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脈血氣分歧數據如何？”
“50到40之間，萬幸還沒降低。”
“再注入一毫升***和***鈉”
“會不會不夠？”
“應該夠維持三十分鐘。”
“可以開始了。”
“給我手術刀……”
……
接過翟凌霄遞來的手術刀，宋澈沿着被徐喬恩拉緊繃的患兒胸口肌膚，很乾脆果敢的切了下去！
別說比成人了，就是比起幼童，這種出生半月不到的患兒，光是開胸就是一大難題了！
胸口連肉都沒有，骨架又細小得可憐，刀鋒的選點和切入，必須精確得每一個毫米之內，這對主刀醫生的技藝和經驗，要求都可謂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嘖！連血都沒有！”
上方觀摩室的衆人，看到這一幕，皆是驚歎不已！
就連對宋澈抱着成見的薛玉坤，見狀都深深吸了一口氣，沉吟道：“這小子的，比起學校裡的那會更老練了！”
喬碧雲雖是門外漢，但也大概明白宋澈已經初步展現了自身的實力，就順口問向茂林：“向院長，關於這位宋澈醫生，他原先也是在東江大學醫學院就讀的，您身兼着醫學院的副院長職務，能否透露一些宋澈醫生在校的履歷呢？”
“這孩子的履歷太多了，我只能說，他確實是一個天才。”
向茂林感嘆道：“幾年前，當同屆的學生都還在拿小白鼠做實驗的時候，他就已經能獨立給小白鼠的心臟做手術了。”
“小白鼠的心臟？那得多小！”
“大概這麼小吧。”
向茂林用拇指食指比了一下堪比米粒的體積，但嘴角卻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關於後續故事，他沒說。
當時宋澈練就了這技藝，不是想着繼續奮發努力，而是立馬在學校外面開了一家獸醫店！
據說還賺了不少錢。
按宋澈當年的原話，家裡給的生活費太少了，要不是資質不夠，他早出去幹私活了。
那時候，向茂林就知道這小子固然有天賦，但心性還不夠穩重。
而現在，看到宋澈沉穩若山的執刀，向茂林知道，在雲州近一年的歷練，令宋澈完成了蛻變！
與此同時，手術檯上的刀刃還在揮灑。
切皮、割胸骨、放置胸骨撐開器，一層一層，一氣呵成。
出血量極少，現場主任們目測也就5-10ml。
沾血的紗布只有星星點點的紅色，像是雪地裡盛開的紅色花朵。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怎麼會這樣！”
但看到那顆微小的心臟，所有人都愣住了。
翟凌霄直接失聲道：“先前造影都沒法發現嘛！”
徐喬恩也皺眉道：“應該是冠狀動脈破裂出血，導致心包填塞了。”
所謂的心包，就是包在心臟外面的一層薄膜，心包和心臟壁之間的空隙有漿液，能潤滑心肌，使心臟活動時不至於跟胸腔摩擦而受傷。
鑑於患兒的心臟畸形，左心循環的某處有嚴重狹窄或閉鎖，導致左心房壓力增高，因此，主要供血的心臟冠狀動脈，確實存在着不小的破裂風險！
而如今，看心包的鼓脹程度，出血量還不少！
宋澈靜看了半響，道：“應該是剛破裂不久。”
“哎呀，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這根本救不了了啊！”
翟凌霄苦着臉道。
一般心臟出血、心包填塞就是極爲兇險的致命傷。
現在，這致命傷出現在一個心臟本就嚴重畸形的新生兒身上……
說一句不太吉利的比喻，死神給這個患兒關上了生命大門，仍不放心，於是又加了一把鎖！
大家面面相覷，有人試探說了一句，“要不然停一下，等旁邊的黑田教授？”
其實，包括翟凌霄在內，都已經萌生了提前放棄的念頭。
或許就是黑田章站在這，也得認定這臺手術沒有再繼續做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說，原本成功的機率是一成，那麼現在，可能連半成都不到了！
“小師弟，還是……算了？”翟凌霄很輕很弱的問了一句。
在他印象中，對於任何疑難雜症，似乎都遊刃有餘的小師弟，頭一次露出瞭如此凝重深沉的表情……眼眸深處，隱約浮現着彷徨。
但是，這一縷彷徨，只是一閃而逝。
下一刻，宋澈的眼眸再次變得明淨澈亮！
“宋醫生，電話。”
巡場護士忽然提醒道，晃悠一下手術室的掛機。
宋澈則是先擡頭看了眼上訪的觀摩區。
向茂林正拿着電話，神情嚴峻的示意宋澈快接電話！
其實不用接，宋澈也知道，向茂林是希望自己放棄！
手術室內的人都看得出來，在上方全程觀摩的專家們，同時心知肚明。
這個突發意外，基本已經提前宣判了患兒的死亡！
不止向茂林，連那些專家也不住搖頭，甚至幾個人在跟宋澈搖手，希望他別再堅持了。
宋澈掃了一眼，收回目光，又沉思片刻，徑直轉回身，道：
“改變手術方案，先切開心包，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冠狀動脈的出血口並縫合，接着，再進行主動脈弓成形術。”
宋澈當機立斷道，渾然不顧向茂林等人的急切。
“不行，這太危險了，患兒根本承受這麼龐大的手術！”徐喬恩也當即勸阻道。
“心臟就在眼前，難道我們現在再直接縫上，這跟臨陣退縮的逃兵有什麼區別？”
宋澈的語氣雖然依舊平靜，言辭卻透着不容商榷的意味。
他環顧着每個人，道：“當我們站在手術檯前的時候，就意味着走上了戰場，現在握在我們手裡的工具，就是武器，無論我們是進是退，死神都在前面！”
他又用手術刀指着患兒仍在跳動的小心臟，道：“這孩子都還沒放棄，我們只是稍微被唬一下，難道就要繳械投降，並且給她放哀歌了？拜託，拿出點成年人的膽量！”
聞言，徐喬恩等人忽然沉默了。
是啊，都到這一步了，已經沒有再回頭退步的餘地了。
除非，他們內心已經接受了這患兒的死亡！
“心臟手術，我已經操刀過超過一千次，只是心包填塞而已，我能應付。”
宋澈試圖再給他們塞一顆定心丸。
“有一千次那麼多了？”翟凌霄納悶道。
要知道，他三十多歲，幹到副主任醫師，滿打滿算，都才參與了幾百次心臟手術。
宋澈眨眨眼，道：“這一千次，不僅限於人類。”
“……”
翟凌霄、徐喬恩等人盡皆額頭冒黑線。
這一千次，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小動作被這傢伙開膛破肚過。
不容他們腹誹，宋澈問麻醉師：“體溫？”
“十八度。”
“準備注射多巴胺和異丙腎上腺素！記住，這次給我們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分鐘！”
或許是不給大家忐忑遲疑的餘地，宋澈話音剛落，又是手起刀落，很快又很細微的往心包上開了一個小口！
這一刻，包括觀摩區，都寂靜無聲，所有人的心肝都提了起來，屏息靜氣。
果不其然，當心包被切開，大量的鮮血狂涌了出來！
“建立體外循環……抽吸！”
翟凌霄拿着一根細微的金屬導管伸進胸腔，一陣平時吸酸奶的聲音過去後，儲污罐裡已經多出了不少尚未凝固的鮮血。
但是，同一時間，胸腔裡的血也在繼續快速漫出來！
“出血太嚴重了，根本止不住！”徐喬恩道。
很顯然，心臟冠狀動脈的出血口，破裂得不小！
“加快抽取速度！”翟凌霄大叫。
“不行，這麼小的孩子根本吃不消！”
“那趕緊補充血漿！”
……
手術室內，瞬間一團亂麻！
向茂林面現死灰，道：“完了！這孩子太魯莽了！”
“院長，依我看，這小子純粹是打腫臉裝胖子，爲了保住自己所謂的面子，竟置患兒的生命於不顧，跟草菅人命沒區別！必須要嚴懲！”薛玉坤惡狠狠的道。
薛元賢則偷偷拿出手機，將攝像頭的視角放到最大，拍攝着現場畫面，嘴角露出了陰險冷酷的笑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姓宋的，我都沒怎麼挖坑呢，你先趕着把自己給活埋了！
可以預見，這段手術經過一旦披露出去，宋澈都不需要等到衛生部門的問責，光是輿論的唾沫星子，就夠把他淹死了！
“門外妞”喬碧雲雖然有些不明覺厲，但察覺到宋澈始終鎮定自若的姿態，不知怎的，她覺得患兒還有機會能救回來……
當翟凌霄等人都已經手足無措的時候，只有宋澈的眼神依舊冷靜，他默默看了一會心包內涌動的血水，忽然道：“給我持針器和手術鉗。”
徐喬恩似乎也對宋澈有一種習慣性的信任，立刻照辦，可是，當看到宋澈接過手術鉗就往心臟戳，也不由的失聲驚呼。
心臟壁都看不見，這傢伙竟然想直接縫合？！
連觀摩區的衆人也都看傻眼了！
這麼不講邏輯的方式！
難道是要破罐子破摔？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除了宋澈，一切人和物都彷彿定格住了。
吸引器還在抽吸，只是隨着出血口的縫合，血液的涌出正快速減緩，轉眼之間，心臟壁漸漸露了出來！
出血口，真的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