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隨着蕭唐、魯智深到了兩山綠林營寨中,又與二龍山、清風山的頭領會面之後,韓世忠依舊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可是他對於是否願意就此入夥聚義這件事上,卻依然擺出副不置可否的態度。
不過通過對於韓世忠的瞭解,再加上這個潑韓五與魯智深的那一層交情,蕭唐也知道韓世忠絕對不可能向朝廷揭發自己的計劃,只是看到韓世忠與魯智深說得火熱,卻又刻意迴避談論蕭唐爲何暗中發展綠林勢力時的反應,蕭唐也知道在韓世忠心中,現在仍然有許多顧忌。
這也並不難理解,現在在綠林與蕭唐共聚大義的心腹兄弟不是被這個世道逼到走投無路的,便是原來就是在綠林中廝混的草莽豪傑。韓世忠一時間也不大可能體會那些兄弟的苦衷,雖然他是延安府的潑皮出身,平日爲人處世也自帶股草莽痞氣,可是既然已經從軍入伍,又怎會輕易放棄現在的身份,反而來落草做個綠林強人?
畢竟蕭唐也是想到大宋按照原來的國運終究要被金國吞併半壁江山,而且從宋時的環境背景與現在的時期考慮,直接揭竿起義不但制約性太大,也容易讓日漸強盛的女真部族坐享漁翁之利,所以他才做出了這種魚與熊掌都想兼得的抉擇。韓世忠雖然能夠理解魯智深等好漢率性而爲,而不得不落草綠林的經歷,可是現在蕭唐暗中所圖謀之事對於他來說,未免仍有忒過匪夷所思了些。
只不過......韓世忠雖然還沒有越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可是既然他答應暫時與自己綠林中的諸多頭領一道行事,這也代表着蕭唐未必沒有機會說服韓世忠一併入夥,共聚大義。
這個潑皮出身的潑韓五在西軍做了許多年的刺頭兵,單隻憑他身爲十將這等只管轄十個軍健的低階將官,便能在攻城戰、敢死衝鋒時率先斬殺敵軍主將的戰功,便是擢升他做獨統一支部隊的主將也不爲過(便是在女真人攻陷東京汴梁之前,韓世忠也是敢與率部抽刀子與金兵玩命,甚至還取得幾場小規模勝利的猛將),可偏生向來喜好招攬將才收爲己用的童貫看走了眼,在對戰西夏、女真人都立下奇功的韓世忠在軍中耗了十幾年的歲月才做到區區裨將之職。
現在的韓世忠也絕對不可能知道自己將在靖康之變後趁勢而起,在抗金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後官封太保、英國公、樞密使等要職,在死後更是被追封爲忠武蘄王。現在他做了多少年的馬軍都頭軍職就從來沒有動過,表面上韓世忠就似個滾刀肉一般毫不在意,可是在與他言談中蕭唐依然能夠感覺到他心中的憤懣。再加上韓世忠與魯智深之間的感情,蕭唐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錯過這個中興名將。
如果能說服韓世忠入夥,對於蕭唐麾下綠林兵馬的戰鬥力絕對會起到質的改變,畢竟他與岳飛可都是南宋正史中“中興四將”之中最爲名副其實的兩員名將。林沖、魯智深、秦明等兄弟雖然驍勇善戰,可是他們多是衝鋒陷陣、斬將奪旗的將才,而並非是能夠調度數支部隊,從戰略層面也能發揮巨大作用的帥才。能領兵者,謂之將也;能將將者,謂之帥也,雖然現在這個潑韓五草莽潑皮習氣依然甚濃,可是從正史記載來看,很顯然韓世忠也同時具備了這兩種資質。
所以他才能夠成爲青史留名的一員名將。
從現在韓世忠的反應看來,他似乎也深恨曾頭市暗使下作的手段,竟串通官府意圖謀害自己,所以即便他身爲西軍都頭,現在卻也不介意與京東路的綠林人馬與河北德州的地方豪強發生衝突。這對於蕭唐而言,固然是有機會能勸服他入夥聚義的好事。
可是對於曾頭市來說,他們卻是又招惹到了一個極難對付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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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頭市曾府的議事廳中,曾頭市主人曾弄雙眼之中滿是血絲,正聽着一名莊客向他報道:“老爺,小的們按史教師的吩咐,已派遣人手用鋤頭鐵鍬在曾頭市周圍掘下陷坑數十處,上面虛浮土蓋,四下也埋伏了軍兵,嚴防賊人前來偷襲。”
曾弄木訥的點了點頭,旋即他臉上狠戾之色愈來愈濃,並嘶聲說道:“害死我魁兒的,那個喚作韓世忠的狗賊尚未捉到,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青州二龍山、桃花山那些該死的賊人恁地可惡,那夥草寇早不來、晚不來,卻撩撥到咱們頭上來!就算那夥強人勢大,可當真以爲我曾頭市便是好欺的!?”
議事廳中的下首,曾頭市中的槍棒總教師史文恭眉頭緊皺,他心中暗付道:青州那兩山強人,可不比尋常綠林草寇,前些時日聽聞京東東路發數州官軍去剿,反而被那廝們殺得大敗。想必那夥強人軍中智勇猛將極多,也絕不可生了輕敵之心。
若是單挑放對比試武藝,史文恭固然是個倨傲自大的人物,可是他也並非是個莽撞輕率的渾人,相反的他在統兵謀劃時甚是謹慎,所以他便出言對曾弄說道:“曾長者,曾頭市周遭多是養馬放牧的草場,周遭壁壘溝壕也算不得如何高深。如果要按史某的意思,我等只宜堅守曾頭市中營寨,並暗地裡使人前往德州,報奏指揮使司調兵選將,多撥官軍來保我曾頭市。
德州知府既然也是受過長者許多好處的,想必他也不會坐視不理。待我等兩路夾攻,令那夥賊人無心戀戰,趁着那廝們退兵急奔回山之時。史某願意與蘇定兄弟、幾位公子一併趁機追殺賊軍,到時必獲大功。”
“教師!你既然是勇武過人的勇士,怎地反倒勸阿爹先去求官軍,我曾頭市兵強馬壯,這剿除綠林強人的大功,爲何不叫咱們曾頭市獨佔了!?”
史文恭話音方落,就見曾塗、曾升大步騰騰地走進議事廳中,那曾升又道:“綠林中的草寇也不過都是些烏合之衆,官軍孬弱,才被那廝們大勝了一陣,河北德州與山東青州接鄰,咱們正要拿那夥賊人解官請賞,倒也是天賜其便,那夥鳥賊倒招惹到咱們頭上來!史教師,你既然要在江湖中立下威名,如今不正是你揚名立萬的好時機?”
史文恭聽罷冷哼一聲,旋即又道:“那不知兩位公子又打算如何剿除那夥賊人?”
“這有何難,既然曾頭市多是馬軍,咱們便在市口平川曠野之地,列成陣勢,憑史教師與我們幾個兄弟的勇武,雖說那羣草賊中有些名頭響的人物,又如何能勝得過咱們?四弟遭個丘八給害了,我們兄弟幾個兀自恨得咬牙切齒,這夥潑賊也是來得好,正要教咱們拿那廝們開刀泄憤!”
曾家五虎中的老大曾塗咬牙說罷,又把手一揮,說道:“便是那夥賊首的囚車我也早就差人預備好了,就等那夥人前來受死!”
這個時候,就聽議事廳外曾塗的親信齊聲喝道:“搖動鐵鈴,神鬼盡皆驚。鐵車並鐵鎖,上下有尖釘!掃蕩青州兩山寨,剿除賊首上東京!生擒花和尚,活捉豹子頭!曾家生五虎,天下盡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