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涵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的眉宇間顯得十分痛苦,但在眼眸的深處卻透露出一抹自嘲。
兩枚子彈擊中了她的肺葉,一枚子彈嵌入了她的肋骨,腹部中了一槍,左腿連中兩槍。
可以說那中遠距離的***和優異的體質讓她撿回一條命,不然恐怕早已大出血死亡。
一條蛇從她的腿部繞行而過。
它好奇地看着宋清涵,但卻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
宋清涵在看見毒蛇後臉色如常。
她顫抖地將手緩緩伸向毒蛇,眼眸裡透露出一絲淡然。
那隻蛇見到這一幕,頓時停住不動了。
它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着,像在等待一聲號令。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漠地說:“既然我沒死,又怎會讓你安然地活着?”
話落,她拿出了之前那隻幾乎已經被忘卻的長笛,眼眸中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地吹了起來。
冷冷的笛聲穿透了銀白色的月光,以她爲中心散發出一股浩瀚無邊的精神力,向四面八方傳去。
整個古城裡的蛇似乎都如有所感。
它們受宋清涵的精神力控制着,受她的情緒波及着,浩浩蕩蕩地匯聚而來。
緊接着,另一道精神力直穿雲霄,一隻遮天蔽日的蒼鷹盤旋落下。
它拍擊了一下翅膀,恭敬地低下了頭,神情中透露出一絲人性化的虔誠。
“這地方不錯,要什麼有什麼。”
宋清涵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液,呵呵一笑,隨手扯下一塊布,將還在流血的傷口包紮住。
隨後,她小心翼翼地爬上鷹背,精神力傳聲道:“走!”
曲落,那隻蒼鷹拍擊翅膀扶搖而起,巨大的風浪頓時引得方圓的樹冠都被吹散開來。
宋清涵目光冷漠,靜靜地注視着眼前這座埋藏在羣山之間的古城。
說實話,宋清涵現在並不好受。
她的肺部嚴重受損,剛纔吹的那幾下笛子更是雪上加霜。
現在的她感覺整個內腑有種撕裂般的疼痛,險些眼前一黑跌落下去。
不過她只能咬着牙忍着,她絕對不能在這裡倒下。
就在宋清涵跟隨着指揮長那枚聖石上的精神之力時,無數只毒蛇受到精神力的影響紛紛隨在她的下方,形成了一支鬆散但卻龐大的隊伍。
指揮長隻身一人飛速地在樹藤之間穿行着。
他手上拿了一枚淡金色的石頭,目光充滿了期待。
“據說冬的獻祭需要一枚聖石,而且能量還不允許損耗,要不是這樣我也沒必要帶一堆廢物填充損耗的能量了。”
指揮長在心裡想。
就算如此,補充過能量的聖石在帶到冬時依舊會損耗,同樣無法成功獻祭。
但是他完全不爲這個問題擔心,因爲他壓根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爲那些人考慮,誰爲他考慮?
他這次來,就是爲了復活自己的妻兒。
幹這一行,總得要付出代價的。
那些之前加入他的人,都已經付出了代價。
至於他,也早已嚐到了惡果。
在最後,他將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只爲使自己愛的人復生!
至於之後做些什麼,那都是下輩子的事了。
一念至此,指揮長自嘲地笑了笑,深以爲意地說:“又因必有果,她說的沒錯,我的確會遭受報應的啊…”
石城本身就是個捷徑,只不過因它的危險而被人們所忽視。
離冬已經不遠了,指揮長就沒有休息,一路趕了過去。
到了石城的邊緣,指揮長大喜過望,正往前走的時候,他的神情卻恍惚了一下,又回到了石城的邊緣。
“這…這是怎麼回事?”
指揮長額上滲出一絲冷汗,接着往前走。
不過緊接着,他又回到了原處。
他偏不信,又換了一個地方想要繞過去,但是其它的路也和之前的情況如出一轍,根本無法通行。
指揮長有些慌了,與其說因爲這樣怪異的事,不如說他擔心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試了多次之後,他終於怒了。
他連扔幾枚手榴彈過去,想要將這面看不見的結界炸燬,但是隨着幾聲巨響,整個地面居然毫髮無損。
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指揮長的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一抹迷茫出現在他的眼眸裡。
“怎麼辦怎麼辦…完全過不去啊。”
他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語氣中帶有一絲惶恐。
過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來,臉上帶有一抹癲狂地低吼道:“誰也無法阻止我!”
說完,他就衝向結界,想要強行闖過去。
但是緊接着,一道響亮的鷹鳴劃破天空。
那聲音夾雜着強大的精神力,讓他的靈魂不由得顫了一下,漸漸清醒了過來。
“是你!”
看清鷹背上的宋清涵後,指揮長震驚地後退了半步。
“過不去嗎?要不我幫幫你?”
宋清涵冷聲嘲諷道,但她的聲音明顯有些無力和沙啞。
指揮長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反脣相譏道:“你還真是命大,不僅沒死,還出現在了我面前。”
“既然這樣,我就送你一程!”
話音剛落,他就迅速掏出手槍朝宋清涵連開幾槍。
但宋清涵早有防備,她傳聲給蒼鷹讓它向高處飛,於是手槍那有限的射程壓根就沒碰到她。
“我說過,你會遭報應的!”
宋清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再次吹響了笛子。
緊接着,無數條毒蛇從石城的各個角落傾瀉而出,幽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指揮長背後頓時出現了大片的冷汗。
他連忙朝後退去,直到與那個結界並齊,退無可退。
“你非得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嗎?!”
指揮長沒有辦法,強自鎮定地冷聲喝道。
“喂,是你把事情做絕了,你那幾發霰彈把我打得千瘡百孔,現在還疼着呢!”
宋清涵咳出一口鮮血。
她蒼白的嘴角微微勾起,呵呵一笑。
指揮長咬了咬牙,正要搬出什麼說辭的時候,一道笛聲再次響起。
緊接着,他的臉色大變,因爲那些毒蛇在一瞬間就撲向了他,絲毫沒有任何顧忌地張口就咬。
“啊!”
他痛苦地叫着,但那些毒蛇熟視無睹,僅在一瞬間就爬滿了他的身子,紛紛朝他咬去。
他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辦法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蛇潮吞沒。
宋清涵在空中淡淡地注視着這一幕,沒有任何動作。
但是不知過了多久,那枚金色的聖石突然亮了起來,一抹柔和的精神力僅在一瞬間就朝宋清涵飛去,頓時讓她失去了意識。
“爸爸,我們爲什麼要躲着警察叔叔呢?”
記憶之中,一個小女孩這麼問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打了一下她的頭,瞪着眼睛糾正道:“不是我們躲,而是我躲,下回不要亂說話!”
小女孩噘着嘴,但還是好奇地問:“那爲什麼爸爸你要躲警察呢?”
男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因爲他們會把爸爸抓走的。”
“我不會讓他們把你抓走的,爸爸是好人,我長大也要和你一樣!”
小女孩突然這麼說。
男人嚇了一大跳,連忙踹了她一腳,吼道:“你長大可千萬別像我,普普通通地活着就好,再敢提這些我打斷你的腿!”
小女孩被嚇了一大跳,委屈地點了點頭。
見到這一幕,男人也心軟了。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輕聲說:“爸爸對不起你,相信我,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你將來長大,一定要做一個守法的好公民!”
一幅幅畫面閃過,無數類似這樣的記憶片段雜糅在一起,出現在宋清涵的腦海裡。
其中,宋清涵發現了指揮長的記憶。
“我說你有什麼用?一天到晚掙不上錢也就算了,還欠下這麼一堆債,你要我們咋活?!”
一個年輕的女人抱着一個孩子,對地上喝得爛醉的一位年輕人斥責道。
年輕人咧嘴一笑,不爲所動。
“你…”
“我嫁給你真是倒了黴了!”
女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語氣中夾雜着一抹後悔。
在看到地上的這個人沒有絲毫悔意時,她氣憤地抱起孩子,提着一個箱子就走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個年輕人非但沒有努力賺錢,反而更加頹廢了,整天酗酒度日。
當他真正悔過,開始工作時,三年已經過去了。
但是他在商業場上得不到重用,每個月只能得到那點可憐的工資。
在一次誤打誤撞中,他接觸到了傭兵這個行業。
憑藉他是部隊退役,他很快適應了下來,雖然時時刻刻都有性命之虞,但一趟任務往往能得到數萬塊錢。
正當他賺夠了想要收手,決定找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好好過日子時,噩耗傳來。
他的妻子生了一場大病,沒錢治療,病情惡化。
一次突發的病變,她一口氣沒喘上來,栽倒在地,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臨死之前,她都沒有給她的丈夫打過一次電話,說過一句告別的話。
孩子在房子裡哭天喊地,卻沒有任何的人來幫忙。
他悲痛欲絕,將孩子接過來之後仍然每天不着家,想要繼續通過任務來麻痹自己。
但是某一天,另一夥與他有過節的傭兵闖入了他的家,將他的孩子擄走做人質,隨後殘忍殺害。
他聽到消息後徹底瘋了,在一次任務中以一己之力消滅了對方一半的人,從此對方名存實亡。
但是他也孑然一身,只能在悔恨中惶惶度日。
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塊金色的石頭…
記憶在這裡就戛然而止,又迅速切換成別的片段。
不知過了多久。
宋清涵睜開了眼睛,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眸中少了一抹孩子般的稚嫩,多了一絲悲憫和無奈。
她看到了無數悲喜交雜的場景,內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到底怎麼了?”
宋清涵擡頭望向天空,陷入了沉思。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長嘆一口氣,低下了頭。
地面上的蛇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指揮長所在的位置空無一物,連血跡都沒有留下。
宋清涵目光微動,但卻沒有任何表示。
緊接着,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從她的腿部傳來。
她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落,但卻依舊死死地咬着牙,沒有吭一聲。
她的腿已經因血液的淤阻和細菌的感染有些發紫了,劇烈的疼痛抽動着全身,讓她的胸腹有種火烤般的疼痛。
她緊緊地抱着身下的那隻鷹,嬌軀顫抖,好半天才緩緩地開口說道:“真的…好疼…”
過了不久,她就在鷹背上昏迷了過去,整個石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