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颯神情高傲慍怒,又嚇得沁紫又驚慌失措,方菲玥不得已只好屈膝求情:“還請徐公子看在家兄的面子上不與我這丫鬟計較,是小女子莽撞擾了公子清淨,望徐公子海涵。”
她開口一個公子,閉口一個公子,徐景颯早聽得不耐煩,又見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到底沒真生氣,只皺眉道:“誰與你們計較。”
沁紫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氣,道:“謝世子爺。”
靜菡忙扶了沁紫起來,方菲玥領着兩人就要走,他卻突然豎起眉,冷聲問道:“你去哪裡?”
方菲玥回頭,淺笑道:“不敢打擾徐公子清淨,我自是另尋它處賞景。”
她發間的鏤空雕花水晶釵在日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金黃色光暈,映着她的笑容,明晃晃地晃進他眼裡。
聽她要走,徐景颯莫名一陣煩躁,“這後山地形複雜,你一個閨閣女子還是莫要亂走,若是遇到什麼危險或是迷路,怕你應付不來也讓家人擔心。”
“徐公子方纔還說我天不怕地不怕呢,如今怎又小覷於我?”方菲玥擡頭質問,眼底落下一片火紅。
沁紫和靜菡對視一眼,姑娘今日是怎麼了,一向小心謹慎的,如今怎麼和平陽候世子槓起來了?
徐景颯氣結,冷然道:“本世子是爲你着想,你若不領情自便就是。”
方菲玥扯扯嘴角,“多謝徐公子關心,我本就無足輕重,即便在這深山走失,怕也無人問津。”
說着轉身就要離去,徐景颯卻突然從樹上跳下,一把抓住了她,他又運氣,轉眼兩人便都站在了樹上。
他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靜菡沁紫只覺得眼前有一道火紅的人影閃過,接着自家姑娘就不見了,兩人嚇了一跳,面帶懼色,齊齊喊了一聲:“姑娘!”
方菲玥也被嚇得不輕,只覺得自己被一隻強有力的雙手抓住,像是飛了一般,她還未反應過來就站在了樹上。
見樹下兩個丫頭都要急哭了,方菲玥忙出聲安慰道:“莫怕,我無事。”
說着又轉頭冷睨着徐景颯,漠然道:“快放我下去!”
她和他離得極近,說話時溫熱得氣息柔柔撲在他面上,徐景颯莫名紅了臉,方菲玥看到他突然變紅的臉頓覺不妥,窘迫不已,忙不自然地扭回頭冷喝道:“放我下去!”
徐景颯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強壯鎮定道:“我自是不敢小覷你,你有本事自己下去就是。”
方菲玥氣結,這人真是眥睚必報,冷下臉用力掙開他的手,腳下卻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下來,徐景颯一隻手不費吹灰之力地拉回她,腳下用力一點,兩人便落在地上。
沁紫靜菡忙上前去扶住她,“姑娘可還好?”
方菲玥驚慌未定地搖搖頭,正要說話,徐景颯卻已經冷笑着開口:“那樣高的地方,你還真敢亂動,不要命了麼?”
他語氣冷硬,方菲玥聽得格外委屈,突然紅了眼眶:“若不是你抓我上去,我又如何能氣急差點落下來!”
她平時再冷靜穩重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被一個男子單獨抓上樹獨處,兩人又極爲靠近,一時又羞又氣,如今又被他冷眼責怪到底忍不住哭出來。
她一哭徐景颯就慌了,驕傲跋扈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只愣愣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靜菡一見方菲玥流淚以爲她受了什麼欺負,立刻急紅了眼,橫眉冷對道:“徐公子也太過分了些,我家姑娘平常在府裡小心謹慎就夠委屈了,好不容易能出來散散心,您倒又來欺辱!”
“我……”面對靜菡得指責,徐景颯竟然結巴了一下,順了順氣才道:“是她先惹我再先!”
靜菡冷笑道:“徐世子爺這樣說未免也太強詞奪理了些!方纔奴婢們可是在一旁看得真真兒的,我家姑娘不想擾您清淨,您卻突然硬拉了我們姑娘去樹上。”
她說起話來振振有詞,徐景颯一時不能反駁,嘆息一口氣,蹲在方菲玥面前,皺眉道:“喂,你別哭了。”
方菲玥拿帕子掩面,也不理她,只泣淚不止。
徐景颯抓耳撓腮,半晌才放軟了聲音道:“你別哭了,大不了你以前欠我人情不讓你還了就是。”
她仍是不理他,埋首在沁紫身上,一副很是傷心的模樣。
沁紫也一旁也泣道:“姑娘若是想哭便哭吧,自靜姝姐姐被害姑娘就一直悶悶不樂,如今哭出來也好。”
徐景颯一愣,靜姝不是她的丫鬟麼?怎麼被害了?這樣想着便起神示意靜菡走到一旁,才冷眼看向她:“你方纔說她在府裡小心謹慎,還有靜姝被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靜菡被他眼底的冷然駭住,想着他既是世子爺,還是大爺的好友,瞧着又如此關心姑娘,也許能讓他幫忙差那兩個歹人,便將靜姝辦差被害的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了他聽。
聽完徐景颯沉默半晌,突然問道:“畫像呢?”
“啊?”靜菡愣了一下,一時沒有跟他的思緒,卻又立刻道:“奴婢沒有帶在身上。”
徐景颯聽着那壓抑的哭聲格外難受,這些年他都遭遇了什麼!見靜菡還在一旁,便皺眉沉吟道:“明天中午我讓人在方府後門等你,你將那畫像給我,找歹人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這事兒先別同你家姑娘說。”
靜菡點點頭,道:“是。”
徐景颯又目光復雜地看了方菲玥一眼,才皺眉轉身走了。
靜菡這才上前忙和沁紫一起勸住了方菲玥,看天色不早,主僕三人便回了孤隱寺。
回去的路上方菲玥倍覺丟臉,不過被人說了兩句怎麼就哭成那樣,還好徐景颯先她走了,不然她可真不知如何見人了。
回到廂房的時候,劉氏還在屋裡和王夫人封夫人說話,方菲瑜則坐在外頭的石凳上發呆,方菲玥便去了廂房旁的廊下坐着,輕聲交代兩人:“方纔後山的事誰也不要講,若有人問起就只說我們賞景的事兒,其他的不早多言。”
靜菡沁紫齊聲道:“奴婢省得。”
她剛吩咐了兩人,就見劉氏和封夫人王夫人滿面笑容地從屋裡出來了。方菲玥暗暗腹誹,看來兩人談得不錯,二姐的婚事八成是成了。
從孤隱寺回來當晚,歇息前劉氏跟方老爺說了今日和封夫人見面之事。
方老爺沉吟道:“封家也算書香門第,封老爺如今又得聖上看中,升官指日可待,瑜兒嫁給封家二少爺也不算委屈,將來也爲昊兒光耀我方家門楣多一分助力。”
聽方老爺贊同,劉氏心裡微微得意,封家自是極好的,那可是她一家一家比過的。況且方菲瑜性格乖張任性,當初她鬧着要嫁個和夢兒一樣高的門楣,她雖也樂意和平陽侯攀親,卻也擔心瑜兒擔不起世子夫人的重擔,這也是當初方菲玥雖然無心拆散了瑜兒和平陽侯世子的姻緣她爲何沒有怪罪的原因。
如今瑜兒親事既然說定,又得方老爺贊同,還能將那個爛攤子留給方菲玥,劉氏自是欣喜不已。
劉氏點點頭,笑道:“妾身也是如此想的,況且方家二少爺一表人才,人又沉穩有禮,將來也不用承擔頤養封家二老之責,對瑜兒來說也是極好的。”
方老爺點點頭,道:“只怕要加快爲瑜兒定親之事了!”
劉氏心裡一驚,失聲問道:“可是那顧家來信了?”
“今兒下朝便收到了顧家送來的信兒,說是顧將軍近日要進京述職,我怕到時若說起……”說到這兒顧老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父親當時也太草率了些……”
劉氏慌忙道:“那我明日便讓王夫人傳信兒給顧家,只是老太太那裡……”
方老爺嘆道:“能瞞一時是一時吧,未免夜長夢多,你先和封家通了信,先定下再說吧。”
劉氏低眉應是,心底卻微微冷笑,白養方菲玥這些年,到底有了用處,到時縱然老太太再疼她,也不得不捨了她去,以方府顏面爲主了。
第二日一早,劉氏便着人給王夫人送了信,想着事情馬上要塵埃落定,心情也格外舒暢起來,順帶看方菲玥都順眼了幾分。
這日方菲玥請安來得格外早,瞧見劉氏如此喜形於色便納罕不已,不就是爲二姐定了親麼,當初大姐如此高嫁也沒見她如此高興啊!
從劉氏處請安回去,沁紫見她神色鬱悶,以爲她是爲自己婚事擔憂,便勸道:“姑娘不必擔憂,老太太如此疼惜姑娘,將來必定會給姑娘挑戶好人家的。”
方菲玥知道她會錯了意,面色一紅:“親事自有老太太做主,我倒是不着急,只不過是看見夫人如此爲二姐親事高興,心裡有些許疑惑罷了。”
沁紫笑道:“姑娘何苦爲她們的事兒煩心,您不是約了四姑娘下午一起剪繡花樣子,眼瞧着中午了,姑娘還是快些用了午膳,還能午睡一會兒,若是等會兒子四姑娘來了,您怕是睡不成了。”
“正是,四妹妹也是個纏人精呢。”說着又問:“怎麼不見你靜菡姐姐?”