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聞聽此話,心中冷笑連連,轉頭目光淡然的看着坐在鑾座上的司馬永和抿嘴說道:“皇上如何說妾是以下犯上?縱聲酒色阿瑤不喜,難不成還不能走?”此時的人性格隨性,那些士大夫們更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即興而來興盡而返完全隨着心情走,她這般說,無非是將自己放在另一個層次上,反倒讓司馬永和說不出話來。
謝家齊拍手笑道:“好一個不喜,阿瑤若走,那家齊也就不留了!”謝家齊說着站起身,看都未看站在不遠處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王雪,她似乎不存在一般,也似乎柳瑤這般爲了她根本就是即興。
王雪目光幽深,定定的看着鑾座上的司馬永和,抿着脣一聲不吭,聽着謝家齊的話渾身一震,轉過頭目露震驚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門前的柳瑤,忽的起脣溫柔一笑說:“是阿雪的舞不喜人吧!”斂衽一禮,一臉憂傷的說:“如此,那阿雪便退去了。”向後退了幾步,她不相信司馬永和會出言攔住她。
然而有些時候,天意往往不隨人願,司馬永和目光一轉,高聲道:“王雪,誰允許你走了?”
王雪一震,轉頭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恭敬笑道:“妾的舞委實難以入了阿瑤等人的眼,就不在着班門弄斧了!”她越是這般想要退去,司馬永和越是不允,越是想挑起他們三人之間的暗潮。
柳瑤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剛要開口卻聽見謝家齊淡淡哼道:“阿雪這樣說是在說齊的欣賞能力不行,還是說我等就非要看你跳舞不成?”
王雪臉色一白,忙道:“阿雪不是那意思……”她咬着下脣,泫然欲泣的看着心愛之人,煢煢孑立,即便是身在宮殿之上,即便上有天子,他周身依舊像是有種神聖的光,她只一眼,便要終身仰望,難以企及。
眼見謝家齊對王雪有了意見,柳瑤皺了皺眉道:“阿雪,你先回去吧!”王雪聞言卻是搖搖頭,眼含淚珠的看着謝家齊,卻是等不到那個男人的一點心軟。
司馬永和彎彎嘴角,似局外人一般的看着他們三人的好戲。謝家齊自是知曉王雪同柳瑤關係匪淺,他本不喜歡王雪,更同柳瑤一般對王氏族人沒有好感,但此前又見柳瑤發了話,轉頭對司馬永和行了一禮說:“本想同皇上好好說幾句話,只是這般場合,阿瑤是個女子,恐怕不適合吧!”
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司馬永和值得訕訕一笑說:“瞧着,本想看舞蹈,卻不想阿瑤根本不喜,阿雪啊,你便下去休息吧!”他說着給身邊的太監打了個眼色,那太監便扶着王雪的手退了出去。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若是謝家齊不來,或許事情會向另一方向發展也說不定,但絕對不會如現在這般讓人心中難過,更讓王雪對柳瑤心中多少留下些怨懟。就像是種在土壤裡的種子,被司馬永和每天施以水分,終有一日會破土而出。
將他們的一切表情都看在眼中,柳瑤邁步走進宮殿對謝家齊道:“既然郎君在這裡同皇上有話說,那阿瑤便不打擾了!”說罷福身行禮,深深的看了一眼謝家齊,轉身離去了。
這次再走,司馬永和卻是不攔着了!沒有什麼能讓王謝兩族生了罅隙的事情讓他開心,此前王雪同謝家齊的關係鬧的越僵他越是高興,差點連柳瑤的作用也忘記了!
等柳瑤走遠,司馬永和亦是將身邊的妖豔女子指一個坐在了謝家齊身邊,謝家齊正襟危坐,目光不偏不移的同司馬永和周旋着,而司馬永和也樂得同他天南地北的胡扯,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司馬永和招了太監備下膳食同謝家齊用過之後,竟然還沒有放人的意思,等謝家齊主動提出說離開,司馬永和方纔淡淡說道:“王雪還在別宮之內,家齊是否一同帶着走了?”
王雪還在這裡在謝家齊的意料之中,不過他卻是沒想到司馬永和如此沉不住氣,竟然用一個女人來威脅他,而這個女人恰好還是他不在乎的。或許是因爲柳瑤,也或許是因爲他出事之時王家有些人的落井下石,連帶着他對原本有些好感的王雪也歡喜不起來。聽到皇帝如此說,反而侷促一笑說:“皇上心中所想,齊如何不知?”
司馬永和臉色不變,勾了勾嘴角說道:“家齊,這是一個機會,要知道機會這東西,想要的時候未必會有。”
“可這個機會齊實在不想要,齊只是想自己創造機會,而不是要別人給機會,要機會抓在自己手中才不是鏡花水月。”月光下,少年眸色淡淡,負手而立,衣衫隨風擺動間,頗有欲要乘風而去之感,年紀輕輕卻有道骨仙風,讓人望之舒坦。
司馬永和眯了眯雙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此,那朕要多謝家齊了!”說罷喚來太監送客。
謝家齊絲毫沒有猶豫的便離開了,連頭都沒回一下,連身形也沒頓一下,轉眼間便消失在宮門前。
隨身太監躬身道:“阿雪小姑已經準備好了!”
司馬永和嗚了一聲問:“你說她會不會後悔?”
那太監聞言臉色越加謙卑,躬身笑道:“回皇上的話,何止會後悔啊!簡直是悔恨終生呢!”
“哦?”司馬永和挑了挑眉,一面往王雪所在的宮殿走去,一面說道:“如何是悔恨終生?難不成是跟了朕?”他故意這樣說,以來讓自己心中更爲痛快。
那太監擡頭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嚥了口唾沫說:“她悔恨是自己戀上了一個負心郎,更悔恨自己閨中密友橫刀奪愛,恨家族對她棄之如履……這些加起來她如何不恨?更重要的是,她最恨的那兩個人濃情蜜意天下時,會做出什麼也說不定。”
司馬永和聞言停下腳步,轉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太監,那太監不知曉是自己哪裡說錯了引得皇上不高興,臉一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奉承道:“皇上天威,饒奴才一命!”
司馬永和眯了眯眼睛說:“你就跟在雪妃身邊吧!”一句話便決定了王雪的命運。
前世的時候,王雪也是被家族拋到皇宮爲妃,但那時的謝家齊還失蹤不見,王雪卻堅信他還活在世間,只是憑着那一口氣堅持下來,可到最後卻是王桐嫁給了謝家齊,而她最終也被家族拋棄鬱鬱而終,歷史重疊,此生她卻按照家族的意願成了皇帝的妃子,而王桐卻嫁不了謝家齊,終是她改變了歷史。
第二日,覆舟山別宮便送出聖旨,納王氏阿雪爲妃,成爲雪妃。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柳瑤正在用早飯,桃心正調教幾個剛剛買回來的婢女,是牙儈昨天晚上送來的,苗子都不錯,各個長相端正,不過有些營養不良,看上去淳弱可憐些,問及家世,都是在戰亂中失了父母親人的遺孤,柳瑤憐極這些孩子們身世悽慘便讓容嫗給她們做了幾身新衣裳,多給些愛吃的東西,孩子們天性善良,見柳瑤帶她們如此之好,自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效忠與她。
阿蠻站在門前猶豫不決,若是將這個消息告訴女郎,她一定會難過,可若是不告訴早晚又會知曉,正尋思要不要進去,柳瑤卻是擡頭瞥見了他眼中掙扎。當下喚了他進來,問他何事躊躇不定?
阿蠻一咬牙,躬身說道:“別宮一早下了旨意,納王氏阿雪爲雪妃。”
啪!
手中上好的景德鎮湯匙落在地上,應聲而碎成三瓣,只聽柳瑤用強自鎮定後依舊顫抖不已的聲音問:“昨日是謝郎一個人從別宮迴轉的?”她怎麼都沒想到,那個人當真會如此無情!她更是沒想到,司馬永和竟然連一個女子都不放過……此時她卻是忘記了,身爲世家女,享受着世家帶來的一切利益的同時,也要爲世家的利益有所犧牲,若不然就會被棄之如履,若不想被拋棄,就要付出回報。
“備禮,上謝府,我倒是要問問,他如何能忍心,如何能對得起那樣一顆真心。”雙眼冷厲的站起身,腳步沉穩的向前走去。
根本不用馬車,亦不用人通報,她帶着桃心剛到謝府,小廝便恭恭敬敬將她請去謝家齊的院子,原來謝家齊之前便交代,若是柳瑤來不必通報,直接將人帶進去便可。
謝家齊所在的院子名爲棋院,倒不是他偏愛下棋,而是琴棋書畫排下來的時候,他落的個棋字,在謝氏族中,一代中最爲傑出的四個青年纔會享有琴棋書畫的院子,而其他的家族子弟,只能住在專門一般院落,可見其身份尊貴,在族中也是有明顯區別待遇的。
院子外圍種滿了白玉竹,淡白色的鵝卵石鋪就一條蜿蜒小徑,向前走了約有數十丈左右,只覺眼前豁然開朗,小橋流水後白玉竹樓靜靜佇立,溫泉流動期間,白霧散盡猶如人間仙境,這樣的環境祝下去,就算是足不出戶也依舊讓人心境澄明。
一身黑衣的謝家齊站在拱橋上,同白玉背景格格不入卻又給人一種相輔相成之感,乍看上去一切純淨之中有一點黑色,卻恰好給人感覺像是誰人心中都有不願示人的一面,這般感覺後,只讓人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