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希望落空

金碧輝煌的宮廷裡, 少了某個人,王確實過得不舒坦。他忙於公務的時候,自己懷疑他更重視權利, 他不在了, 自己又念起他的溫柔纏綿。

“上將軍不在, 殿下膳食都用的少了。”黃內官看殿下神思不屬的樣子, 怎麼會不知道殿下在想某個人。

健龍衛變成了健龍軍, 副總管也就成了上將軍。

“今天的信還沒有到嗎?”王對黃內官的打趣裝作沒有聽見,第三次問起今天的信到了沒有,語氣卻難掩那絲不自然。

樸勝基人雖然沒有回宮, 卻每天都有一兩封信送進宮來。有時是些膩死人的甜言蜜語,有時是一天中遇到的某件瑣事, 有時是一首情詩, 有時甚至只有想你二字。王從來沒試過被人如此惦念的滋味, 前幾天的產生的幾絲怨念在一封封信的攻勢下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但不知何故,今天宮門都快落鎖了, 樸勝基的信還沒送來。

莫不是他父親的病情加重了?

“少爺,您就聽老爺的話吧。老爺爺是爲了您好呀!”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勸告。旁邊樸老爹不時配上幾聲“哎喲”的哼哼,還有個婢女溫柔的給老爺子揉胸口。

樸勝基暗自嘆氣,可怎麼收場啊!

要說,管家那主意真是餿主意。

樸勝基是很想做個孝順兒子的。樸老爹受傷生病, 他二話沒說就告假回家伺候老爹, 老爹的各種嘮叨他也是執行不反駁不抗議的政策, 是在聽不了了, 就找個藉口躲開。無非就是爲了避免自己忍不住頂嘴氣着病人了嘛。眼見他回家這四五天老爹的氣色一日好過一日, 他心裡也高興。誰知,今天突然又病情加重, 診脈的大夫還說什麼“兇險”。老管家還提出了沖喜這麼荒唐的提議。他對這個大夫不放心,派了人去請御醫。老爹一聽御醫的名頭,卻神情慌亂。儘管掩飾的很好,但是樸勝基可不是善男信女,有沒有貓膩一看便知。

御醫對樸勝基的邀請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到了,樸老爹卻推三阻四不肯讓御醫診脈。樸勝基哪還不懷疑。於是堅持讓御醫看了,結果卻是樸老爹的撞傷早好了,至於風寒,是一絲兒也沒有。現在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至於病入膏肓之語,完全是無稽之談,沖喜!那就更沒必要了。

樸勝基聽了御醫的診斷,哪還有不明白的。

樸老爹覷見兒子難看的臉色,乾脆破罐子破摔,錘着胸口,開始耍賴痛斥不孝兒子的種種不孝行徑,包括翅膀硬了嫌棄老父,三番四次找藉口不肯回家;小到兒時哭鬧吵了老父清淨也成了罪過。令樸勝基哭笑不得。當然樸老爹譴責的中心思想還是兒子不肯傳繼香火這件事上。

樸勝基無奈的嘆氣,他發現這次回家嘆氣的次數遠超從前。頭疼啊!他該怎麼告訴樸老爹他抱孫子的願望永遠不能實現了。

如果時間倒退至他剛來的時候,他根本不會顧慮那麼多,有什麼要說的直接就說了。現在,對上樸老爹期待的眸子,他覺得要告訴老人家的事實卻是太過殘酷。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永遠不能實現的期望纔是最殘忍的。

作爲父親當善意的隱瞞已經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時,就應該給予對方瞭解真相的權利。

樸勝基反覆在心裡對自己強調,決定用殘酷的事實終止樸老爹永無止境的抱孫之心。

“你……你說什麼?”樸老爹不可置信。他強烈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我喜歡男人。”樸勝基重複一遍。

“哈……哈哈……老夫一定聽錯了。勝基,你再說一遍。”樸老爹乾笑了幾聲,眼巴巴的瞅着兒子的嘴。

“我喜歡男人。”樸勝基非常有耐心的把話說了第三遍。

“你再說一次,你喜歡什麼!!!!”樸老爹幾乎眼現哀求了。

“我喜歡男人。”樸勝基避過樸老爹的目光,第四次重複。

滿室寂靜無聲。

僕人們個個大氣兒也不敢喘。他們剛剛好像聽到了了不得的大事。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啊……他們好怕……

樸老爹哼哧哼哧的喘氣聲格外“動聽”。

片刻過後,樸老爹好像終於消化了兒子話中的意思。他的兒子喜歡男人,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沒有兒媳婦了,沒有孫子了,他白胖胖,機靈活潑的孫子——沒有了。

老天爺這不是真的吧?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樸老爹艱難的開口:“你在開玩笑是吧?不想娶我安排的對象也不用開這麼大的玩笑吧?啊?”邊說邊求救四的看向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管家,希望他能幫腔,好像附和的人多久能證明樸勝基是在開玩笑一樣。

樸勝基沉默不語。周圍也沒人敢在這恐怖的氣氛下吱聲。樸老爹的話無一人附和。

“我喜歡的是一個男人,所以我不會娶妻了。父親,對不起!”

樸老爹眼裡的希望隨着樸勝基這句話漸漸消失。

他老淚縱橫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他英俊的兒子,能幹的兒子,爲樸家光宗耀祖的兒子,他爲之驕傲了半輩子的兒子。他想起妻子過世的時候千叮萬囑要照顧好兒子,他卻把兒子照顧成這樣,他對不起妻子的在天之靈啊!

長期以來爲了逼兒子娶妻的行爲,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對不起!父親!”樸勝基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來寬慰這個老人。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他不可能隱瞞一輩子,那不如現在就和盤托出。

樸老爹對樸勝基的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突然生出幾分心灰意冷,揮揮手,“你們都下去。”他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老管家還想勸幾句,在樸勝基的制止下才閉上嘴怏怏的出去。

屋子裡的人包括樸勝基都退了出去。相信這個時候,樸老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樸勝基。

樸老爹的反應已經比樸勝基預料中的好很多了,好歹他並沒有出現什麼過激反應。如果樸老爹真的學婦人一樣來一招以死相逼,他可真招架不住。

原主的零散記憶裡,樸老爹對自己兒子是呵護備至,但凡父子兩的意見相左,妥協的多是身爲父親的那一個。只希望這次,樸老爹能夠接受現實。但願吧!

儘管心懷對老人家的負罪感,樸勝基仍然有送了一大口氣的感覺。雖然沒有把一切和盤托出,但是總算邁出了光明正大的第一步。

斷袖之癖,在世俗的眼中是受人鄙視的,他不會狂妄到要改變世人的眼光,但是,至少在家人朋友面前,他希望有能夠和他牽着手,並肩站立在陽光下的一天!

“哎!你說少爺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看像真的。不然有如花美眷少爺幹嘛不娶,還不是不喜歡女人。”

“也是啊。”

“我原來就覺得少爺有點奇怪,府裡想攀高枝的漂亮丫頭可不少,愣是沒哪個和少爺傳出些首尾……”

“那老爺是肯定抱不了孫子了……”面像憨厚的婦人惋惜的說道。

“可不是呢,作孽哦。”三四聲附和。

“咳咳!”老管家提高了音量。“瞎說什麼呢!少爺的事也是你們能說的。還不閉嘴。”

原本湊在一起八卦的僕婦們在管家的積威下忐忑的跪下求饒。私底下議論主人是大不敬,被抓了現行的僕婦們都很不安。

管家同樣的心煩意亂,沒心情收拾這幫嘴碎的婦人,只罰了幾人一月的月錢,再下令嚴禁府中人談論晚上事。

管家走後,逃過一劫的僕婦們齊齊鬆了口氣。樸府是難得對下人不錯的主家,她們剛纔生怕管家一怒之下把他們趕出去。當下,不敢再聚在一起,紛紛散了。

迴廊後面,阿貞怔怔的立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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