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直播間，氣氛有些微微壓抑。
這些評論和彈幕，密度已經大到了一種不容忽視的程度，很帶節奏，讓人感覺頗爲的違和。
簡直不像是直播娛樂。
而更像是辯論。
正常觀衆的人氣，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都等待着秦洛的迴應。
也有人呼叫管理員封評，只是秦洛暫時還沒有點頭。
鏡頭前，秦洛詳細看着這些每一條評論，略微的思索片刻，便也緩緩開口。
還是應該認真迴應一下的。
這是一次危機。
但所謂危險，既是危險，也是機會。
“我承認，彈幕裡很多話，說的都是對的，也很有道理。”
“不過，他們講的是封建社會的老爺，關我秦洛什麼事兒？真要按古代的社會分工來算，士農工商，我秦洛連個農都混不上，就是工商，手工藝人，加商人。”
“社會進步的意義體現在哪裡？舉個例子來說吧，一件深衣，古代，對於官員以及有錢人來說，是常服，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就是禮服，只有過年過節祭祖的時候才穿，平時是根本穿不起的。”
“說白了，還是購買力的問題。現在呢？一百塊錢的衣服，誰都不差這個錢買吧？無非只是想不想買的問題。上綱上線，有什麼意思呢？”
“古今的差異，政治，經濟，都並非我討論的話題，簡單一點，我就講美。就說一句，這些衣服，它美不美呢？我想，肯定是美的，否則的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看我，更不會有這麼多人感興趣，並且下單。”
“再說賺錢，我做這件事能不能賺錢呢？當然能，可如果我去做別的事兒，肯定會賺的更多。”
“看過我直播間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泥人，紫砂，瓷器，玉器，隨隨便便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甚至上千萬的，這樣的作品，我直播兩個小時，就能做一件，跟撿錢一樣，還不費什麼事兒。”
“可衣服，這玩意兒既要生產，還要供應鏈，還要各種亂七八糟的環節，僅從賺錢的角度而言，性價比實在太低，但我還是來做了。”
“無它，因爲錢不是最核心的動力。”
“做一件事的意義，只是因爲做它是有意義的。”
“好啦，就此回覆一遍，”
“我繼續陪茶姐換裝，大家稍微的等一下。至於罵我的，再罵一會兒，我看看還能有什麼新奇的觀點。”
秦洛語氣淡淡的說道，微微一笑，便再一次的轉身返回臥室。
辯論？
真要說辯論，鬼谷之學是祖師中的祖師。
蘇秦張儀之流，都是靠着舌頭打天下的。
不好意思，論起這點，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當然，自己說的，也並非全無漏洞。
只不過，辯論這種事兒，從來都沒有絕對的正確，雙方基於利益的衝突，已然是不可避免，“辯手”所能爭取的，只是場外的人。
……
“洛哥說得沒毛病！這些黑子就是水軍，不知道是動了誰的利益了？”
“我自己就是做服裝的，服裝有個屁利潤？人家一件玉雕賣幾個億，賣多少件衣服能賺這麼多？”
“黑子滾粗！”
“超管懂事點，該動手了啊，該封就封，這些真的是很煩人。”
“媽的，肯定是那些西裝廠家請來的人，文化入侵的典型表現，誰敢站起來，就一定要把腿打斷，這種事兒，也不是發生過一次兩次了。”
“這個細嗦……”
攻擊的彈幕依舊沒有少。
不過，反擊的趨勢開始形成，暫時也勉強壓住了“黑子”的囂張氣焰。
直播了這麼久，秦洛直播間的基本盤，還是相當穩固的。
……
臥室內。
“下一套換什麼？”
茶姐輕聲問道，情緒倒是很穩定，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秦洛現在看上去，也並沒有怎麼生氣，依舊很淡定。
“嗯……”
“挨個來唄，接着展示，胡服騎射。”
秦洛微微一笑，說道，親手爲她挑選。
這些製衣的“胡服騎射”，並沒有還原的很完美，不過，勉強夠用。
和寬大的深衣相比，胡服騎射，顯得包裹性更好，已經有緊身衣的感覺了。
走出臥室。
直播間鏡頭前。
秦洛繼續講解。
“胡服騎射，趙武靈王進行了我國曆史上第一次服裝改革，改變了長久以來寬衣博帶，長裙長袍的服裝樣式，這種服裝的典型特徵是上褶下絝啊，武冠，具帶，穿靴子，便於騎射，婦女則是窄袖，緊身，圓領，開叉，也和男子大同小異。”
“至於美不美，你們自己看……”
茶姐恰到好處的轉個圈圈。
相比起剛纔的衣帶飄飄，現在則是頗有幾分英氣，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韻味。
她還美着。
秦洛又深有感觸的說道：“順便，我再說一點，這一次胡服騎射的服裝改革，在我看來，對於歷史上的服裝，是一種巨大的顛覆。但華夏文明的包容性就體現在這裡，外來文化，或許會佔據一時一地的上風，但歷史的長河濤濤向前，會隨之將其同化。”
“在我看來，西裝，同樣也會是有這樣一個歷史發展的演變，順便我再說一下西裝的起源，大家猜猜，這種衣服最早起源於哪裡？”
秦洛笑着提出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在那個冬天，自己在看各種工藝美術書的時候，剛好看到過。
不過，估計大部分人，肯定都不清楚。
果然……
聽到秦洛的問題，一時間滿屏幕的問號。
秦洛也沒賣關子，繼續笑着說道：“從西服的結構上來講，起源於北歐南下的日耳曼民族服裝，13世紀，在法國的海濱城市葵納澤爾，當地的漁民，終年與海洋爲伴，所以不會穿貴族那種寬衣大袍，只穿有散領，少扣的服裝，同時，又因爲布料的缺少，形成打褶，分片，分體的服裝縫製方法，正是西裝的起源。”
我草！
聽到這話，直播間裡的觀衆，都徹底驚呆了。
當真沒想到……
在服裝界算是高大上的西服，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歷史。
也沒想到，秦洛的知識面，竟然廣博到這種程度，在科普民族服飾的同時，順便把西裝的歷史也刨了。
秦洛這時倒也沒有趁機繼續刨根問底，而是適可而止，給出總結。
“所以說，我個人是不建議，把任何東西神聖化的，所有現在看上去高大上的東西，它以前都沒有那麼高大上。”
“之所以表現的高大上，不爲別的，就是爲了賺取高溢價。”
“你們自己想想，咖啡，牛排，西裝，紅酒，包括那些什麼小牛皮，鱷魚皮的名牌包包，那些所謂的機械手錶，當然，這些也是文明的一部分，但真的能承受起那麼高的溢價嗎？”
“商業的文明，商業最大的道德，是讓所有想買的人買得起。”
“而資本不這麼想，他們會竭盡全力，賺取最多的利潤。”
秦洛像是演講一樣，慷慨陳詞的講完。
喝了口水，看向茶姐，伸手做個邀請的姿勢。
“走，咱們下一套。”
這個時候的茶姐，看向秦洛的眼神中，簡直有光。
這也太帥了吧？
不是外表上的帥，而是靈魂的帥氣。
腹有詩書氣自華。
他真的……
哎呀，快忍不住啦。
想親。
……
一間寬敞的辦公室裡。
餘軍看着屏幕裡，秦洛的直播內容，眼神多少有着欣賞。
開會時覺得，這個年輕人大放厥詞，思想很激進。
現在看下來，倒是有點兼容幷蓄的感覺，而是在理論研究和底層邏輯上，有很深的造詣。
關鍵是還能娓娓道來，樸實而清晰的表達出來。
“這是個人才啊。”
“哈哈哈……”
他不由和站在旁邊的秘書說道。
秘書陪着笑：“我看過他以前的直播，倒是沒有發現，現在可能是段位提上來了。看來，這能力啊，還得是在事兒上顯露。”
餘軍點上支菸。
長長噴出口煙霧。
“誰僱的水軍，查到了嗎？”
這件事，他已經交代人去查了。
“查到了，還是那個所謂的國外成立的文化交流基金會，這種事兒，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也有幾位老師，各個領域的吧，有過類似的言語和行爲，但沒形成很大的影響力。”
“每當有這個趨勢時，就會有人跳出來，或跳忠，或跳反，總之就是用各種方式，影響輿論走勢，不把人搞臭，誓不罷休。”
“看吧，這應該只是第一波，我估計後面還得有，可能是級別更高的人物跳出來。就看秦老師能不能扛得住了。”
秘書語氣有些凝重的說道。
這種事情，以及後續演變的風向，他很清楚，但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更清楚，相信餘軍自己會會意。
шшш☢ ttκā n☢ C〇
很多時候，內奸最可恨。
“嗯。”
餘軍嗯了一聲，點點頭：“不着急，那就再看看。你去給我整理一份資料，看看這波國潮裡，有哪些快速起勢的品牌，回頭召集過來好好聊聊。”
“咱們啊，也該動起來了。”
秘書連連點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