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的是雲半城,他們四人本就是慕容裳離京前安排的輔政大臣,不一時文武到了,進廳來拜見四人而後分品級落座。
衆人見蘇芸半響不曾開口說話,就有人貿然問道:“大人,人已到齊,大人有什麼要務就此傳令吧,咱們都候着呢!”
“稍安勿躁,本官是在等九皇子軒轅露!”蘇芸笑了笑說。
衆人這才恍悟,昨日軒轅露是告假不曾前來,而今日定會前來議事的。
正等候着呢,外面皁役進來奏報:“九皇子到!”
蘇芸起身,衆臣見女史大人起身相迎九皇子,自然沒人敢坐着,於是都起身恭立相迎。
軒轅露大踏步進來,見衆人都在迎候自己,知道又是蘇芸給自己顏面,立時疾步上前想蘇芸行禮道:“參見女史大人!”
蘇芸示意雲半城扶住軒轅露,而後笑說:“王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宓兒,在姐姐旁邊爲王爺設座。”
嚴宓揮手,早有皁役過來,就在蘇芸身邊設置了座位,軒轅露見了更是感激,自己在朝中一向不爲人所重,卻不料蘇芸對自己竟然如此禮遇。
蘇芸示意軒轅露坐下,而後笑對衆人道:“衆位大人請坐,今兒說來也沒有什麼要緊事,如今天降瑞雪,自然是吉祥之兆,不過本官卻尋思,這京師之中自然還有窮困之家,因而各部司衙門這些日子都留意了,若是發現路有餓殍,先妥善安置了,而後一一登記造冊,匯於戶部慕容大人處!”
衆臣都是每日在京師中走動的,這些饑民也是年年得見,朝廷卻從未有如此善舉,衆人聽了立時回道:“女史大人爲朝盡瘁,爲民謀福,下官等感佩之至。”
“裳兒,戶部近日要在京師四門廣設粥場,施粥放飯,決不可讓流民有一人死於飢寒!”蘇芸轉向慕容裳道,慕容裳趕緊答應了!
蘇芸有笑看着軒轅露道:“王爺,本官倒是要你會同裳兒一同去做這施粥賑寒之事呢,王爺調派些軍士在京師四門之外遠遠的樹林之處扎些帳篷來供流民歇息,且等着寒日過去再說!”
軒轅露自是不會拒絕,趕緊拱手答應了,而後才詫異問道:“大人緣何要在四門外遠遠的樹林之處扎帳篷?”
蘇芸笑說:“王爺不知,這京師重地,自有各地往來商賈,若是見到咱們堂堂天朝京師四門竟然被流民擁塞又將成何體統呢,這顏面上的事倒是要顧忌一些的!”
衆人都點頭稱善,蘇芸笑問:“衆位大人可是有什麼異議?”
衆人立時回道:“女史大人善舉動天,咱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謹遵大人鈞令就是!”
蘇芸笑着點頭,而後悠悠說道:“若是沒有異議,衆位大人就此回去準備了!”
衆人起身告退,雲半城也在此之列,蘇芸將他送到門前道:“雲大哥,妹妹的事情且記在心上,說不定哪日就要勞煩雲大哥的!”
雲半城笑着點頭道:“妹妹說的哪裡話,爲兄且等着呢!”
送走雲半城,蘇芸回過身來,見軒轅露正恭候自己,就對慕容裳道:“裳兒還等什麼,你們即可自去了!”
軒轅露再次謝過蘇芸,蘇芸擺擺手,軒轅露就與慕容裳一道出門,慕容裳上了官轎,軒轅露翻身上馬,而後朝皇宮而來。
到了太和門前,慕容裳亮出蘇芸的腰牌道:“女史大人鈞令,九皇子軒轅露入宮探視麗妃!”
大內侍衛早已接過聖旨,這些日子都以蘇芸鈞令爲要,因而就恭請軒轅露與慕容裳入內,軒轅露倒是有些緊張,自己一來不知道母妃如今怎麼樣了,二來自從麗妃打入冷宮以來,自己從未前來探視,唯恐母妃怪罪!
兩人一路到了冷宮,軒轅露見門前竟然連個守衛都沒有,宮門也是破敗不堪,他猶豫了一下才擡腳進門,慕容裳覺得此時自己還是避嫌爲好,就對軒轅露道:“下官還是在門外等候王爺吧!”
軒轅露回身點點頭,沒有說話,緩緩步入了宮門去了。
軒轅露踏着宮中積雪踟躕向前,他甚至覺得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呼吸也愈發顯得侷促困難,環顧左右卻見着宮中冷清,根本無人照料。
隱約聽到正殿方向傳來了木魚之聲,軒轅露循聲而去,站到門前看向裡面時不由得愣住了。
“母妃!”軒轅露看着一個冷清的背影叫了一聲,那個背影聳動了一下,好似要轉過來,卻最終沒有動。
“可是九皇子到了?坐吧,這宮中也沒有什麼好招待的,王爺自便!”明明是麗妃聲音,只是聽起來陰冷無比,而且毫無感情,平靜之中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軒轅露哪裡敢坐,趕緊疾步到了麗妃正面,而後緩緩跪下道:“母妃,是兒臣啊,母妃你難道不認識兒臣了?”
麗妃微微擡頭,軒轅露驚覺短短時日不見,麗妃的頭髮早已花白,說起來她也不過四十多歲年紀,此前養尊處優,保養得當,看起來也是年輕的很,如今卻是悲情催人老,看起來倒像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一般。
“母妃,你怎會變成了如此模樣,都是兒臣不孝,是兒臣叫母妃受苦了,兒臣這就帶母妃離開這鬼地方!”軒轅露兩行淚水奔涌而下說道。
麗妃一聲苦笑,聽得軒轅露毛骨悚然,麗妃輕輕說道:“世易時移,麗妃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王爺面對的不過是個化外之人,貧尼悟凡!”
“母妃,你看看兒臣啊,我是露兒啊!”軒轅露雙手扶住麗妃肩頭用力搖晃着說道。
麗妃卻是面色沉靜,絲毫不爲所動,軒轅雨將麗妃冰冷的雙手放在自己懷中捂着道:“母妃,你不要嚇兒臣!”
“好了,悟凡已是遁入空門之人,自然不是你的什麼母妃,悟凡也沒有你如此尊貴的兒子,施主請回吧!”麗妃勸慰軒轅露道。
軒轅露絕對不會相信母妃當真是心如死灰了,於是堅持說道:“母妃,兒臣知道,母妃落難之時兒臣束手無策,更是不敢入宮探視母妃,都是兒臣的錯,兒臣求母妃原宥。”
麗妃微微一笑說道:“出家人無悲無喜,自從悟凡降臨人世開始,此前的種種都與貧尼無關了!”
軒轅露見麗妃言辭篤定,若是自己一味如此糾纏下去也是沒有任何益處,於是微微說道:“罷了,無論母妃認不認兒臣,兒臣始終都是母妃親子,如今朝事動盪,兒臣只怕也是朝不保夕,能見母妃一面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麗妃的眉毛一挑,這個細節一絲一毫都沒有逃過軒轅露的眼睛,從母妃這個細微的動作中就看得出,她對於朝事仍舊牽掛着。
軒轅露見麗妃也不追問,不過看到她也不阻止,想必自己只顧說下去,到了緊要之處,自然能扣動母妃心絃的。
“母妃或許不知,聖上離京去了,如今朝事都在蘇芸手中,母妃可知道,當初母妃蒙難,卻也不能盡數歸於蘇芸,倒是大半都在孟淳身上。”軒轅露悠悠說道,自己先嘆息了一聲。
麗妃仍舊是不做聲,不過手中原本一直在敲的木魚聲也停了下來。
“蘇芸掌管朝事,已然查出孟淳冒用白慕容之名聯絡西域駐守大軍,意在聖上出巡路上以大軍阻殺,兒臣想了,或許白慕容想要連同雨兒一同除去呢!”軒轅露長出了一口氣繼而說道。
“百密一疏!”麗妃終於開口說話了!
軒轅露愕然看着耷拉着眉毛的麗妃問道:“母妃爲何有此一說?”
“這還不簡單?如今你都已經知道了此事,自然是孟淳走漏了風聲,這事情也是蘇芸告知了你的吧?”麗妃轉頭問道。
軒轅露見母妃眼中已經流露出憤恨之色來,於是點頭說:“母妃的話一點不錯,孟淳走漏了消息,兒臣倒也不知是怎麼就被蘇芸查知了,只是今兒早間孟淳那賤人到了京畿大營來知會兒臣,從她言辭中間倒是看得出,她尚且不知蘇芸已經掌握了她的罪證呢!”
“咳!”麗妃悠悠嘆息了一聲道:“孟淳這蹄子總是自負,換做別人也許不知,可是本宮卻是心知肚明的,她哪裡就是蘇芸對手,她在本宮身邊時屢次與蘇芸交手,無一不是以失敗而終。”
軒轅露聽母妃又自稱本宮,心中頓時踏實了許多,而後輕聲問道:“母妃的意思,兒臣倒是該如何做呢?”
“你來見本宮自然是有所打算了,不妨你先說來本宮聽聽,你的謀劃可行與否!”麗妃要起身,軒轅露趕緊上前攙扶。
他扶着麗妃在窗前破敗的迎榻上坐下來,而後躬身道:“不瞞母妃,兒臣本來並無主見,倒是那蘇芸要兒臣來宮中探視母妃,如今見了母妃這般情由,兒臣決定暗中助孟淳一臂之力,便是事情不成,兒臣也要救了母親出去,從此天涯海角,做個母妃口中的化外之民便是。”
“昏話,母妃如今已經如此,怎可再連累了你?如今朝事繁複,前途未卜,誰又能擔保日後你不會登九五之位?”麗妃看着軒轅露訓斥道。
軒轅露頓時愣住,原來母妃心中竟然還有如此想法,他結結巴巴說道:“母妃教誨兒臣銘記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朝中有蘇芸、白慕容、軒轅雨?”麗妃看着軒轅露連聲質問。
軒轅露垂首不語,麗妃狠狠說道:“你可還記得你四皇兄是怎麼死的?他殞命於大理寺中,直至如今仍舊是一樁懸案,你卻要做什麼化外之民,那不過是本宮在這冷宮之中的僞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