又從什麼地方開始?”
“那一點之後又是什麼?”
“所有人都在尋找,所有人。”
少年嘴角浮現笑容,看着故作鎮靜的七彩魚,笑道:“不逗你了,咱們就此分別,祝你游到盡頭。”
“來來回回幾次,在此之中,你倒是無意間灑下了不少機緣。”
楊祐屈指一彈,便有一道流光衝向七彩魚,七彩魚驚嚇,可它哪能躲得過?楊祐看它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聲音極其爽朗,有少年人的清脆。
楊祐猛地一躍,從河中躍起,消失在這大河之中。
七彩魚被流光射進體內,便有一些話在腦海中迴盪,那些話玄之又玄,可又對它無礙。
它又往前遊,這一次遊的比上一次還要遠一些,直到它再也遊不動爲止。
七彩魚一躍而起,從一小溪中出現,它要休息休息。
樹林陰翳,參天之木,奇形怪狀,整個小溪都陰森森的。
遠處有獸吼,滲人且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小溪之內,亂石橫行,有絲絲的紅色血液在小溪中融化開來,渲染一片。
是一個孩童,這孩童裸着身子,身體之上不着一縷。
倒也不是不着一縷,這孩子雖小,毛髮倒也旺盛,此刻已經昏迷。
孩童的身體橫在溪水的一半,他身上的血跡便順着溪水往下游而去。
七彩魚出現在孩童的上游,它往孩童處那裡遊了遊,它死性不改,看見什麼東西都好奇。
孩童已經昏迷,在七彩魚的眼中更是無害的存在。
七彩魚的魚鰭碰了碰這孩子,有光芒流轉在這孩子身體上,只見這孩子身體上旺盛的毛髮漸漸褪去,那致命的傷口逐漸癒合。
七彩魚嚇了一跳,又見孩童沒有其他動作才放下心來。
它環視四周,口吐人言。
它所說的,都是模仿而來,七彩魚將這次所歷經之語一一吐出,等它說完又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七彩魚恍然不覺。
溪水中的孩童卻嘴中輕喃,與這七彩魚同聲同語,極其微弱。
七彩魚說完,又等了許久,孩童還是沒有醒來。它覺得無聊,便又潛入水中往回遊了。
它來來回回許多次,上游變成下游,下游變成上游,卻找不到那個真正的點。
彷彿它的使命就是如此。
七彩魚消失了,不存在這個世界,於孩童昏迷間又改變了這個世界。
無人知道它的到訪,也無人知道它所來的意義。
或是刻意,或是隨機,或是命運,它終究來了,在一個陰森的森林,對着一個昏迷的孩童吐出一些話語。
孩童還在重複七彩魚口中之話,有神秘的力量在天地間盤旋。
這些力量在天地間遊蕩了不知道多少年,忽然遇見召喚它們的人,不由瘋狂的鑽入少年的身體。
這些力量在後世,稱之爲神力。
孩童依舊躺在溪水之中,無意間說着話,提升着修爲,身體逐漸的變大,一天,兩天……
當孩童醒來之時,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模樣。
山海,不過他眼中的塵埃。
日月,也不過伸手可摘。
他頭頂東方,腳踏西界,雙手張開便可從南北擁抱蒼穹。
孩童佔據了整個世界,整個世界的生靈便在他身上建造一切。
世界中的生靈對他膜拜,認爲他是神,是至高無上偉大的存在。
孩童恐慌起來,動了動身體,便是地動山搖,無數生靈死亡,他不敢動了。
他呼吸沉重起來,便是狂風摧毀世界,生靈塗炭,他不敢呼吸了。
但他還活着,腦海中有莫名的知識,他沉迷進去,又不知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