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易德一聲低啞而又悠長的傳喚,大殿之外緩緩走進兩白一黑氣質不凡的身影。
只見三人並排而立,個子嬌小似出谷幽蘭的白衣女子如衆星捧月一般站在一黑一白兩抹高大挺拔氣宇軒昂的男子之間,體態婀娜,舉止端莊,笑靨如花,眉眼含情,輕移蓮步,腳若生花。
“語兒,你們怎麼……”接受到那抹白色身影經過時暗中傳遞來的眼神,花言昭莫名安心了不少,遂沒再管還在晃神中的冥洛陽,轉而驚喜地看着花解語三人,壓下心中的疑惑,安靜地等待着下文。
花解語,冥洛夜和冥洛晨齊齊上前一步,輕輕地彎了彎腰,異口同聲地喊道,“兒臣參見父皇……”
清澈如玉的柔美嗓音調和着低沉溫潤的暗啞氣息,彷彿世界上最動人的旋律一般,叮咚作響地敲擊在衆人心頭,讓人忍不住迷失在這美妙的聲音裡,以至於忘了思考。
雙眸掃過堂下絕世無雙的三個晚輩,滿意地點了點頭,武帝彷彿看到救世主一樣,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臉上的鋒利不由得全部斂了下去,脣角勾起的笑容別提有多慈愛了,連聲音都能聽出幾分釋重與喜悅:
“呵,晨兒夜兒語兒,你們來的正好,快快起身,朕有要事相商!”
“謝父皇!”齊齊行了個禮,復又往後退了兩步,三人擡頭看着武帝,表情淡然。
“皇后失蹤的消息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太子爲這事兒還公然在殿上質疑朕的判斷和決策。”目光柔和地看着花解語等人,復又冷冷掃了一眼還在神遊的冥洛陽,武帝雙掌攤開,指了指殿下的大臣,緩緩說道:
“諸位愛卿對此事都一知半解,所以不敢發表意見在朕意料之中;但你們就不同了,朕知道語兒此次住進皇宮是想對當年的事做一個詳細的調查,如今應該已經初見成效了,所以由你們來解釋一下皇后一事的各種疑點最爲合適。”
“這……難怪夜王和夜王妃突然搬回皇宮,原來如此……”侯爺段連晉聞言,心頭隱藏已久的疑問終於解開,眸底不禁恍若洞開一片清明,但是不出片刻便又迷茫起來,遂轉身看着花解語,謙虛地問道,“老臣斗膽一問,不知夜王妃可是在查十一年前六月初九,琉璃殿宮女離奇失蹤一案?”
也是十一年前,還是六月初九,怎麼會這麼巧?花言昭聽到此話,眉頭不由得蹙在一起,若有所思地注視着花解語,眼底的疑惑氤氳開來,漸漸沉澱,越來越濃。
那次,他在塞外平復叛亂的遊牧部落,戰爭收尾時,就接到千里之外傳來的家書,說是語兒出事了,他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忐忑不安,立刻快馬加鞭趕了回去。
三天之後,他風塵僕僕地飛奔到府裡,除了得知毀容重傷的語兒是在六月初九被賊人擄至百里遠的巟山遇險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當時語兒的傷勢和嫣兒的眼淚讓他慌了神,他一心只撲在如何治好語兒和安慰嫣兒上,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皇宮裡發生了何事,只是大概聽說七皇子和十皇子出了事,卻不清楚事出何因。
這麼多年,皇上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過琉璃殿的奇案,爲何侯爺今日會突然扯到這件事上?
而且在同一天時間裡,語兒,夜兒,十皇子以及琉璃殿的衆宮人集體遭遇不測,往事的回顧卻是因爲皇后失蹤,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聯繫?
正當花言昭苦苦思考,腦海裡各種猜測亂成一團時,就見花解語盈盈點了點頭,衝段連晉莞爾一笑,柔聲說道,“侯爺英明,我確實在查十一年前的事,雖然初衷並不是奔着那兩個宮女而去,主要是想弄清楚母妃爲何會性情大變,但是卻誤打誤撞發現了另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段連晉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好奇地看着花解語,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秘密就是……”這次開口的是冥洛夜,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枝一尺來長,葉子呈橢圓齒狀,略顯枯萎的藍色植物,右手將其高高舉起,環視了衆人一圈,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龍椅上的武帝身上,一字一句地揚聲說道,“當年母妃的兩個宮女確實已遭不測,而且兇手與紫雀國皇室有關……”
此話一出,衆大臣頓時如炸了鍋的螞蟻,紛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交頭接耳起來。
“什麼?這……這怎麼會跟紫雀國扯上關係?”
“對呀,茲事體大,關係到兩國之間的交好,可不能妄下定論……”
“就是,本來是藍鯉的內務,這麼驟然上升到國與國之間,怕是不太妥當!”
“就憑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怎可輕易把矛頭指向紫雀?”
“此話若是傳入紫雀國國君耳中,怕是要掀起一陣風浪……”
…………
“咳咳……”眼見場面有些失控,武帝面上浮現出絲絲不悅,遂重重地咳了兩聲,待底下的人安靜下來,這才斂眉看着冥洛夜,眸子裡滿是不解,不禁低聲說道,“夜兒,你此話可有根據,若是不拿出確鑿證據,怕是衆愛卿不會相信!”
“呵,父皇,這株蝕骨藍就是證據!”不卑不亢地將手中的植物交給匆匆下來的易德,冥洛夜擡頭直視着武帝,不緊不慢地說道,“衆所周知,紫雀國四季如春,盛產花卉,其中就有您手中的這種名爲蝕骨藍的灌木草。蝕骨藍不僅喜溫,而且只能在罕見的紫色土壤中生存。若是各國的地理志沒有記錯的話,整個靈髡大陸,只有在紫土地上建立起來的紫雀國皇宮纔夠條件種植蝕骨藍。”
“這又能說明什麼?夜兒,你能不能再講詳細一點,朕到現在還沒有抓到重點。”左右打量了一下手中這株奇特的植物,眼底的疑惑越發深了,武帝俯視了一眼同樣如墜雲裡霧裡之中的衆臣,遂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說吧,朕和諸位愛卿都快被你搞糊塗了,這蝕骨藍到底和這兩件案子有何關聯?”
“父皇,稍安勿躁,語兒這就向你說明!”與冥洛夜對視一眼,會意地點了點頭,花解語盈盈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一本藍色封面的書籍,恭敬地遞了過去,雙眸靈動如秋水,紅脣輕啓,慢條斯理條分縷析地解釋道:
“這是晨王贈給我的百毒聖手,裡面記載了一種名爲化骨膏的毒藥,其主要配方就是蝕骨藍的汁液。”
見武帝翻到折上邊角的一頁,快速地掃了兩眼,瞭然地點點頭,然後擡頭詢問地看着自己,花解語便不再保留,深吸一口氣,突然加快了語速,炮如連珠道:
“這化骨膏的功效就是可以將人或動物的連皮帶骨頃刻間化爲烏有,只剩下一團烏黑的血水。”
“嘶……”衆人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個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正了正色繼續等待下文。
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劇烈顫抖的冥洛陽,花解語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繼續說道,”根據卷宗記載,十一年前,琉璃殿名爲鶯兒燕兒的兩個宮女無故失蹤,下落不明,現場只留下兩灘血水,至今仍然生死未卜;方纔我們也去過鸞鳳殿,證實內廳的情景與當年的一模一樣。所以,皇后娘娘十有和鶯兒燕兒一樣,被歹人殺人滅口然後毀屍滅跡!”
“可是夜王妃,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並不能完全證明皇后和兩位宮女已經遇害呀!”樑俟聽得一驚一乍的,最後還是掩飾不住心中的震撼,遂迫不及待地問道,“這頂多說明化骨膏爲紫雀皇室獨有不假,卻不能證實皇后等人被化骨膏所害。”
“嗯,樑大人分析的有理,只要一天沒找到皇后娘娘遇害的確鑿證據,這種猜測就有待考證!”段連晉雖然覺得花解語的推測十分合理,卻還是本着懷疑的態度,小聲地提出質疑,“萬一這灘血是別人的,亦或是皇后被人行刺留下來的呢?”
“呵,侯爺果然心思縝密,解語佩服!”真心地鞠了個躬,花解語依舊泰然自若,然後在衆人不解的眼神中緩緩地走近已然呆滯的冥洛陽,輕聲說道,“太子殿下,請借你一滴血用用可好?”
“你……你要本宮的血作甚?”猛地回過神來,一臉敵意地瞪着花解語,冥洛陽抱着往後縮了兩步,警惕地拒絕道,“本宮不借……”
“太子殿下不用多慮,解語並無惡意,只是想證明皇后娘娘是還活着而已。”好笑地搖了搖頭,花解語再次向冥洛陽靠近,十分耐心地勸道,“只要一滴便可,多了我加倍還給你……”
“本宮……”冥洛陽還在猶猶豫豫,正想說本宮要你的血作甚,就見一抹黑影快如閃電地移了過來,他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左手被猛地提起,然後中指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鈍痛,緊接着便見一道冷冽的目光鄙視地睨了自己一眼,手中隱約握着一個盛着幾滴鮮紅的拇指大小的圓形容器,遂暴怒地吼道,“冥洛夜,你……”
“幾滴鮮血而已,太子不會這麼膽小吧!”氣定神閒地擋住冥洛陽伸過來的鹹豬手,白衣飄飄的冥洛晨甩了甩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低低地輕笑着,一語雙關地說道,“難道你不想弄清楚皇后娘娘到底是死是活?還是你早就知道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