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無家
有了孤寶指引,朗天涯很快就找到了胡路藏身的地方。這是一個樹林密集處的雪窩子,只見有三個人圍坐在一起,正在烤火。朗天涯辯認了一下,不僅胡路在這裡,連那個吃狗肉的錢飛虎和和事佬韓剛也在。
三人看到龐大的孤寶被一個裸男提溜着腦後的厚甲,在空中飛了回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紛紛站了起來恭迎。
朗天涯根本沒在意三人看向他光溜溜的身體的目光,大家都是男人,也沒有什麼害臊的。他先是上前揮手驅趕着三人走開,接着翻了翻三人剛纔屁股下面坐着的包袱,從裡面找出了兩件稍微象樣點的衣服,用淨身符除了除塵就穿在了身上,然後他把胡路叫過來,把另兩人趕到遠處,開始了對孤寶的審問。
審問的結果讓他大失所望。通過胡路的翻譯他才知道,這個孤寶大人今年很可能才三歲,完全還處在幼兒期。之所以說是可能,是因爲它自己也說不大清楚。它的記憶很簡單,一句話就能概括:在窩裡被喂,離開窩後在水裡吃魚,大點了在冰上吃海豹,再大點吃北極熊,後來到陸地上吃人。它的心理狀態其實更接近於一個幼稚的帶點狡黠的小孩子。它有生存的本能,但對事物的認識很簡單,還沒有是非善惡這樣的道德觀念。
接下來的難題是,他該拿這個龐大的小怪獸怎麼辦?是一殺了之?還是魔獸養成?
最終朗天涯覺的他應該選擇後者。因爲留着一個噬靈怪幼獸進行研究,總比通過和成年噬靈怪搏鬥增長對於它們的認識要安全的多。
那麼接下來的安排就順理成章了。他面前的三個人正好可以幹魔獸養成這個活嘛。朗天涯希望他們既是飼養員,又是保姆,又是老師,當然也是監督者。反正他想讓他們確保把孤寶培養成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社會主義四有怪獸。
於是他先是在雙手各冒着一根一米多長的劍芒,飛快削開了幾塊巨大的岩石,將它們切成了大小相等的若干正方塊,向他們充分展示了一下武力。然後他和顏悅色地同三人一怪進行了充分友好的協商,態度在和靄中透着一絲變態,始終讓他們保持着一種驚疑不定的狀態。最後三方終於在一股詭異的氣氛中達成了共識。孤寶保證以後再也不吃人了,而那三個人承諾會照顧好、教育好孤寶,並保證監督孤寶遵守上述約定,否則他們將對孤寶的違約行爲承擔連帶責任。而朗天涯的義務則是要保證他們三人一怪的吃喝和人身安全。
在整個協商過程中,朗天涯一直運用他學過的辨形之術,觀察這三人體內各方面指標的變化,他發現這三人對協商內容多少還帶着點敷衍的意思,他們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全。但他可以確定,他們的確是沒有認出他的真實身份。至於孤寶,它顯示出來的情緒就一種,那就是高興。有這麼一個強者保證它的安全,保證它的吃喝,而且這顯然是個集體,是個團伙,這預示着友誼和熱鬧,甚至有一種家的感覺,這正是它夢昧以求的,它當然高興了。
就這樣,這三人一怪的四張大嘴很自然的就歸朗天涯去餵飽了。轉眼之間,朗天涯就感覺自己從逍遙自在變成了拖家帶口。他都納悶了,“我特麼怎麼到哪兒都一樣,每次落地不到一天,各種麻煩、各種累贅就會接踵而至。我這到底是個什麼倒黴體質?”
眼下,如何掙錢再次成了擺在他面前的首要問題。
其實孤寶和韓剛三人一路上拾了不少內力合金的半成品。所謂的“拾”,就是孤寶把從礦裡逃出來的人吃掉後,他們三人再撿拾起那人掉落的兵器。但這種內力合金的東西很難變現。普通人不認識也不會收集這種東西,當然絕大多數的人也買不起。只有武人才會買這種金屬,所以有關內力合金的交易,不管是白市黑市,都是在北上廣這樣的大城市纔有。他們一時半會兒根本出不了手。話又說回來,朗天涯也不好把人家包裡的東西變賣了,然後再用這個錢養活人家,他幹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來。
於是朗天涯帶着三人一怪在大興安嶺的山林中,一路避開人類居住地向南走,邊走邊收集了些山參鹿茸之類的東西。等到了實在沒山林可避的時候,他先就近找個了城市,把收集的山貨變現。然後他用這些錢買了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還給自己買了一身土了吧唧的便宜衣服。賣山貨的錢花到最後還剩下兩萬多塊。接下來他把兩萬多塊錢分成兩部分,讓韓剛等三人拿着一萬五千塊錢先去京城,並囑咐他們先去郊區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最好是先租下來作爲他們的據點。朗天涯的設想是,張菲一直是在重重的保護之中,而且她還是一個很狡猾的人,如果事先摸不準她的行蹤,可能一時半會兒抓不住她。所以他要做好了在京城長期蹲守的準備。
朗天涯決定帶着的五千多塊錢,再帶上孤寶,先飛一趟山東去看一看家人。他現在還不敢讓孤寶離開他,他要再觀察它一段時間,直到確定它不會吃人了,纔敢放心讓他獨自行動。他先把孤寶提到高空中,讓它變成扁平之狀,然後他仰躺在孤寶身上,手腳之下不停凝出空間坪,用了一個划船的姿勢,推動他們前進。他雖然不能把保護程序的符力覆蓋到孤寶全部體表,但至少可覆蓋到它的頭、肩、背等部位。保護符力成功地減少了孤寶的一半阻力,他們的速度越飛越快。從他們出發的地方到濟南大約有一千五百公里,最終他們只花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這時已經是朗天涯從異界返回後的第二天傍晚了,天色已經黑了,從空中俯視,泉城一片燈火燦爛,交通要道之上,車燈閃爍,幾乎各處都在堵車。朗天涯先是在濟南的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後他們南部山區一個僻靜的地方落了下來。他找了個林密草厚的地方把孤寶藏好,給它留了些零食,吩咐它躲在這裡不要動,千萬不能出來嚇人。孤寶點頭答應,刨了個草窩抱着零食躺下,看來它想先睡一覺。
朗天涯獨自升空,再次進入濟南上空,他觀察了一番,看準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徑直落了下去。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先是落在了離家最近的一座高樓上。他對這個樓並不熟悉,在十多年前他離家時,這裡還沒有這個大樓。
這個大樓的一層是個大商場,這時還在營業。朗天涯偷偷從樓頂下來後,就進了這個商場,並在裡面逛了起來。他其實有點近鄉情怯。他先是猶豫是買點東西帶着,還是就這麼空着手回去?接着他又猛然驚醒,他根本不能以真面目回家。
家人一直以爲他已經死了,並且認爲是死於齊雲升之手。他就這麼回去,並且對父母說“我是你們的兒子段或根”,勢必引發親人們的激動情緒。這還不是最嚴重的。試想他們相認之後會發生什麼。時間一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段或根回家的事早晚會被人發現,有心人一定會發現其中的蹊蹺,然後他怎麼說清楚原委?最後還是要給家人帶來麻煩。
他覺的目前最好的辦法,還是遠遠的看一看家人,確認他們一下他們的平安無事就好,不能上前相認。這樣他也就不用再猶豫是否買東西了。他徑直走出商場,向路對面的居民樓走去。
這個片區的幾棟樓已不復當年的模樣了。十多年時間,它們已經變的陳舊了許多,而且同四周的新樓相比,式樣上也顯的很落後了。他走進院門,看到舊樓的那些低矮的樓門洞,樓梯間破爛的木質窗框,各家各戶廚房裡飄出的飯菜味道,這一切都讓他覺的如此的親切溫馨,他很高興這片老樓還沒有被拆遷。
他家是在臨街那棟樓最東頭那個單元的一樓,他打算今晚只是先在窗外窺探一下,隔着窗戶先看看父母的樣子解解饞。等明天一早天亮之後,他再回來,等父母出門晨練或買早點,那時再偷偷地細看也不遲。
他家的窗內沒有亮光,漆黑一片。
但這是正常的。他的摳門本性不是他自己養成的,而是有家族傳承的,他的父母也是這樣的人。一般除非是家裡來了客人,否則他們家晚上爲了省電是不開燈的,只開電視。以前他們一家人在黑影幢幢中看着電視,每個人臉上映着電視的光,一會兒藍一會兒綠的,即使看的是春晚也能營造出點恐怖片的氛圍來。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覺的他父母可能已經吃完了晚飯,正在臥室那邊看電視,所以他在廚房這邊是看不到家人的身影的,於是他想轉到樓後面,到後陽臺外面試試。
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自從來到這棟樓前,就一直處於心情激動、沉浸在不斷涌現於腦海的回憶之中,所以他也就一直沒有利用自己超常的感覺能力去探測家裡的情況。現在他隔着牆突然發現他家的廚房沒有熱輻射散出。
這時應該是晚上七點來鍾,家家戶戶或是正在作飯或是剛做完飯,他們的廚房都向外散發着熱量,這在他眼裡十分清晰。但是他家的廚房卻是涼的。他立即凝起心神,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他家屋內的動靜上。裡面沒有電視聲音,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人的呼吸聲,沒有心跳聲,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家裡有電流在工作時產生的能量流動。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