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櫻花樹
爲了不讓小米擔心,夏吹依舊早出晚歸。
房子已經看中了,租金也談得差不多,現在到底怎麼辦,夏吹心裡實在沒底。離暑假還有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找工作會比較容易,可是,房東不會等。
夏吹終於開始猶豫,要不要向簡影借錢。他實在不想放棄那套房子,可是,以前說什麼
也不肯低頭的他,現在卻爲了小米開口,這麼做,簡影心裡會怎麼想?
就在他焦頭爛額手忙腳亂的時候,新的狀況又發生了。
謠言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校園,尤其在學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夏吹的威信一落千丈,還沒等他自動提出引退,外界的壓力就已經逼迫他退居二線了。
簡影心急如焚卻又愛莫能助,夏吹是個無親無故的外地學生,她沒機會參與他的過去,因此也沒立場替他講話,簡影無法確定是否要讓建豪和阮菁知道這件事,可是她想不通,既然是清白的,爲什麼不願讓小米知道?如果小米能站出來爲他說幾句話,哪怕只是簡單地澄清一下,也總比保持沉默,任人猜測、捏造、流傳的好。
簡影的父母也聽說了這件事,他們雖然相信夏吹的爲人,可仍然不理解他爲什麼連一句辯解也沒有,也許是爲了維護妹妹的名譽,但談教授還是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事情一旦傳開,夏吹日後在北京的發展也將面臨嚴峻的考驗。
不單單如此,高校本來就是一個大染缸,各名校之間的網絡又四通八達,於是,不到一個月,幾乎每個學校都知道,北大學生會主席外表冷酷實際是爲了遮掩骨子裡**的情愫。
小米是在一個星期四的下午,突然接到阮菁電話的,當時她正在煮夏吹最愛吃的麪疙瘩。
阮菁在電話裡叫:“小米,不管你聽到什麼,千萬別激動,你放心,我們絕對站在夏吹這邊……”
小米被她劈頭蓋腦一堆話搞得暈頭轉向。
“慢慢說,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夏吹被家長取消家教資格了。”
“爲什麼?”
“因爲……因爲有人說他**,說他在和你談戀愛,這不是太扯了?……”
小米頓時感到被人用棍子擊中了的後腦勺,完全懵住了。
掛斷電話,她漸漸清醒過來,即刻滅掉爐火,直奔北大勤工辦。
建豪得知阮菁大嘴巴,馬上趕去找夏吹,他太瞭解小米的個性,她一定會去學校替她哥哥討公道,可是,這裡不是上海,不是隨便找個人講講道理,或索性幹一架就能解決問題的。
“是誰誣陷夏吹,是誰?”
在場所有的老師都被這個沒敲門就衝進來發飆的小姑娘嚇得目瞪口呆。
“你是誰?哪個班的,誰允許你跑到辦公室來大吼大叫?”
“我就是夏吹的妹妹,我叫夏米,從上海來,你們學校怎麼可以任由那些無聊的學生肆意散播這種荒誕無恥的謠言來毀壞我哥哥的名譽?早知道北大這麼低級,我當初說什麼也不會讓他一個人來北京!”
“你這算什麼態度?”
“你說什麼態度就什麼態度,反正你也知道我來這裡要幹嘛。”
“你?!……”主任面紅耳赤,完全說不出話來。
夏吹和建豪趕到辦公室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堆人。
“如果這件事換成本地學生,請問各位老師,你們還會象現在這樣袖手旁觀熟視無睹嗎?不就是要證據是麼?好,我用我死去的父母做保證,我和夏吹之間絕對沒有你們所想的那種不正常的關係,如果這樣還不夠,我現在就可以離開北京,永遠消失在夏吹的生活裡!”
“小米!”夏吹撥開人羣,驚恐地叫道。
小米沒有回頭。
就在這時,她的身體突然象瞬間折斷的筷子,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建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夏吹一個箭步接住。
“她有輕度的貧血和嚴重的營養不良。”
醫生把處方交給夏吹:“除了正常飲食,最好每天補充兩顆多種維他命和天然維生素e,否則將來抵抗力會變差。”
夏吹臉色鐵青,目不轉睛地盯着小米看。
醫生用奇怪的眼光打量這對兄妹,自從那個妹妹醒來之後,他們就一直這麼劍拔弩張,相持不下。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輪得着你衝動麼?”
小米犟着脖子一言不發,因爲摔交,臉上多了一塊淤青。
她還在氣頭上,那股氣老平不下來有一大部分原因來自夏吹的隱瞞,這點,夏吹清楚得很,可是,小米不瞭解,夏吹之所以要隱瞞,就是因爲,她老是爲了
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把自己弄傷。
“好了好了,別吵了,事情都過去了,”建豪推推小米,“趕緊回家休息去,我還要去找阮菁這個白癡算帳呢!”
“你敢!”小米跳起來,頭一暈,又坐下去。
“我怕了你了,就當我放屁,還不行麼?”
夏吹轉過身,蹲到地上,過了很久,小米才慢慢摟住他的脖子,伏上他的背。
回家路過菜市場,夏吹買了一隻老母雞,準備回去燉湯給她喝,結果,她不領情,一個人悶在牀上對着天花板翻白眼。
夏吹把熱毛巾敷在她臉上,她就是不幹,用力撇開他的手。
“別動。”
“我叫你別動聽見沒有!”他火了,小米只好撒手。
“奇怪,你不痛嗎?怎麼不哭呢?是不是腦子摔壞了?”
“你才腦子壞掉!在他們面前我哭什麼哭,你騙我我纔要哭呢!”
她真哭了,眼淚撲哧撲哧掉下來,夏吹一邊擦一邊敷,有點想笑。
“歪嘴幹嘛?有種你就笑出來。”
他真笑了。
“其實,你罵他們的時候,我心裡挺痛快的。”
“真的?”
“真的。”
她逮住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撒謊,就樂了,一顆淚珠還掛在睫毛上。
“我累了,想睡覺。”
“睡吧。”
夏吹把毯子蓋好,看着她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簡影在巷口看見夏吹,叫了一聲,他沒聽見又走進去了。
簡影得知小米到學校鬧事又暈倒的事,於是過來看看,她爬上狹窄的樓梯,敲敲夏吹家的門,半晌,沒人答應。
門虛掩着一條縫,簡影輕手輕腳,小心地推開。
忽然,她身上所有的關節在一瞬之間凝結成塊,完全不能動彈了。
簡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更不敢輕易眨巴,那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就象照相機的快門,只需一秒種的工夫,就咔嚓一下盡收眼底,永遠也洗不去了。
那天黃昏,簡影看見夏吹坐在熟睡的小米身邊,一言不發,呆呆地凝視了很久,然後用手指蜻蜓點水似地反覆摩挲她的臉頰。
接着,他低頭想要親吻她臉上的那塊淤青,不料,最後一剎那,他更換了角度,悄悄地放在了她的嘴脣上,當時,夕陽剛好照耀在他們重疊的面孔上,溫柔地將他們的嘴脣染成一片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