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顧寧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意識,上輩子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軍功榮耀,現在想想都十分可笑,前世竟然沒有一天是爲自己而活,到最後死了,只怕也就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現在上天垂簾自己,還有次重生的機會,她要將人生該經歷的事情都一一經歷了。如果自己經歷不到,那麼也要讓身邊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越是逼近元宵節,一些不知名的勢力全部涌了上來,天下風雲詭譎,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寧也生起一陣畏懼感,頭一次這麼沒有信心和把握,所以不得不提早打點好一切!
秦缺揉揉她的軟發,然後從盆裡擰乾了毛巾,幫她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顧寧這才注意到秦缺打了水,竟然有着這麼貼心的時候。
“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
“以前就想過啊,但是她們不願意啊。當時也沒想着要留在晉王府多長時間,所以她們都不情願,我也不強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半年後的風雲變幻莫測,我自身難保,更不要說保護她們了,若不盡早找到自己的歸宿,難道打算和我在一起生死未卜嗎?”顧寧認真的說道,呼吸變得無比的平靜,雖然不捨,但是這都是自己要面對的事實。
秦缺淡淡輕盈的眸光輕輕地劃過她的臉,看得出她的失落,心也跟着緊緊地捏緊。“放心吧,不會出事的,半年後也會是好好地。”
顧寧笑了笑,當他是寬慰,岔開話題道:“你這兩天似乎老是進宮,怎麼,秦然爲難你了嗎?”
知道她有心岔開話題,秦然也沒有繼續追問,順着她的話題接道:“秦遠封王,今日纔剛剛搬到了新府邸,就開始有了動作,竟然廣邀羣臣,雖然藉口是設宴祝賀封王喬遷之喜,但是暗地裡卻是在拉攏大臣,從而變成自己的勢力。動作太大,秦然不得不擔憂,便找本王進宮商量。”
“他不是應該找護國公的嗎?爲何偏偏找你?”
“因爲秦然忌憚我,他怕本王會成爲安王的人,雖然是問本王意見,但終究還是試探罷了。”
果然,秦然不可能只是這麼簡單,他這個皇帝明顯做的很好,比秦武帝更加有厲害。
“後宮兩個本該對峙的女人卻同仇敵愾,第一次意見如此統一。外戚勢力又根深蒂固,雖然太子下馬,護國公從中牽制,但是朝中大臣還是有不少人向着顧相。更不要提淑太妃又牽扯其中,朝中勢力更是變得微妙,只怕現在秦然十分在意你的決定!”顧寧平靜的說道。
她看着秦缺那沒有一點異樣的臉色,提到淑太妃的時候,他毫無表情,眼底一點溫度也沒有,面對自己的生母,卻格外冷漠,像是從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可是,真要是出現危機的時候,秦缺也不會袖手旁觀。
他確實冷情,但是未必冷血!
眼下,要是淑太妃不成功,到時候逼宮造反之後,一旦失敗,就是篡位的罪名,到時候難逃一死。
如果現
在秦缺公然表示站在秦遠這邊,那麼可不只是朝野上的一個王爺的支持,背後還牽扯到了風寶堂,甚至可能牽扯到烏衣巷,這些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旦牽扯進朝堂,那麼局勢就變得十分微妙了,秦然的處境也會變得無比的艱難。
而且顧寧可不認爲,沒了風無言鳳輕狂的支持,他就沒有能力了,秦缺能遮掩鋒芒這麼多年,羽翼只怕豐滿到讓人覺得害怕。能和風寶堂烏衣巷結交,和大燕和胡羯二族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背後交錯的只怕編織的是一張實力的大網。
秦缺要是沒點能耐,能在皇后手下活到現在,還安然無恙嗎?
顧寧能看得出來,秦然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來,那麼秦缺的意見就會變得至關重要,是向着自己的母妃淑太妃,還是向着秦然,這成了最要緊的決定。
她笑臉迎人的看着秦缺,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秦缺垂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平靜的說道:“本王不過是個閒散王爺,在京中並無權勢,這皇位之爭本王自然不會參與。”
“真的?”顧寧狐疑的看着他:“你要是不參與,那麼不論是秦然落敗,還是秦遠身死都不關你的事了?那麼淑太妃……”
她欲言又止,但是意思卻十分明顯,秦缺真的可以不管淑太妃的死活嗎?
秦缺眸色一寒,渾身氣息變得有些詭異沉浮,良久才緩緩平息:“不論什麼結局都是她自找的,與本王何干。她現在是在扶持自己的兒子即位,那麼本王只能祝她好運了。”
“那若是秦遠兵敗垂城了呢?”顧寧饒有興致的看着他,任何人被自己最親的人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想來都無法釋懷。
要不是當初淑太妃狠心,他何至於成爲質子遠送大燕,只怕在大燕待的十年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秦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是淑太妃一手促成的。
現在的秦缺足夠強大,但是卻依然孤獨。
秦缺直視着顧寧的眼睛:“如果這就是她的結局的話,她該認命。”
顧寧臉上的表情一僵,但很快笑開了眼:“秦大爺,你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很可笑,你能活到現在不就是不認命嗎?我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爲不認命,兩個不認命的人卻說着認命的話,不覺得可笑嗎?”
秦缺淡淡揚眸,反問道:“既然覺得本王說的不合適,那麼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顧寧笑了笑:“是我啊?自然是捉回來,留在自己的身邊慢慢折磨了,這不是秦大爺最喜歡乾的事情嗎?而且,有些事情不想問個明白嗎,這些年一直憋在心底可不好受,你難道打算直到淑太妃不在了,也不去弄個明白嗎?”
秦缺微微蹙眉,總感覺顧寧說了那麼多,爲的就是這麼一句。
她……是在勸自己?
湛黑的眸跳動着兩團幽暗的火焰,一瞬不瞬的看着顧寧。
顧寧沒有一點心虛,直直的對上,臉上的笑容沒有減退一分
一毫,依然是那麼的燦爛,像是天底下最柔軟乾淨的花朵,繁華的盛開在微風陽光之下。
“秦大爺,其實當初走的時候很想和你好好告別的,如果不是再次遇見你,我想我會很遺憾的。秦大爺,你忍了這麼多年心裡不難受嗎,像是珍珠蚌裡放了個石頭,磨得再圓潤又如何,還不是長在了肉裡,消磨不掉?”
她笑的有些意味深長,卻又格外的好看,眼睛完成了天邊的月牙,淺淺一輪,鑲嵌在精緻的臉上。
那樣明亮耀眼的看着秦缺,胸腔裡跳出來的是悸動。
秦缺深深地看了眼顧寧,然後淡淡的轉移目光,將那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不鹹不淡的說道:“有些事情知道結果如何,不知道結果又如何,天底下總會分成兩條路,各有各的結果,你說的未必就是我解決遺憾的方法。”
顧寧笑了笑,對他的話不適宜否認。天底下確實分成兩條路,一條路在猶豫,一條路在堅持,每個選擇都有兩個答案,做或者不做,那麼就會有兩個答案。
如果秦缺覺得那顆磨平的珍珠無礙,那麼繼續長着也無妨,要是覺得硌得慌,自然會取出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顧寧笑了笑:“隨便你吧,只是你的時間多,未必別人的時間多。”
她的聲音淡淡的落下,覺得身子有些疲憊,也許是這兩日擔憂鳳輕狂,所以夜裡沒有睡好,早上起來都還有些心神不寧呢。
看秦缺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識趣的上前一步,圈住他的胳膊:“我晚上沒吃晚膳,不如一起唄?”
秦缺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嘴角的冰涼微微緩和,變得有些沁人心脾。他盯着她柔軟的眼睛,應道:“好。”
“不在王府裡吃了好不好,我們去外面吃,偶爾也要有一下情調嘛!”顧寧俏皮的眨着眼,眼底全是瀲灩芳華。
秦缺不由失笑,點點頭:“你想去哪就去哪。”
第一次,算是和秦缺和平出門,讓顧寧覺得是另一種感覺,像是……談戀愛出去約會一樣。
談戀愛?約會?是這種感覺嗎?
兩人行走在鬧市,夜幕還沒降臨,但是古人用膳早,還是黃昏的時候就用完了晚膳,現在這個點,該出來溜達的都出來了。
夏日的晚上,風是涼爽的,衣袂偏飛,像是穿花蝴蝶一樣好看。
顧寧在洛陽山看過最大的場面就是鎮子上的集會,都是山裡人家,拿出來賣的多半是地裡的糧食還有些針線活,就連顧寧都覺得自己沒事做的小玩意,都能拿出去買個好價錢,就是沒人識貨,賣不出去。
從洛陽山回來,再看到秦皇城繁華,顧寧就像是放在田野間的駱駝,開始興奮的狂奔了!
她走走停停,這看看那看看,雖然興致高,但是並沒有買什麼。
秦缺也難得拿出極好的耐心,一直跟在顧寧後面,幾乎寸步不離。那淡漠的眸光被柔光沖淡,在月光下變得深邃神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