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媽跪在地上不言不語,只是眼神一直望着臺下。我疑惑,明明幕後主使不是姬夫人,怎麼一切罪名都歸咎到姬夫人身上去了呢?難道是我猜測錯了!
我順着徐媽媽的眼神看去,只見姬容若手上把玩着一塊玉佩,看她那架勢十分悠閒,明顯就是有恃無恐的樣子。
徐媽媽則是緊緊的盯着這塊玉,眼裡裡含着許多不捨。一時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隨後低頭,還是讓她逃了。不過,我還是有法子讓她吃些苦頭!
”姬夫人,你爲何要這麼對我?”我的眼裡立刻蓄起淚水,擡着頭,受傷的說道。
姬夫人像是立刻反應過來一樣,跪在老太君面前,辯解道:“太君,這不是我的主意啊。是芳華那丫頭唆使我的。太君,一切都是芳華那孩子想的。你相信我啊!”
姬容若彷彿是早就料到有這招一樣,跪下低頭認罪道:“奶奶,是我的錯。大奶奶看不上十四小姐,不希望小姐嫁進來,來讓我出主意。芳華不能違背,只好讓人請了十四小姐早早的過來。在知道雨荷落水的事情之後,又幫大奶奶瞞騙半夏,讓半夏污衊十四小姐,更是聽大奶奶的話,將偷來的手絹作爲證物,塞給半夏。芳華知錯了,求奶奶責罰。所有過錯芳華一力承擔,求奶奶不要責罰大奶奶。”
好一招以退爲進,這話將過錯都推到姬夫人身上,還讓大家認爲她是被迫無奈的,增加了對她的同情。
我看着姬夫人,這個一生都沒能坐上姬家當家主母位子的女人,包養得白皙鮮少有細紋的皮膚,胭脂的雙頰,一頭烏髮,華麗無比。可是,她卻輸了。這麼些年的鬥爭竟然輸給了一個丫頭片子。果然,姬太君不放心將權位放給她是有原因的。
姬夫人的臉龐扭曲着,充滿恨意的雙眼,怒視着姬容若。現在的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所有人都認爲姬容若是個受害者,無辜的人。沒有人相信溫柔賢淑,才貌雙全的姬小姐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
人啊,總是寧願相信心裡的假象,而不願意相信事實。明明,我都聽出來這姬容若是有錯的。可是,看大家的神情卻一臉憐惜,同情。
我跪下,懇切的說道:“姬老太君,念在姬小姐是初犯而且是受人所迫的份上,就免去她除籍的刑法吧。姬家雖說是大家族,可是法外有情。不如就將姬小姐禁足到出嫁吧。”
姬容若臉色從之前的紅潤,霎時變得很難看。禁足到出嫁,也就是軟禁終身了。女子一旦出嫁,就不能再拋頭露面了,除非是大型的節日活動之類。我這麼做不亞於要了她的性命啊。
可是,這是她咎由自取的,與人無尤。想要謀害別人,就要有受到報復的準備。
姬容若不敢爭辯,方纔是她自己提出要老太君懲罰的。如今再來反駁,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刮子麼?
老太君悠悠的一聲,應下來,“一切就照十四小姐的要求辦吧。”
我看着姬夫人,她面帶哀慼,目光裡是灼灼的懇求。看她的臉,突然間和我那死去的孃親的臉重疊在一起。我覺得我總是對上了年紀的女人特別的容易心軟。或許,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所以才這麼的分外優柔。
“如此的話,小女還有個請求。”我擡頭看着姬老太君。
老太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姬夫人,目光裡透出憐憫道:“你說吧。”
“我求姬老太君,不要將姬夫人除名。”我懇切的說道。
許久,上面都沒有迴應。我硬着頭皮,一狠心,砰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道:“太君奶奶,求您給姬夫人一條活路。讓姬夫人能安享晚年。”
上面的人像是終於滿意了一樣,笑道:“好。好。既然你都叫我一聲奶奶了,我怎麼能不給我的兒媳面子呢?”
我閉上眼,匍匐在地上的手,攥緊了,生生在地上抓出五道抓痕來,十指連心的疼,臉上卻是欣喜的笑意:“奶奶,怎麼能這麼調笑我?”
最終的最終,還是逃不過命運。這鋪天蓋地的不過是人心,到最後,依然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到底還是輸的徹底。呵,方纔還笑話姬容若,如今我不是一樣,菏澤至魚,困獸之鬥。
劉媽媽一個眼神,兩旁的丫鬟連忙將我扶起來。老太君招手,和藹的笑着:“孩子,來,過來。”
我一步一步的走着,一旁還有半夏跪在那裡,杜鵑正和顧媽媽抱在一起哭泣,走上臺子,踏過姬夫人云錦的袍子,張媽媽低着頭依然是那樣失魂落魄的樣子。這些人形形色色,一個個的彷彿塵土一樣,卑微,渺小,而只有我高高在上,好像是能主宰得了她們的生死一樣。可是,我連自己的生死都主宰不了!
老太君拉過我的手,拜拜手示意。劉媽媽衝着旁邊的大丫鬟說了幾句,下面的幾個人都被帶下去了。上面的姬夫人和許媽媽也從臺子上退了下去,回房了。姬容若也被勒令回房閉門思過。這個舞臺上不再有她們的身影,而我卻要粉墨登場麼?
湊近了看,老太君的臉就算帶着笑容卻還是那麼的讓人害怕。也許是這一生裡擔子太重了。真的讓她溫柔起來,卻沒有那樣的真實了。只能像是帶上面具一樣,笑得十分生分。
“這丫頭,我是越看越喜歡。如何,做我姬家的媳婦可好?”老人家的臉上還是那樣一成不變的笑容,她的手掌緊緊的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上面模糊的掌心紋路,以及老人家身上乾燥的皮膚。
我的心對這樣的溫暖是渴望的,就像是可以依賴的大樹一樣。牢靠結實,可是,理智卻使我不得不清醒過來。這個老人的心卻沒有她的手掌那麼溫暖,而這雙手,也不知道曾經一揮之間決定了多少人的生死命運。
“奶奶,我想孝敬您。可是,也不一定要做您的媳婦啊。況且,十四現在還小,不想嫁人。”我握住老人乾燥帶着皺紋的手掌,半是撒嬌的說。
老太君臉上的笑容突然變爲了鄭重,“我姬家的小子難不成你還看不上麼?來,今日你來選。這姬家裡你看上誰了?無論是誰,我都給你做主。”
沒想到,老太君這話一出,幾位姬家的宗室公子自行站起來,走到前面,一副任君挑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