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開端我已經瞭解，繼續講一講後面的事吧。”
浮空車中，付羲靠在椅背上長舒口氣，繼續與瑪姬的交談。
他們直接可以聊的東西還有很多，關於蒂露的，以及關於‘皇帝’的。
她說自己是‘皇帝’組織中的幹部[搖光星]，如果她不想主動現身，付羲也沒法輕鬆將她“請”到車上，像老友般平靜又安穩的聊天。
付羲想問她問題，瑪姬又何嘗不想告訴他和蒂露一些事。
“我們聊到哪裡？”瑪姬頭也不擡。
“天神祭典。”
蒂露捏緊拳頭，指甲都嵌入肉裡。
天神祭典，也就是指六年前曾在荒原轟轟烈烈的白旗運動，那場反巨企的運動深刻烙在這一代的荒原人的腦海裡，也切身改變很多人的生活。
比如之前遇見過的莉莉和洛奇。
比如碧姬·柏菲爾。
“哦對，到這。”
瑪姬笑了笑，語調平和說着：“其實故事到天神祭典就該差不多結束，後面的事都乏善可陳，就像你們在神國幻境中見到的那樣——”
“大公主瑪德琳娜涉政後，慢慢變得暴虐、殘忍，但只是麻醉天神的假象，她在最後背叛天神，孤注一擲與天神決裂。”
說話的是蒂露，她講述出自己在幻境中的見聞，並且主動朝姐姐提問：
“那在真實歷史中，這個故事的結局是怎樣的？”
蒂露逐漸從最開始的崩潰中走出，開始重新變得堅定、決絕。
就如她說過的，她不會再逃避，無論真相如何殘酷，她都想要去了解。
瑪姬看着她終於笑出來，這個笑容發自內心。
“碧姬，你長大了一點。”
這麼說着，瑪姬很快又回到正題上，開始慢慢向下講述。
“相信你們也猜到了，在真實世界的故事中，沒有可以殺掉天神使者的‘尤比烏斯’，天神高高在上，他的使者也宛如不朽。殺掉無數次，使者也始終會存在，哪怕瑪德琳娜與魔鬼做交易，也遠不及天神。”
“天神逼迫獻上祭品的聲音越來越大，瑪德琳娜只好僞造阿比蓋爾的假死，將她藏在什麼人也想不到猜不着的地方，獨自虛與委蛇，面對天神的懲罰與詛咒。”
說起來瑪姬又氣又惱的看了付羲一眼：“阿比蓋爾會在姐姐精心安排好的環境中長大，等她擁有自保的力量，就可以離開所羅門帝國，在廣袤世界中找到夢想與目標，爲自己而活。”
“夢想，真是個幼稚又奢侈的詞彙。”
付羲輕輕呵了一聲，心裡浮現出‘原來如此’的荒誕感。
瑪姬說的這個故事從某一刻起就變得超出她掌控，因爲有本不該存在的不速之客闖入劇本中，將結局偏向一個誰也不知道的世界線。
一年前，毀滅蒂露生活那個小鎮、殺死她諸多摯愛親朋的智械襲擊，就是由她的姐姐瑪姬自導自演。
目的正如她所說，爲了僞造碧姬·柏菲爾的死亡。
碧姬與好友失散是她的安排。
失散後遇見沙匪捕奴隊是她的安排。
最後被賣入天鵝絨舞團也是她的安排。
從此以後世界上就少了一個叫碧姬·柏菲爾的傳奇牛仔之女，多了一個叫蒂露的芭蕾舞舞姬。
按照瑪姬的設想，蒂露會在看似危險黑暗實則安全隱蔽的天鵝絨舞團中繼續成長。
等到昇華者之力隨時間推移逐漸強大，蒂露也就有行走世界的本錢，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個時間不會太久，可能只需要兩三年。
但是付羲出現了。
重生軍用的繼承人大少爺自玫瑰城遠道而來，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就從天鵝絨舞團帶走瑪姬藏好的瑰寶。
剛纔那個氣惱的眼神，就是想要表達這個意思。
聽完付羲從平靜語氣中講述的話，蒂露不由得又是渾身一顫。
原來不僅是父親，那些鄰居們、叔叔阿姨們、孩子們、玩伴們……
如果沒有一年前的智械襲擊，琳恩就不會遭遇後來的苦難，變成薩爾蘭姆鎮她見到的那個樣子；如果沒有一年前的智械襲擊，鎮上的無辜居民們就不會流離失所，被奪走生命。
“還不止。”
付羲再度出聲：“還不止這些。”
他看向瑪姬，後者故作苦惱，也同樣似笑非笑看他。
瑪姬故意嘟着嘴說道：
“哎呀哎呀，付羲先生就那麼殘忍，迫不及待想要把我在妹妹面前扒得一乾二淨嗎？”
“想。”
付羲也故作認真看着她，真誠回答：“既然都說了那麼多，再把剩下的邊角料藏着也只是浪費，蒂露有資格知道事情的全貌，全部的真相。”
“哈哈哈哈。”
瑪姬捧着肚子，右腳翹在左腳上盤旋一圈伸長。
“真是無法拒絕的理由。”
“瑪德琳娜……我說的是黑峽的半智械‘神靈’，亞瑟·柏菲爾帶走一半神之意識的故事是假的吧？”付羲問道。
瑪姬痛快點頭：“沒錯，神之意識這種事根本不存在，說到底神明也是生物，分裂只有可能形成新的個體，而不是一分爲二還能長期存在。瑪德琳娜之前一直受我控制。”
付羲微微點頭，他就知道是這樣。
從得知亞瑟·柏菲爾是巨企出生後他就在懷疑這件事。
巨企要扶持他成爲在空落荒原的民間話事人，自然要投入資源支持。可金錢和裝備都極容易暴露雙方的關係，相比之下黑峽這樣的“野生資源”就極爲合適。
對頂尖巨企而言，半智械“神靈”只是麻煩，而不是無解。只要肯投入資源，自然能夠拿下。
亞瑟·柏菲爾在巨企幫助下很有可能直接馴服瑪德琳娜。
“不過現在它歸你了，核心權限已經轉移，就當是劣質網遊中困難關卡的通關獎勵，或者我妹妹的撫養費。”
瑪姬笑着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呢？”付羲又問。
這次他把目光轉向蒂露，意思是他的問題已經暫時結束，瑪姬還有其他問題要向妹妹解釋。
“要聽嗎？”瑪姬詢問。
蒂露嗯了一聲，然後點點頭。
“沒錯！碧姬！”瑪姬驟然提高音量，對自己妹妹喊道：“我不僅是故事中的大公主，也是一直在幕後與你們作對，下令暗哨你們的主使！”
“唐參他們是我派去的，第一層目的是在還不熟悉的你們之間製造裂痕，你旁邊的巨企少爺肯定會一個不落殺光他們，而你看見曾經和藹的長輩被殺就不會再信任她。
“即便這層目的沒有實現，也能讓你從唐參和柯爾姆身上感受到人心的善變。”
瑪姬豎起第二根手指：
“琳恩……她其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是在我安排下才會遇見尼祿·修爾，本意是想安插枚棋子，沒想到提前派上用場。”
姐姐看着妹妹露出殘忍的笑容：
“她能讓你感受到人生崩塌，和自己過去完全被摧毀的絕望。”
蒂露瞪大眼睛與瑪姬對視，沒有逃避也沒有情緒失控，只是捏緊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開。
說完後，姐姐反而軟化下來，撇頭望向浮空車窗外。
“所以你長大了啊碧姬，爲什麼不懦弱的逃避，躲到角落去；或者跟着這位善良的大少爺去玫瑰城……這樣子就不會出現在‘天神’的視野中，哪怕庸碌平凡一生，也好過變成‘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