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中飯,時辰還不到正午。張小寶起身告辭,溫少娘諸事叮囑一番,母女三人送出谷外,依依不捨。張小寶見思思始終秀眉不展,櫻脣緊閉,不由笑道:“表妹耐心在家呆些日子,我一得空便來看望你們。往後出去的日子多着呢,現下正好在家多練練身手。”
思思兀是不言不語,淚水瀅盈,只在眼中打轉,似就要哭出聲來。
離開了望龍谷,又走了約摸個多時辰,方纔出了那莽莽山林,來到四川和荊湖交界的巴東之地。這巴東乃是在荊湖的歸州境內,離歸州城尚有六十餘里。
張小寶離開龍雲幽谷時,太祖曾吩咐他去歸州的龍雲山莊過夜,然後在莊裡選一匹好馬再起程。這龍雲山莊乃是龍雲幽谷在歸州的山貨莊,莊內約有百十來人,都是溫氏家族的人和近親。他們將龍雲幽谷的山貨弄到這裡來兜售,然後再買進鹽巴和金屬服飾諸物回山。因往返運貨,也認識不少人,莊主龍行公原是西院裡的人,故張小寶須得叫他叔祖。他每年都要回龍雲幽谷住一段時期,常拉着張小寶說文論武,十分親熱。
此時張小寶到了巴東,見天色不早,心想此去龍雲山莊尚有六十餘里,天黑前只怕趕不到了,看這古道斜陽,行人不絕,自己也不便施展輕功趕路的。臨行時太祖叮囑了許多,第一便是不可輕易顯露自己的身手。正遲疑間,忽見從西面馳來一輛大馬車,甚是快疾。不料才奔到張小寶前面不遠,那車輪一歪,車子頓時打住,只聽馬車伕大聲叫道:“不好了,車轅裂開了,須得修補才能上路。”
馬車上聞聲跳下來三人,有二人是一對年輕夫婦,年約二十來歲,男的俊美女的嬌嬈,都氣質不凡,大有世家風範。另一人卻是個老嫗,面目十分醜陋,言行舉止卻自有一番尊長氣概,只聽她道:“這須得多久才能修好?若是後面那些魔頭追了來,如何是好?”
那少婦道:“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好在同行的還有三位少林高僧在此,憑我們的人手和武功,大約也不至吃了虧的。”
年輕男子道:“娘子說的是,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總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那老嫗蹙眉道:“話雖如此說,只是來的都是高手,又有那老賊在內,我們到底人少,雖有這幾個大和尚,卻也未必
便能勝得了他們。雖說我們也不至吃大虧,只是我們小姐的身子……呃……怎可受累搏殺?”
男子詫道:“阿婆是說小姐身子不適?——娘子,你哪裡不舒服?”
那少婦嬌容含羞,道:“我……我的身子哪有什麼不適?待會兒殺了起來,我也不至丟人現眼的。”
老嫗卻對男子道:“虧你還是做丈夫的,我們小姐已有了二個多月的身孕了!待會兒廝殺起來,動了胎氣怎生了得?”
那年輕丈夫又驚又喜,道:“娘子如何……如何早不說與我知道?否則我怎會要你跟我奔波勞累?又遇得這等大敵,如何是好?”
那老嫗朝車內叫道:“阿濤阿燾,你們下來替老浦頭修理車轅。老浦頭,還須多久可以修好?”
那趕車的老浦頭神色詫異道:“不知這車轅如何會裂開了?似是有人暗中用內功震裂的,否則縱然奔波十天半月,也決不至弄壞了車轅的。”
這時從馬車裡又下來兩個三十多歲的佩劍大漢,一人道:“我們從家裡出來,一路上便是遇了那些狗賊也未停下,有什麼人會有這個機會來搗鬼?”
另一人道:“快快修復了它,早早上路爲是。”
那老浦頭從車坐上取出一條鐵皮,包在那車轅上一陣敲打。
張小寶這時禁不住走過去,拱手道:“各位借光,能否讓小可搭一程路?”衆人見張小寶是個少年書生模樣,雖然也腰懸寶劍,但看他細皮嫩肉,神貌翩翩,只道是個富貴人家的花花公子,也不大理會。
那阿濤揶揄道:“這位少爺要坐我們的車,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們事急,現下正嫌慢了,加上了你,豈不更慢了?公子若是有些能爲,待會兒有十來個強賊趕來,不如奪了他們一匹馬兒趕路。”
張小寶先前並未聽到他們對話,心想這漢子不讓我上車也還罷了,卻沒來由地尋我開心。當下神色不悅,正要走開,卻見那少婦的丈夫道:“不瞞公子說,待會兒有仇家來追殺我們,若公子與我們同行,只怕要連累了你的。”
那少婦也道:“我們這馬車,多坐一個人也是不打緊的,只是累公子丟了性命,卻是大大的不值。”
張小寶聽他們夫婦如是說,心想這夫妻二人神貌不凡
,又謙和識禮,看他們一片好意,決不是什麼壞人,只不知什麼人要來爲難他們?當下問道:“不知你們的仇家是什麼人?爲何要來爲難你們?”
那少婦見路上人來人往,頓了頓道:“我們那仇家乃是黑道的魔頭,說了公子也不知道的。公子性命要緊,還是自請方便吧。”
張小寶心下暗道:“她既說那仇家是黑道魔頭,我更要上了這馬車,弄個明白。一來可省了自己的腳程,二來也可幫幫他們。”遂道:“既是如此,多一個人便多了一份勝算,或者我也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那對青年夫婦打量了宋玉一眼,暗暗搖頭,心想這少年不知厲害,怎知我們是什麼人?連我們也對付不了的魔頭,他又如何幫得了忙?豈不白白送了性命?夫婦二人同聲道:“這如何使得?公子性命要緊,豈是玩兒?那魔頭甚是了得,到時我們自顧不暇,只怕果然便白白送了公子一條性命。”
張小寶淡淡一笑道:“我若是果然丟了性命,也怨不得別人,乃是我自討的,只求你們方便些個,或者那魔頭也不至你們說的這般厲害。”
那老嫗打量了張小寶一眼,心下卻暗暗嘀咕道:“看這少年眼神特別,大異常人,只怕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也未可知。”當下道:“玉菡,世俠,便讓這位公子和我們一道走吧。也許我們果然須得他幫忙呢。”那夫婦二人聽老嫗如是說,且驚且疑,默默點頭應允。
原來這老嫗乃是飛虎莊的畢宛如,年輕夫婦便是劉世俠和傅玉菡,他們乃是二年前完婚的,因傅家只有這麼個獨生女兒,故劉世俠婚後便常住在飛虎莊。今日中州大俠華從龍的好友智圓和尚忽然來到飛虎莊,告知劉世俠說他義父華從龍病重,想見見他。與智圓和尚同來的還有二個和尚,一人叫滔圓,一人叫方圓。世俠夫婦一行人當即起程上路,還未到巴東,便遇見司徒登領着數騎人馬追來,即若即離,卻也未趕上來動手,不知何故。
一會兒馬車修好,世俠夫婦邀張小寶上車。那老浦頭也不遲疑,打馬飛奔。張小寶上得馬車,見那三個和尚閉目打坐,不言不語,年紀都在四十到五十之間,太陽穴高高隆起,都是內功精深之人。世俠道:“現下時辰不早了,只好趕到歸州過夜了,不知這位公子要去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