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老夫人因爲蕭瑾瑜離府,一病不起之後,趙氏大權獨攬,因此她已經太久,沒有這般被人當衆頂撞過了。
尤其是蕭瑾萱話裡已經說的很明白,今兒個她配合還好,若不應允對方也會強行搜拿府內可疑之人。
雖然趙氏心知,蕭瑾萱說的都在理,將對方行蹤準確泄露的,恐怕還真的極有可能,是府內人做出來的。
但一想到,若是今日就這麼被蕭瑾萱,領人將帥府給搜上一遍,那她的臉面和威嚴,可就要受到損害,而這也是趙氏最無法容忍的地方。
遙想當初蕭瑾萱纔回京時,那會的趙氏,之所以和掌家的錢氏不對付,除了自身被這個弟妹壓上一頭以外,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錢氏喜歡攬權,毫無親情,自私自利的這幾點了。
可是短短半年的時間過去,如今是趙氏,又何嘗不是昔日的錢氏呢,果然利益和權勢,是最能將一個本性純良的人,變得猙獰可怕的致命毒藥。
因此就見這會的趙氏,氣的渾身發抖,可還是一步不退的站在蕭瑾萱的面前,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
“瑾萱,你不要太過分了,這帥府本夫人當家一日,就絕不會叫你如此放肆的,何況你空口無憑,怎麼就認定府內有那刺客的接應之人,若是搜完找不到人,你又該如何解釋。”
眼見着蕭瑾萱推理的合情合理,而趙氏卻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明知府內恐怕滲進了可疑之人,還非得相攔不讓搜查,當即沈氏可就忍不住了。
滿臉疼惜的看着蕭瑾萱,那被紗布緊緊包裹着的左手臂,當即她面容一沉,來到趙氏面前,直視着對方說道:
“大嫂,你這話說的委實沒有道理,既然咱們帥府可能被賊人潛進,那就該好好搜查一番,若一切無礙自然皆大歡喜,否則真有個差錯,這個責任到時大嫂恐怕也擔不起吧。”
沈氏嫁入帥府三個月就喪夫守寡,這十幾年過去,她向來與世無爭,只靜靜的守着心裡那份對亡夫的思念,了此殘生罷了。
哪怕她有幸在丈夫死後,被查出懷了身孕,並生下一個兒子,可這個孩子卻和蕭家的其他兒郎一樣,常年呆在軍營之中,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
因此自打蕭瑾萱來了以後,沈氏是真把對方當成女兒來疼,任何人想要難爲這個侄女,她都會向保護幼崽的雌獅一樣,半點不顧及自己的安危,憤然的相迎上去。
所以眼見一向,與世無爭的沈氏,如今竟說出這番咄咄逼人的話來,趙氏當即就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去接對方的話。
畢竟若是帥府真的混進歹人,她又相攔不許搜查,將來一旦被查出事情屬實,那她定然要落個掌家無方的名聲,受盡旁人的非議不可。
而且沈氏的身份和趙氏同輩,母家又根基深厚,因此蕭瑾萱說話時,趙氏還能拿輩分壓上一壓,如今對待沈氏,她可半點沒有託大的資本,一時間還真有些騎虎難下了。
就在趙氏不想失了面子,又不知如何拿話搪塞住沈氏的時候,忽然從正堂外面,傳來一位女子文雅柔和的聲音。
“母親你就按二伯母,還有瑾萱堂妹的話辦吧,這次遇刺一事,連御王殿下都牽扯其中,聖上事後定然是要徹查的。我們帥府此時先自查一遍,若真有可疑之人,也能先一步發落了,省得留給旁人可乘之機,將髒水潑向我們蕭家。”
趙氏知道蕭瑾萱是帶人闖進府的,因此也將後宅的丫鬟婆子領了不少過來,所以如今這正堂內烏壓壓的都是人。
但當門外女子的聲音響起後,堂內的下人就自發的向兩邊靠去,讓出了一條路來。
緊接着,就見一位身穿青碧色蓮花羅裙的女子,步態文靜的從堂外走了進來,蕭瑾萱這會也擡頭看向了來人,並在瞬間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而這個女子,正是趙氏的女兒,帥府嫡出大小姐蕭瑾玟。
蕭瑾萱應良妃之邀入宮,一住就是數日,而在這一期間,蕭瑾玟卻已經從外祖父那裡,返回了京師帥府,如今到是她二人在這一世裡,初次見面呢。
對於這位大堂姐,蕭瑾萱確實印象不深,因爲對方實在太過文靜了,終日連自己的文蘭院都不出一步。
有限的見面那幾次,蕭瑾玟不是在撫琴,便是在看書繪畫,她倆在前生,恐怕說話的次數都絕不超過十回。
而在蕭瑾萱的腦海裡,對蕭瑾玟的評價,那便是極具才華,而且對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簡直是樣樣精通。
不過適才聽了這位堂姐的那番話後,她才知道對方不但是個才女,心思也是玲瓏剔透的很。
周顯御負傷,明帝追查是在意料之中的,但因爲這次遇刺,刺客的真正目標是蕭瑾萱,所以事後就算調查,帥府也絕對是重點目標。
而就向蕭瑾玟說的一樣,若是帥府不事先表態自查,等到明帝派人來查,那到時未必就不會發生,栽贓陷害的事情,到時蕭家可就被動了。
畢竟蕭薛兩家不睦多年,滿朝文官又幾乎以薛相馬首是瞻,若這負責調查的官員,正巧是相府的人,那往帥府潑些髒水,簡直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而在說趙氏,剛剛還和蕭瑾萱爭鋒相對,可她向來疼愛蕭瑾玟,更是覺得這個女兒分析的十分有理,當即她便藉着對方這話,也算有了臺階,因此語氣鬆動的講道;
“瑾萱,既然你認定府內混入了歹人,那大伯母便允你搜查了,只是叫那些士兵小心着些,若驚嚇了這滿府的女眷,別說伯母可要唯你是問了。”
聞聽這話,蕭瑾萱根本就沒往心裡去,老夫人昔日想難爲她時,那都得估計着她雪患有功一事,以及背後的蕭恆,不敢將她如何。
如今的趙氏比之老夫人,那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這點恐嚇的言語,真能將久經風雨的蕭瑾萱鎮住,那才真叫奇了怪呢。
可是蕭瑾萱心裡也明白,趙氏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在下人面前,挽回一絲面子,畢竟今日她帶兵闖入,雖是想用雷霆手段,不給府內歹人應對逃竄的機會,可到底是將這位大伯母的面子,給狠狠的摔了一地。
因此對方想自圓其說,將面子撿起來,蕭瑾萱顧念着往昔的情分,也不願在言語上相爭什麼,當即更是配合的站起身,含笑的向趙氏福禮說道:
“大伯母果然氣度海涵,不愧是帥府的大房長媳,難怪祖母放心將掌家之權交給您呢,就憑這份大局爲重的心懷,瑾萱真是自愧不如,我這便讓牛大人趕緊搜查,事情一結束,立刻便叫衆人離開帥府,不讓大伯母爲難半分。”
眼見蕭瑾萱把面子,給的足足的,趙氏心裡的火氣也消去不少,當即應允的點點頭,就端坐在了上首位,靜等着搜查後的結果如何。
而這時離開有一會的文昕,也已經返回來了,蕭瑾萱讓他去通知牛京,叫對方可以放手搜查了。
正堂之外,牛京帶着百餘人的士兵,開始將帥府內的下人,逐一調查起來,一些廢棄多年,久無人住的院子房間,也沒放過的全部翻了個遍。
外面熱鬧異常,可這會堂內的氣氛可就凝重的多了。
一早就開始提防蕭瑾萱的趙氏,原本還打算拉攏對方,如今出了這事以後,她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實在是太過癡人說夢了。
這個從揚州來的庶出侄女,別看外表溫婉平和,可根本就是個無法駕馭的危險存在。
一時間對於蕭瑾萱,趙氏的心裡充滿了厭煩,這會她竟也同以前的錢氏一樣,甚至生出了要將對方趕出帥府的想法了。
相比於趙氏恨得咬牙切齒,沈氏這會卻挨着蕭瑾萱坐下,眼中泛着淚花,心疼的托起對方受傷的左臂,憐惜不忍的問道:
“你這孩子命怎麼就如此苦呢,在揚州時自小就被養在莊子上,初回帥府還不得老夫人的喜歡,如今眼看着能過上幾天安穩日子,竟還有那黑了心肝的,要刺殺於你。聽伯母的話咱們以後少出去些,留在府內我看誰還敢害你。”
沈氏邊說着話,忍了半天的眼淚,還是哽咽的落了下來,蕭瑾萱一時無奈,只得連番保證自己下次會小心,哄着這位二伯母,別再傷心省的哭壞了身子。
就在蕭瑾萱與沈氏,低聲說着話時,蕭瑾玟竟也走上前來,並面帶微笑的說道;
“瑾萱堂妹,我未回來前,在母親的書信裡,就已經知道你回京師了,身爲女子竟能與雪災時,救民於水火,更是成爲咱們大周的有功之人,妹妹這番作爲和能力,真是叫堂姐我自嘆不如,心中佩服呢。如今咱們算是初次見面,竟不想你卻與我的母親鬧的這般不融洽,若是母親有不對的地方,望你念在她是長輩的份上,切莫往心裡去纔好。”
聞聽這話,蕭瑾萱站起身,忙回禮的淺笑說道:
“大堂姐這是說的什麼話,今日也是瑾萱莽撞,深恐府內歹人有機會逃竄,這才直接領兵圍了帥府,準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卻沒顧上和大伯母招呼一聲,是我考慮不周纔對。”
蕭瑾萱的性子,向來是別人敬她一尺,她便還人一丈。
如今蕭瑾玟好言好語,她雖不忌憚趙氏母女,可念着對方前生的恩惠,自然也願將今日的不快化解開,因此這態度也是相當的溫和。
而蕭瑾玟雖然初次得見蕭瑾萱,可心裡將對方,和另外幾位堂親姐妹對比後,一向文靜的她,還是對這個溫婉的堂妹,很有好感的。
而且今日她的母親趙氏,確實也不該相攔,所以一向明白事理的蕭瑾玟,當即就又和蕭瑾萱說了好一會的話,兩人相處的也十分的融洽。
直到牛京後來押着五六個人進來以後,蕭瑾玟這才住了聲,知道府內果然混進了歹人,當即她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靜看蕭瑾萱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