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第二天(4)

就在這時,顧顏突然發現,趴在自己背上的楊宇新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似乎已經聽他們幾個人說了很久的話了。

葉紫此時也注意到了,臉上的所有不快的表情瞬間全部被驚喜取代了。她高興的衝到顧顏面前,大聲的叫喊:“楊宇新,你是不是好了。能不能下來走路?”

“早就好了!”楊宇新此時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你們的對話我可是全都聽到了。”

“那你不早說,害我們白擔心。”葉紫恨不得將楊宇新千刀萬剮,“既然你好了,滾下來自己走!”

葉紫朝楊宇新怒吼道,又放平語氣對顧顏說:“顧顏,你放下他,讓他自己走,他活該!”

顧顏愣了愣,手卻不自覺的鬆開了。

“啊啊啊!”楊宇新沒料到顧顏這麼快就鬆手了,一個不留神屁股摔在地上,他疼得啊啊直叫起來。

“葉紫,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啊,好歹我還是個病人啊,你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啊。不是剛還急着幫我呼叫110同志,這會兒又這麼對我。”楊宇新的嘴巴又合不攏了,念念叨叨地叫囂。

“你活該!”葉紫是好話不多說。

“好吧,我活該總行了吧。現在我真的沒力氣起來,你拉我一把總行吧?”楊宇新此時是真的是沒力氣了,他暗自嘗試了好幾次,卻依然沒有力氣可以支撐着他站起來。

“你騙誰呢?要麼你就在這兒坐着,要麼你就自己起來!”葉紫似乎並不買楊宇新的賬。

說着說着,葉紫就兀自大跨步向回去的路走去。

“哎,你真不拉我起來啊,我是真的起不來啊。”楊宇新現在是委屈說了沒人信。

“算了,算了,你們都走吧,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和孤魂野鬼作伴吧。”

“別當真,她就說說而已,你不知道你暈倒後她有多着急呢。”白曉向楊宇新伸出手,“我拉你起來。”

楊宇新嬉皮笑臉:“還是白曉最好了。”邊說邊拉着白曉的手,費了好半天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可是一站起來,身體就像失去了重心似的,飄乎乎的,楊宇新感覺這樣自己隨時可能會暈倒。他只好閉上眼睛靜靜地站一會兒,可是腦海裡依舊是天翻地覆。

白曉和顧顏似乎也注意到了,兩人趕緊跑到他身邊扶住他。

楊宇新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天旋地轉的現象好了那麼一點,現在勉強能分得清天和地了。

“謝謝你們了。”儘管說話都嫌累,楊宇新還是勉強開口向兩人道了謝。

“白曉,你和甘露露先去追上葉紫吧,我扶着楊宇新一會兒就到。”顧顏對一旁的白曉說道。

“那好吧,你們不用急,慢點走。”

回到甘露露外婆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二點半了。準確點說是2011年11月8日。立冬。

雖說已經進入了冬天標誌性的日子了,可是季節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仍舊停留在秋天樹葉枯黃的時期,天氣是隨着日子一天天的涼下去了,只是那樹上枯黃的葉紫卻還似捨不得脫離數的懷抱一樣,久久地圍繞着樹枝徘徊、糾纏……

這時候的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預示着一場大雨即將來臨似的。但畢竟是冬天了,也怪楊宇新衣服一向穿得很單薄,經過昨天晚上多多少少的雨淋和勞累,今天就變成了病怏怏的一副模樣了。

葉紫說是不管楊宇新了,可是依舊體貼地及時爲他煮了一晚薑湯。不管怎樣,楊宇新確實病得有點嚴重,雖然他表面上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葉紫最擔心的就是他這個性格,雖說什麼都愛說,很雞婆,但往往關係到自身安危的時候,他卻閉口不言了。他就是這兒個人,葉紫很早以前就瞭解了,可是她也只能明裡罵他,暗地裡幫他罷了。

楊宇新這次估計是病得是在沒力氣調侃葉紫了,他怪怪地喝完了一碗熱乎的薑湯就聽葉紫的話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被子,捂住汗。想起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奶奶也是這樣照顧自己的,楊宇新的眼眶不禁溼潤了,可是他的奶奶卻終究在某一天離開了他。人死不能復生,而且生老病死這個道理恐怕人人都懂得吧。

嘴角不自覺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伴着這微笑楊宇新漸漸地沉醉在一個夢裡。

當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房間裡很昏暗,只有他一個人躺在牀上,楊宇新摸了摸被子,都溼透了,溼透了的被子冰冰涼涼的。他試圖起身,卻發現身體比下午更加沉重了,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依舊是很無力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他將手伸向窗前的櫃子,他記得下午自己是把手機放在這櫃子上的。摸索了好一會兒,滾燙的右手終於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外殼,溫度反差是那麼的嚴重,以至於甚至有一瞬間他以爲自己碰着了寒冬裡的雪花。熱量隨着他的指尖一股一股地向手機外殼蔓延,只是任憑這外物有多麼大的吸收熱量的能力,楊宇新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越來越熱,全身在不斷的產生熱量,但舊的熱量卻還沒有順利的被蔓延出去。

就像一團火,楊宇新感覺自己快被燃燒殆盡了。

火,四周都是火,它慢慢地燃燒至楊宇新的心臟。

砰!

心臟破碎了,火星四濺。

大腦因爲這突然的一擊,反而愈加地清醒起來。

楊宇新勉強從牀上起來,穿上外套,套上鞋子。雙腿站直的第一秒,又是天旋地轉的感覺,感覺這房間似乎在旋轉,慢慢地靠近一個深深的黑洞。

第二秒,房間旋轉到門口,楊宇新幾乎是踉蹌這走了過去,第一秒看見的黑洞般的東西原來是自己眼前的這扇漆黑的房門。

房間繼續旋轉,黑洞繼續前行,楊宇新也隨着這黑洞前行,最後一秒他發現自己的右眼正緊緊地貼在鑰匙眼上面,鑰匙眼裡面曲折盤桓,繞暈了他的視線。

他想他大概真的發燒地有點神志不清了,竟然對這鑰匙眼感興趣起來了。

吃力的打開房門,還未來得及關上,在他的瞳孔中似乎出線了一個人影,是不是一個人影,他也說不清楚,只是一團極其模糊的東西在慢慢地向他靠近,似乎越來越近。他眯着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是眼睛似乎偏要和他作對似的,愈來愈不清楚。甚至這黑影開始慢慢地扭曲,它在扭曲,愈來愈不成人形。

他的視野裡突然被黑影完全地充滿,一點空隙也不剩下。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楊宇新,你好點了沒。”

耳朵也好像在跟他作對似的,像有一堆蜜蜂在裡面嗡嗡亂飛,耳膜似乎和蜜蜂的翅膀連在了一起,撲扇地越來越厲害。

“啊……”從他喉頭髮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隨即他擡起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震動和鳴叫在耳朵裡似乎永不停息,並不隨着他本能的反應而有絲毫的懈怠。

(楊宇新,你好點了沒……)有聲音在耳朵裡面迴繞,似乎是這一句話,到底是不是呢?

(楊宇新,你好點了沒……)(好點了沒……)(好點了沒……)(好點了沒……)“啊……”他捂着耳朵,發出一聲瘋狂的叫喊。

接下來的事情,他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也許用完全不記得了會更好。

這裡是哪裡呢?很像以前和葉紫在一起玩過的水塘,楊宇新記得那一年的寒冬。是寒冬嗎?現在是寒冬嗎?想到這裡周身似乎突然冰冷起來。霧。是霧。它靜靜地漂浮在早已結冰的湖面上。

楊宇新呆呆地佇立在一旁,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移動自己的腳步。

突然從濃霧中出現一個小男孩,緊接着是一個小女孩。她們銀鈴兒般的笑聲飄進他仍舊刺痛不已的耳膜裡。

“聽我的沒錯吧,已經結冰了。”

兩個小小的身影又漸漸消失在濃霧裡,小男孩的聲音在濃霧裡四處穿梭。

“你等着,我去摘那朵雪蓮花。”

“不要啊,小心掉下去了。”女孩叫道。

然後就聽不見聲音了。大概一分鐘後,只聽“咔擦”一聲響,然後緊接着是“噗通”一聲。

“救命——”

“救救我——”只聽見小男孩的聲音從濃霧中再次穿出。

“別,你別下來。”

看不清濃霧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景,楊宇新估摸着應該是小男孩掉進了湖裡,小女孩正準備去救他。

這怎麼行?萬一兩個人都掉進去怎麼辦呢?想到這裡楊宇新就慌了神,他想要去救助兩個小孩。

可是任憑他救人的決心再強,卻還是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一毫米也移動不了。似乎他現在已經被完全的固定在了這個地方。內心無比的焦急,兩個小孩的聲音漸漸的消失了,楊宇新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不過情況應該不容樂觀。他想大聲的呼救他人來幫助他們,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一點聲音也發不出,聲音在喉頭拼命地打轉,卻總也轉不出去。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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