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個中因果自由來(二)
白玉堂一聽,語氣立刻變得不善:“都是事實,有什麼好否認的。況且,就算是我如此說她,她依舊不願意和我有多的交際。”
白怒罵道:“就算是如此,你難道就打算這麼做麼你心裡的想法,月華早就看穿了。事到如今,你惹她生氣,只會讓你同她越行越遠。”
白玉堂垂下頭,臉上帶着一抹苦澀的笑:“我只能這麼做了。從一開始,我就被她防範了,如今更是不受她待見。我記得那日她臨走時候,還曾同我說過,此生最好是不再相見了。還叫我以後見到她,也不必去叫她。”
我在腦子裡回想了一邊,又過濾了一邊,始終沒想起曾經對白玉堂說過這種話。饒是我再怎麼對他不耐煩,就是攝於他的功夫,我也不敢說這種話呀他是不是什麼時候喝醉了,做夢夢到我說這種話,將這破事賴到我身上了。
狐狸聽了白玉堂的話,也頗爲驚訝的看着我。我就知道但凡是同我說過話的人都知道,我做事必不會這麼絕。白玉堂這會子是赤luo裸的污衊
我正想開口反駁,白玉堂突然又說話了,離得甚遠,沒看清楚表情,只聽見他苦笑一聲,像是嘆息般說道:“不過也好。相見不如不見。我必然和她是對立的,她想要的,我不但不能幫助她,更是會破壞她。如今,皇上已經下令,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
緊接着白接口道:“這事情我也聽說了。我不知道爲何當今聖上對她如此在意,從前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公主,就算是有好名聲,卻也無關重要。現在除卻你還有兩撥人馬正在追着她。”
“我知道。來的時候,我就查探到了那兩股勢力。一個是齊王,一個是前朝太子詹臺明滅。”
聽到九郎的名字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無可避免的顫動了一下。隨後,我立刻恢復平靜。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成了炙手可熱的美人,讓這世上幾個響噹噹的人物都圍着我轉。饒是我臉皮再厚,也不可能認爲是他們都愛上我了。這種衆男愛一女的劇情只能是那些yin詞豔曲裡才能看到。更何況,我長得連我孃親的一個腳趾甲都不如。
沒有了貌,那就只有利。世上之人皆是這般,但凡有利益,無論你是怎麼樣的貌美如花或是醜得驚世駭俗,他都能微微一笑絕對不抽。我想我是不是太過樹大招風了。聽聞上回的八王之亂讓國庫狠狠的放了一把血,同時也將王爺們的錢袋子掏空了。沒準兒,他們是想起當年我父皇送給我的那批金銀珠寶了,所以聞着銅臭就追過來了。
可是,那些錢早就進了詹臺明滅的腰包裡了。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落難公主,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連吃穿住行都是靠狐狸,成了真正的拖油瓶。
他們既然這麼神通廣大就該知道我現在是被人圈養的狀態。他們要我這麼個沒用的吃貨做什麼?難道是錢多得燒得慌,想讓我來幫着花?
我想破了腦瓜都沒想通,就決定繼續偷聽,看來這個中緣由除了幾個當事人,就只有白玉堂知道了。只聽見,白玉堂壓沉吟一回後道:“這些我本不想說的。但是見你同那狐狸一樣都是爲了她好的人,也就直接說了。但是,你必須得發誓,絕不能將這秘密說出來。”
白立刻答應,而且發了一個奇毒無比的誓言,大致是斷子絕孫,天打雷劈之類的,白玉堂總算是相信,壓低聲音道:“一切皆因爲遺詔。”
白吃驚的聲音拔得高高的,“遺詔?”
“對。”白玉堂語氣沉重接着道,“當日先皇禪讓之時,曾經再三囑託聖上去尋找十四公主。聖上原以爲是聖上愧對瑤池貴妃,所以想要找到在戰亂中失蹤的十四公主。可是,待到聖上駕崩之日,也讓一個小太監傳話給聖上,叫他找到十四公主。聖上覺得先帝如此掛念,於是爲盡孝道開始派人尋找公主。而後,先帝在一次國宴中得知調動所有將軍的軍隊的兵符未能找到。所以,將軍們才遲遲不能動兵。聖上翻遍皇宮都沒找到,後來想起先帝囑託。便猜疑這兵符就是十四公主爲了保全江山社稷,所以在離宮之時,一同帶走了。”
白的聲音更加的凝重,像是千年極地裡的寒冰,冷得我突然打了一個哆嗦。他道:“那麼這所有的人馬,找的就是這個兵符”
我從來不知曉,我身上帶着這麼重要的東西。話說,我那皇帝弟弟也太過武斷了吧。這般無稽的事情,都能猜想我決計不信兵符會在我身上。我從宮中帶出來的不過就是些金銀財寶,而且大多都進了當鋪,還有些被拆開來賣給了古董商人。留在我身邊的東西所剩無幾,而且全部都給了梅姨,哪裡還有什麼兵符啊
可是,如果兵符真的就那麼倒黴的在我身上,那麼。。。。想到這裡,我就像是從百丈高樓墜落一般,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在我腦海裡的只有兩個字:殺戮觸目驚心的紅
我想起,我出宮之日曾經給我那早死的皇帝老頭拜別。他已經縱情聲色多日,臉上帶着無可避免的衰敗,像是秋日搖搖欲墜的樹葉的枯黃。整個人從最裡面開始腐爛出來。可是,他說準的那一刻,我擡頭看上他的眼睛。剎那間,彷彿看到了遙遠的年代裡亂世梟雄的英姿和君臨天下的氣勢。
那是,他從嘴角揚起已經胸有成竹的笑意,沒有聲音,卻像是看透了之後所有的人生一樣。
想到這裡,在這樣的三九天裡,我居然汗如雨下。
手心一陣疼痛,我轉過頭,看見狐狸擔憂的望着我,只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狐狸看了之後,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後慢慢靠過來,將我抱住,傳音入密道:十四,莫怕。就算是千軍萬馬,我也不讓他們傷你分毫。
他的聲音像是帶着安神香一樣,一下子,我便安定下來。
原來我一直是四面楚歌,若不是有人暗中保護我,恐怕我早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卻一直爲自己能從皇宮中逃出來沾沾自喜。其實,誰都知道我的行蹤,只不過各方力量互相抗爭才保得我這一時安泰。
白玉堂的追蹤詹臺明滅的勾引以及之前的黑衣人,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那麼簡單。想到之前的行徑,我真當覺得自己蠢鈍如豬。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將那兵符找出來。
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既然是這個兵符引來的殺身之禍,那麼這個兵符也必定能幫我帶出困境。當下最要緊的就是將這兵符找出來。當日,我帶出皇宮的東西那麼的多,如今也不能一件一件查找,也不知道那兵符到底是什麼模樣?若是有些線索就好了。
竊聽實在是個技術活。白玉堂之後的話,我已經沒有興趣。可是,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兵符到底是如何模樣傳說,這兵符分爲兩個,兩個合攏按印,軍令方纔生效。要是調動兵馬,就必須要有皇上的那一半虎符。
竊聽途中,狐狸見我實在興趣缺缺,便帶着我回了房間。山寺裡的氣候格外的寒冷,我坐在屋子裡,放了四個炭爐,卻依舊不覺得暖和,便皺眉道:“今日怎麼這般冷?”
狐狸早已脫去了裘衣,穿着一身單薄的紅綢長衫,熱得伸手扯了扯領子道:“十四,不是天冷,是你的心冷。”
我想了想,覺得大約是如此。狐狸這樣畏寒的人都熱得受不住脫衣服了,而我卻還是覺得冷。也許就是我的心太冷了吧。
狐狸在我屋子裡,十分愜意的找了一處地方坐定,之後道:“十四,你可知道那兵符到底是何形狀麼?”
我搖搖頭道:“兵符事關重大,一向都是由先帝親自保管的。世上見過它真面目的沒有幾個。但是,我只知曉,它是一枚印章。”
狐狸思忖一會後問道:“那你出宮之時可有帶什麼印章出來?”
我又搖了搖頭,眉頭更加深鎖道:“若是我帶出來的話,早就發現了。況且,我帶出來的東西都是從前賞賜的物件。先帝就算是將印章藏在我這裡也不會明目張膽的送給我的。”
狐狸敲着桌角,一副很頭痛的模樣道:“那便更加的難懂了。你沒有帶出來,可是先帝卻一直找你,而且宮中也沒有找到虎符。那麼這虎符到哪裡去了呢?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
我也想不出到底會去哪裡。這時,白推門進來,見到我和狐狸皆是一愣,隨後對着我的臉立刻就拉下來,像是我欠了他幾千吊千一樣。
狐狸見到白像是早就料到他會給我臉色一般,立刻道:“白,我們正在想兵符到底在何處?你既然來了,那麼便同我們一起想吧。”
我覺得狐狸的提議不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說不定,偏偏讓白這個木魚腦袋給想到了呢
白撇撇嘴,不耐煩道:“不在你身上,那便在皇宮裡。不在皇宮裡,那就該在你身上。除卻這兩處地方,那蕭世民不可能將東西放到其他地方。”
白突然之間說出了一個名字,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到我反應過來了之後,纔想起蕭世民是我那死去的皇帝老頭的名諱。說實話,若不是他提起來我還真不記得了。畢竟這天下間沒有人敢這樣直呼他的名諱過,就算是太后也不曾連名帶姓的叫我的皇帝老爹。
隨即,我不解道:“爲何這麼說?”
白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隨後解釋道:“蕭世民生前所去之處不多,除了皇宮就是皇宮。若是兵符在其他人手中,早已被人知曉了。這次會輪到你,都是因爲在宮中各個公主處沒有找到那麼,除非是你拿走,要不然就是蕭世民自行藏起來了。”
狐狸點點頭,贊同道:“這話說得不錯。先帝必然不會將兵符放得太遠。要不在你身上,要不就放在了皇宮某處藏起來了。”
我接着問道:“那他爲何一直要來找我?總不會是冤魂索命吧?”
狐狸寶石般的眼睛在我身上打了兩個轉,之後道:“那麼線索一定在你身上。”
“線索?”我茫然的重複着狐狸說的這兩個字。突然,我瞭然道,“我知曉了。先帝在我的賞賜裡放了藏兵符所在地的線索”
狐狸滿意的點點頭,摸摸我的腦袋鼓勵般說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笨嘛。”
我忿忿的衝這狐狸揚起了拳頭道:“難道我從前笨過麼?”
狐狸立刻變作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樣,含淚道:“不敢,不敢。”
白突然見面無表情的插嘴道:“是不笨,卻也不怎麼聰明。”
我白了白一眼。之後的一個下午,我們變作吵鬧中度過。
果不其然,白玉堂第二日就走了。他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封斷交的信。字裡行間表明了情義兩難全的悲痛,已經他打算大義滅我的決心。最後,他附言道:倘若你我再見,便是我將你帶走之日。
我看完信之後,扔在了桌上。狐狸拾起來也看了一遍,看完之後陰陽怪氣的在我耳邊道:“十四,你不去追麼?他走了不過一個時辰,你若是現在趕還來得急。”
我冷冷的瞧了一眼狐狸,“追他?做什麼?我同他也沒什麼深刻的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追到之後,我該是如何說?人家已經捨身取義了,我怎麼能去壞了人家的心思呢?”
狐狸仔細的端詳了我一會,之後便不再說話。
白玉堂走後,白的臉色是日益得發臭發黴,老遠都能聞到他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看到我,更是連眼睛都閉上了,像是看到我會走黴運似得,鼻孔都能翹到天上了。
我不明白,他何以來得這麼大的怒氣。貌似我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他老對我一個人發脾氣做什麼?
鑑於我和白的關係日益惡化,狐狸不得不來充當和事佬。於是這一日,他在杭州的樓外樓訂了一個雅座,放下狠話說這頓他請,叫我和白務必前來。
白是自然不會不給狐狸情面,我本是不願意去的,可是在寺廟裡的這幾日頓頓吃素,吃得我肚子裡油水都沒了。難得能有一頓開葷,不去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還狐狸這小氣鬼出錢,必是要吃他給血本無歸。
和誰都能過不去,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自己過不去。這道理,我早就知曉了。
樓外樓確實是名副其實的杭州第一的酒樓。但是門口那麼些人排隊等桌子就足以見得這樓外樓名氣是有多響噹噹的了。但凡是來杭州的人不去樓外樓就像是去了京都沒有去瞻仰皇宮城牆一樣,這便是人生之大憾事啊。所以,那麼多人就算是爲了個名聲,也必須來這地方吃一頓,哪怕是喝水,說出去也算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了。
出門的時候,我特意換上一身男裝。既然知曉了自己的危機,就不能不做防備了。這男裝是從狐狸的櫃子裡翻出來的。我一直以爲象狐狸這樣像是浪子一般的人物必然是沒有包裹的。可沒想到,卻在他房裡翻到了包裹。包裡面除卻他那些紅豔豔的袍子,就只剩下這一套純白的長衫了。我一直以爲狐狸除了穿紅色這種豔俗的顏色就不會再穿點別的了。沒想到他包里居然也有這麼素雅的衣服。
可是我拿出來就發現不對勁了。這衣服一看就不是狐狸的,尺寸差得太多了。可是,套到我身上確實剛剛好,多一分太多,少一份太少,彷彿就是照着我的身段做的。可是卻又不是照着我的身段做的。這衣服有些舊了,原本的雪白就變得有些發黃了。不過,保存得倒是挺好,半點沒有被蟲子蛀掉。
裹上胸衣,再穿上一身白色,束髮戴冠,乍一看,我就是個濁世翩翩美少年。雖然身量小了些,不過確實有一股少年風姿。看來我還是適合當男子啊。我孃親沒有將我生成個兒子,不僅是她的人生憾事,也是我的人生憾事啊
走進樓外樓,小廝立刻就走過來上前招呼。他帶着一臉笑道:“這位公子,您可有位子訂下了。若是沒有,今日人滿,可得等了。”
“有的。”我記得狐狸昨夜曾和我說過訂了位子。
小廝一聽有位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道:“公子,您的位子在哪裡?小的,給您帶路。”
一時間,我卻想不起來昨晚狐狸同我說的到底訂位子的房間到底在哪裡了?
一旁小廝見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我看了看小廝略帶疑惑的眼神,心裡知道他必然是將我當作是想不排隊吃喝的紈絝子弟了。
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的手心漸漸滲出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