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人,上官笙可能甚至會蠻橫的去強迫,但如今對象是簡壹,是受過那麼多傷害的簡壹,她是半點都捨不得強硬的逼他。
她妥協了,“如果真的那麼不願意就算啦。”她努力笑着,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在這裡開診所了,以後要是想你了、有時間了我就來這裡看你也是一樣的!”
他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臉上的溫柔笑始終未變。
放棄了聯繫方式,上官笙就把希望寄託於午飯上面,“簡壹你中午什麼時候下班啊?”
他猜到了她要做什麼,“私人診所,我不休息。”
上官笙:“那你都不吃飯的嗎?”
簡壹:“有人送過來。”
上官笙瞪大眼,驚了。
臥槽!
還有這種操作??
她不死心,懷疑他在騙她,“真的嗎?”
“真的。”頓了頓,他還是解釋了一句:“許多病人都是中午這個時候纔有時間。”
上官笙沒忍住脫口而出:“那你們也要休息啊!”
小姑娘一改之前的寬容大度,義憤填膺模樣又急又兇,那感覺就是想將定這規矩的人暴揍一頓。
簡壹不禁爲自己這個想法感到有些許好笑,微笑着道:“習慣就好。”
習慣就好?!
上官笙心疼死了。
犧牲自己,便利他人。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醫生!
她眼中心疼與讚賞交織,不用猜都知道這是爲什麼。他有些怔,不大明白這小姑娘爲何會有如此強烈波動的情緒,即便他曾救過她的命,但說到底於她而言他也只是個外人,一個外人真的有如此大影響嗎?
他茫然,但卻掩飾的很好,只是望着她的眉眼間更爲溫軟了些,他說:“回去吧。”
三番五次的拒絕叫自己回去,且還是那麼正當到她根本無法辯駁的理由,上官笙還能怎麼辦?
她妥協了,但還是不忘鼓勵他,“簡壹,要好好吃飯、好好工作、好好休息啊!”
他眸光微閃,她眼裡都是光,“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讓自己開心!”
簡壹沒有回答她這個話,只又重複了一遍剛剛那句話,“回吧。”
上官笙沒辦法,乖乖的便往外走,步子猶猶豫豫的。可再猶豫也有走到的那一刻,到了門口,她忍不住又轉回了頭,瞬間,四目相對,她看到了他臉上那份溫柔,宛若海上彎月、林間晨曦,美的她又疼又澀,鼻子發堵。
她努力笑着,眼含無數期盼, “簡壹,每分每秒都要讓自己開心!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啊!”
小姑娘說的真誠,眼裡的光似乎想要將所有的美好都捧給他,給他世間最難能可貴的祝願。
簡壹怔愣,暖意溶溶,含笑道:“快走吧。”
上官笙笑:“好,我走啦!”
而後,她伸手拉上了那扇門,透過縫隙,他看到了那臨了最後一秒她佛若春風、燦比朝陽的臉龐。
—
在門關上之後,上官笙原本滿是笑意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她見到了他。
見到了活生生的他。
見到了現在就已經充滿了憂鬱的他。
這樣的他,她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她並非抑鬱症患者,無法感同身受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煎熬,但在他離去那近一年的時間裡,她閱讀了大量有關抑鬱症的書籍,並且還請教了不少心理醫生,最後,總結爲四個字——
世界遺棄。
她真的要心疼死了。
上官笙摸出手機,然後登陸上游戲,打開榜單,依舊不見簡壹的ID,她略愁,擡頭朝他辦公室的那個大致位置看了半晌,最後只得懨懨的退了遊戲、打車暫時離開。
慢慢來,不能急。
她如是自語。
—
所謂的政府安置大院其實就是一片規劃整齊、所屬政府的小區,比起後邊那些層出不窮的商賣新置小區,這政府安置大院就顯得略微老舊,可熙熙攘攘間也比新區熱鬧許多。
上官笙從小就是在這片地界長大,可不知是不是與後來那幾年時間有關,如今站在這裡,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其實,也不是錯覺,不就是隔世了嗎?
上官笙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按照記憶中那無比熟悉的路線往前走,路上遇到不少遛彎的,都在詢問她怎麼今天回來了。
上官笙:“……週末了,學校裡面沒有什麼事,就回來看看我爸媽。”
“這樣啊,你爸媽今天在家呢,沒上班。”
“嗯嗯。”
經過這麼一段嘮嗑,上官笙心裡原本那些惆悵與緊張竟是奇異的消失了,一路繼續往前走的路上,竟然覺得自己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回家,重生只是那一瞬間的錯覺而已。
所有的房子據說都是當年抽籤決定了,而她爸爸抽到了三樓。
紅色的防盜門,紅彤彤的福字,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上官笙開始在包裡掏鑰匙,可才摸到鑰匙呢,防盜門就啪嗒一聲從裡面開了,上官笙頓時僵在原地。
提着一包垃圾要出去扔的穆女士也被站在家門口的上官笙嚇了一跳,“笙笙,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敲門?嚇媽媽一跳。”
上官笙嗓子有點澀,“……媽,我剛在找鑰匙,你門就開了。”
穆女士上下打量了上官笙一眼,也不去扔垃圾了,拉着她就往家裡邊走,問:“怎麼今天回來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上官笙讀書的時候性子野,除了寒暑假基本上是連國慶長假都不回來,就愛到處旅遊採景,可想而知現在這麼一個週末突然回來是多麼的猝不及防。
穆女士是大學歷史副教授,一位標準的知識分子,臉上戴着一副眼鏡,即便是在家裡,動作言語也是嚴謹而得體的。
而如今面對上官笙,關切之中又有了那麼一絲擔憂急切,惹的上官笙鼻子發酸。
“媽,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你們了,所以回來看看唄。”唯恐怕自己這個精明的母親再多問,上官笙趕緊轉移話題,“媽,我爸呢?他今天應該不上班吧。”說着還到處瞅了瞅,就是沒有看到上官先生。
穆女士在心裡琢磨着自家女兒這突然回來的原因,順口就答道:“你爸在書房呢,閆晟來了,應該在談事情。”
上官笙回家的那些五味雜陳瞬間被這個名字全衝沒了。
閆晟!
就是他!
當年貪污、害她爸爸自責到辭去工作的罪魁禍首!
國家打擊嚴辦一切貪污腐化,那幾年更是一大批官員因此落馬,閆晟只是其中一個,但他貪污的錢絕對不少,據悉是後來那幾年爬太快之後飄了,然後一撈就是一大筆!
上官笙當年只顧着氣憤了,一心爲自己清政廉潔的父親所不平,也沒有過多詳細的去了解整個走程,以至於現在根本拿不準如今這個時間點閆晟是否已經犯了。
穆女士見着自家女兒這臉色凝重模樣心下便是沉了沉,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對勁,這姑娘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穆女士忍住那份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衝動,起身去冰箱裡切了水果過來,直到這個時候上官笙都還未從那一團亂麻中理出自己的思緒。
“笙笙,你愛吃的火龍果。”
“啊,哦。”上官笙趕忙把水果接過來,斂了心思才朝穆女士問:“媽,閆……大哥怎麼過來了,今天不是休息嗎?”
穆女士將上官笙的心不在焉看在眼裡,風韻猶存的臉上掛着笑,“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
任何地方的工作事情都不宜拿在家裡過多談論,尤其是上官先生這種職業,更是不好多打聽,這個家裡他們也很默契的不去談論這個。
如今,穆女士也是自然的跳過這個話題,只關心着上官笙,“笙笙,在學校裡面怎麼樣?同學朋友如何?習不習慣?課業重不重?”
“媽,我都好!沒有任何問題!”回答完,上官笙眼睛又開始往書房那邊瞟,“閆大哥來多久了啊,怎麼他們還沒有談完?”
“應該是談的事情多。”說着,穆女士又問,“笙笙,你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
上官笙一心都在那個書房裡面,想也沒想的就回答了一個,“糖醋排骨。”
穆女士看了看時不時眼神就往書房瞟的上官笙,又望了望她才吃了一小塊火龍果,眸光微閃,笑道:“那你等等,媽媽現在去做,一會兒就能吃了。”
上官笙腦袋直點,“我愛你媽咪~”
穆女士望着那巧笑嫣然但實際上心思明顯並不在這裡的上官笙,心情十分複雜的去廚房了。
而上官笙壓根不知道自己那位聰明絕智的母親已經發現她的不同尋常了,她現在滿腦子就一個問題——
該怎麼阻止這一切?
閆晟沒發現他犯事之前一直跟他們家的關係很好,逢年過節也從來不忘問候,加之又跟上官先生同一類型的工作,關係自然也就比其他學子要深厚些,她父母更是待他如親生的,很多他的事情都會上心。
……就這麼一個狀態,那以後又該怎麼辦?
上官笙好愁,不知道該怎麼不動聲色的打破那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