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真是沒出息,沒了往日大放異彩光芒的骨氣,現在看着反倒像嬌滴滴的小姑娘一樣害羞了起來。一會兒消失在雲層裡, 一會兒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雲層後,讓人看了真是不痛快!不過到了中午,不知怎的,突然渾身解數地放出了光芒來,好像在迎接着什麼,又好像爲了送走什麼而慶祝。
正值中午,大學校園裡,熙熙攘攘下課了的同學們正在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走去。一顆雨水從樹葉尖部滴落,太陽照射着地面,地面附近泛起了一層濛濛的霧,給人帶來一種乾淨清爽的感覺。今天的氣溫與下雪那天反差極大,不過這樣的異常天氣對南方人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此時的上天好像故意在寒冷的日子裡突然穿插個措手不及的高溫,彷彿有意在這樣的日子裡讓人回想起剛邁入校園的那一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夏天。
溪遲和姜書洋邁出宿舍大門,穿着學生服,正手挽手緩緩地朝着拍照地點走去。路上碰到了正在和同學嬉戲的沐風。
“沐沐,快看,誰家的姐姐來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我沐沐家的呀!”兩位男同學調侃完之後,人羣中傳來一陣狂笑。
沐風捶了下身邊那位開玩笑的男同學,便笑着朝溪遲走去。溪遲被開這樣的玩笑不是一次兩次了,倒也見怪不怪。只見溪遲目光帶着笑意地迎接走過來的沐風,自然而然地挽起如沐風的左臂,三人就這樣一同走在樹葉堆積的路上,背影遠去,一片樹葉告別樹木, 瀟灑地落了下來,這樣愜意的三人行以後恐怕很難再見到了。
時川在請了幾天假後,回到醫院。“時主任好!”只見迎面走來兩個護士,揣着文件夾,對時川點頭。時川微笑着當作迴應,走到樓梯轉角,碰到了許世安。
“世安。”
許世安邊走邊把目光從文件夾上挪到時川身上。“時主任,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怎麼樣?一切都好吧?”“一切都好。”“那就好,那就好,對了,302病房的病人這幾天病情又加重了,恐怕……”“我知道了。”時川有些沉重地吐出幾個字。
302病房內,一個臉色蒼白的孩童正眼色迷離地盯着窗外放晴的天空,彷彿在期待着什麼。時川敲了敲敞開的門,孩童彷彿沒有聽見,繼續神遊。時川走進病房內,來到孩童的牀前,擋住了孩童直射天空的目光。孩童突然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眨了眨眼睛,幾秒鐘後,回過神來,興奮地喊道“時川哥哥,時川哥哥,你終於……”語氣中帶着無力和虛弱。接着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時川安撫着孩童的情緒,說道“深呼吸,安靜地聽我說。”孩童點了點頭照做。時川平心靜氣地說道“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到了,但是,你也要兌現你的承諾。”孩童回覆道“我就知道時川哥哥一定能辦到。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吃飯,乖乖接受治療。聽媽媽的話,不哭。。。不。。。鬧。。。”說着,又咳嗽了起來。隨後,時川拿出聖誕樹的照片。孩童拿到相片,黯淡的眼神裡頓時有了光,兩隻大拇指摳在一起,緊緊地拿着,目光似要看穿相片裡的聖誕樹,說道“我記得上次見到真正的聖誕樹還是哥哥帶我去的,不過不久哥哥……”說着,眼裡的光便消失了,陰霾漸漸地籠罩在眼裡,轉化成淚珠,一顆一顆地落下來。很安靜,孩童哭得很安靜,彷彿——哭——是常有的事。時川用手溫柔地拂去孩童臉上的淚水,明明不會安慰卻用着最直白最真誠的語氣安撫道“家成不哭,你還有時川哥哥,還有媽媽。媽媽和時川哥哥都很愛你。”孩童哽咽着點了點頭。
這幾年,自從家成的哥哥家鑫去世以後,時川對待家成就像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凡是家成提出的要求,時川都會用對等的條件用以交換來滿足家成。家成的父親原本有一份正經工作——房地產的一個小職員,還算體面,賺來的薪水足以支撐一家四口。卻不想,隨着在公司的職位位份越來越高,社交圈子也越來越廣。在一次交際中,染上大煙,慢慢地,成癮了。有一次,家成的父親在家抽大煙,被家鑫撞見,少年總是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加上在父親無知的教唆下,這才隨了父親,染上大煙。大煙殘食着少年的肉體,儘管靈魂乾淨,卻也抵擋不住誘惑。煙癮控制着行爲舉止,縱是再康好無損的身體也受不住這樣的摧殘。自誘惑一次次地俘虜肉體,便註定了少年的結局。
這一天來了。當家鑫被送到醫院時,家鑫的母親在病牀前哭得不成樣子。
醫院走廊裡,“我的家鑫啊,爲什麼不願聽孃的話,爲什麼?娘不讓你抽,你就偷偷地抽,家鑫,都是爹害了你,娘沒管好你啊!家鑫……”那時候,他們的爹由於染上煙癮,在一段時間後便被迫辭了工作。沒了經濟來源後,家鑫醫治對他們的娘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變賣了一部分家產才得以換回一些錢財。家鑫躺在走廊上的一張病牀上,痛苦地**着,那表情就像被太陽暴曬後乾裂的大地渴求上天的甘露,哪怕只有一滴。然而又像活在黑暗裡的影子,註定得不到太陽的眷顧。
“好,很好,看這邊,來,再來一張。”攝像師正用鏡頭對着一羣即將畢業的學生,一會兒鑽進幕布裡,一會兒從手搖相機裡出來喊着。溪遲,姜書洋,如沐風正微笑着面對鏡頭。溪遲和小洋因爲個頭不算矮站在了第二排的中間位置,如沐風作爲男生則站在了溪遲的身後。很快,在電光火石般的咔嚓聲中照片拍完了。
“小遲,陪我一起去買衣服吧。下週就是畢業晚會了,我都不知道穿什麼好……”姜書洋饒有興致地拉着溪遲的手臂。“可惜,再過一週就要畢業考了,我可不想掛科。”溪遲有點小委屈地說道。“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嘛!陪我去嘛!”小洋搖着溪遲的手臂,忽然手掌合成,又說道“拜託拜託!”“好啦,我的手臂都快被你搖斷了。”“嗯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洋開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